第一章 禍從天降

「可以轉世投胎了嗎？」

一道虛弱至極的聲音，自時光長河裡飄來。

他不知道，自從維持著這樣不生不死的狀態，已經過去多久……

在這之前，他以一道魂體的存在，困在這遺失方向的漂流中，直到現在，終於有了一絲掙脫困境的契機。

時間長河外，出現諸多絢麗多彩丶璀璨奪目的星光，每個星光點都有足夠的吸引力，牽引他離開這裡。

重獲新生的機會出現在面前，這片耀目晶光，卻讓他陷入了思索和茫然。

驀然，一道黯淡的星光，離他漸漸遠去，一股莫名的悸動，突然在心頭涌動！

「就它了！」

……

北天城，衛家。

距離衛家大比的時限，日日漸近，整個衛家陷入寂靜的氛圍當中。

天字輩的衛氏子弟專屬地，紫衛林中，一棟古樸的木屋中，隱隱有白氣升騰。

「聚氣！繼續！」

藍衣少年盤坐在蒲團之上，面色堅毅，閉著雙目，額頭上熱汗如柱，不知不覺中，汗水打濕了後背。

「冷靜！還有一次機會。」

「抱元守一，凝神聚氣！」

蒲團上，衛辰臉上浮現堅決之色，雙眼憂鬱，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芒，似乎蘊藏諸多感慨。

「一旦打破練氣桎梏，我就能獲得新生！」衛辰心中對於突破練氣境的渴望，早已達到一種極端的執著。

天武大陸，修士從孩童時開始修行，飲凶獸血，吃靈米羹，日積月累，將根基打得結實。

練氣境，靈氣加持肉身的最初境界，要想突破這一境界，就要將體內所有儲存有靈氣的體膜打穿，匯入四肢百骸，流入血液當中。

十年練氣，只為一朝突破聚氣境，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就此化凡為仙，溝通天地之氣！

不知怎麼，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蕩漾，按理說這麼多年的沉澱，我一身練氣根基，早就達到恐怖的程度，超出常人不知凡幾。

縱然是外物干擾，哪怕是天要攔我，我也能以力破之，也就是說，這聚氣境根本攔不住我的腳步。

冷靜！

千萬要冷靜！

衛辰雙目緊盯前方，雙掌合十，平息下內心的情緒。

停息片刻后。

身上再度瀰漫起一股綿綿不絕的純白氣流，像是往複不斷的漩渦，忽而又變幻成一股筆直擰緊的繩，千變萬化的衍化，偏偏就是無法凝聚一起。

一分一秒過去了…

只見，空中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

「果然，又失敗了…」

嘭！

一拳頭砸在石桌上，衛辰臉色有些沉悶。

他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失敗了，每次聚氣境失敗后，心中彷彿有座大山一樣壓著自己，催促著自己，就是頭上壓著座五行山，也要轟碎！

「前輩，衛某恐怕不能幫您實現心愿，但是我還是會堅持走下去的！」

聲音落下，他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一處處粗厚的繭子遍布五指之間，這期間經歷了多少苦難，不記得了，眼裡沒有半點波瀾。

有的，只是無限的慚愧。

每當想到三年前，自己遇到的那位老者。

雲尊，一位來自古遺迹的神秘前輩，在天地間僅剩一絲殘魂，為人類族群貢獻了自己一生，連自身的血脈都沒有留下，將一生傳承託付於自己。

曾經語重心長的話語，時常縈繞耳畔，越是想起這些，他的心中就越是沉重。

那位前輩對自己的迷之自信，衛辰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除了重活二世外，身上還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難道我真的要在練氣境上蹉跎歲月嗎？」衛辰臉色蒼白。

三年以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不斷摧毀他的武道之心，十歲時，他便達到練氣境大圓滿的修為，在整個天武大陸中，都是少有的。

本該一往無前的武道之路，卻生生堵死在三年之前，那場變故當中。

三年前。

衛家，聚氣之夜。

月光透過緩慢移動的黑雲，時隱時現，石墩之上端坐著一個少年，黑色短髮，面容清嫩，閉著雙目，眉宇之間卻是顯露出一股鋒芒！彷彿睜開眼睛之時，將有雷霆乍現。

微風吹打落葉，四周寂靜得無聲。

只見，一團白色氣流從少年身上彌散，那是一股讓人說不出舒服的氣息，祥和而深遠。

「我衛家有此子，這北天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當穩如泰山！」

一位位長老互相傳音。

神色之間洋溢著欣喜，不待喜上眉俏，接下來，詭異的一幕，直接讓眾人神色盡失。

轟隆！

少年頭頂上空，大片黑雲烏泱烏泱的匯聚，頃刻間下起了傾盆大雨，雷鳴大作，這場面彷彿是……天道盛怒！

轟！

一道至盡暗黑的光芒突兀地從天上照下，閃掠過少年的身體…

衛家長老們，個個面面相覷。

那一次，倒霉的少年聚氣失敗，成為一場悲劇的開端。

這個少年便是衛辰。

自那以後，每年的聚氣結果都是一如既往的失敗，失敗，再失敗……到了最後，就連原本信心滿滿的大長老，都不對衛辰抱有任何幻想。

在天荒大陸，自古有一種說法。

十五之後，再難聚氣，今年就是最後一年了。

「當年我的選擇，是錯的嗎？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衛辰神色複雜，內心感嘆萬分。

「砰砰…」

木屋外傳來一兩聲熟悉的敲門聲。

衛辰雙眼閃過異彩，從地上一躍而起，迅速整理好衣著，嘴角擠出一抹笑意。

打開木屋，只見一聲親昵的聲音傳入衛辰耳朵。

「師兄！」

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女，亭亭玉立，一頭黑色秀髮直泄腰際，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衛行，小臉上泛起一抹羞紅，手中攬著小花籃。

花籃中散發出一絲絲酒香！

「這次我帶了紅花酒，我親自釀的呢！」

「哈哈，泠兒真厲害，那我可不客氣了！」衛辰接過那壇酒，看著身前少女，眼神中儘是意外之色。

這種熟悉的感覺，是跨越時空的。

「哼，過些天，我要被老爹送到那學府，天天陪著那些臭老頭念經了。」穆泠兒一臉不滿。

一聲氣哼，像是宣洩著自己的不滿，衛辰心中一驚，要知道這北天城，有很多私塾，但是要說學府，也就北天學府獨此一家。

縱然他是衛家子弟，也對這北天學府保持一定的敬畏。

就在兩人正在閑談到曖昧的時候。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傳出。

「公子就是這裡。」

一個青衫女子開口道。

「哈哈哈，真是讓我好找，沒想到你衛辰還沒邁入聚氣鏡！真是可惜。」

囂張的聲音傳來。

青衫女子身旁的，一個面如青虎的男子走出，只見其眉峰如刀，眼神狠厲，眼中似有燃不盡的烈火，言語之中更是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然。

「距離族內大比還有七天，說大話還早著吧。」衛辰皺了皺眉，抬頭看向眼前的男子，瞳孔突然一縮。

「想不到吧，老子有運道，不僅一舉從練氣境突破到聚氣境，更是將靈氣化為傳說中的戰氣！」衛虎冷笑道。

「嗯？還有一位從沒見過的師妹？怎麼不給我介紹介紹？」衛虎看向衛辰的同時，當然也看到了衛辰身旁的穆泠兒，目光頓時變得不一樣，眼神里露出了極為強烈的佔有慾。

衛辰沒有說話，眼神卻是愈發寒冷。

「你來了不就為了來挑戰我嗎？」衛辰皺了皺眉，他心知這衛虎可不是傻大個，想要比斗，非得用這種話來激自己？

「爽快！」

衛虎眼中冒出強烈的戰意，他很擔心自己突破到聚氣境，衛辰不敢和自己一戰，或許其他人會小覷眼前這個只有練氣境的少年。

但，他不會。

「呔！」

只見，衛辰大喝一聲，雙手迅速捏印，周空氣流開始涌動！隨著手中的掌印迅速變化，一股洶湧的流雲從身上浮現出來。

「這就是你的祥雲靈氣？」

衛虎看向衛辰身後那捉摸不透，來去不定的流雲，臉色一沉，同在衛家，他可沒少見過衛辰施展出這種特殊靈氣。

「崩雲掌！」

衛辰上前一踏，氣勢猶如滔滔江水，奔涌無前，足以崩裂山石的氣流，從四周匯聚成掌心一點，蘊含著無盡的崩摧之勢。

「來的好，看我虎賁拳擊碎你的崩雲掌！」

看著這恐怖的一掌，衛虎不驚反笑，正是這崩雲掌，樹立了衛辰曾經無敵的神話，可現在在他眼中，卻是漏洞百出！

衛虎五指成拳，厚厚的繭子像披上鋼甲一般，雙拳之中似有虎嘯之聲，拳勁如道道烈焰，相比之崩雲掌的大氣磅礴，虎賁拳則是剛烈兇狠而著稱！

噗！

掌與拳相交而過，發出一聲巨響。

衛辰後退三步，雙目凝神，手捏掌印，如同一尊斗戰佛陀，而他的前面，一道身影暴退，臉色則是難看許多。

沙沙沙…

兩人沒有再度出手，彼此看了眼，似乎是感受到周圍一些異動傳來。

大比之日漸近，誰心中都有些顧忌。

「七天後再戰，你必敗！」衛虎冷笑道，臉上露出一絲猙獰，斷然離去。

等到衛虎離開后。

「不愧是戰氣，霸道至斯！」衛辰深呼了一口氣，顯然那一拳並不好受，他只是將勁氣憋住，強撐到現在，以肉身來說，他還要稍遜衛虎一籌。

「師兄沒事吧？」穆泠兒看到衛辰吐出一口濁氣，臉色有些擔心。

「呵呵，無需擔心，我的身體也不是吃素的。」衛辰輕笑道。

哎？我的身體……不對！祥雲靈氣的感知不對！

一道靈光像是閃電般劃過，衛辰連忙自視周身，雙目突然劇烈收縮，彷彿看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畫面，直直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浪打心頭。

這模樣，就連平日里鬼靈精怪的穆泠兒都禁不住嚇了一跳，不是說好沒事嗎……

「泠兒，外面起風了，進屋…里坐。」衛辰擠出微笑，手指顫抖著，努力控制著自己即將失控的心。

自己體內空蕩蕩的一片，看不到體內的靈氣？亦或者說靈氣消失了？

還是兩者皆是？

好在修為還在，否則衛辰就該當場暴走了。

見狀，穆泠兒臉色疑惑，美眸看了看衛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忍不住想要詢問，卻又生生按耐了下來。

安置好穆泠兒，衛辰才緩緩回自己的房間，當即盤坐在蒲團之上，內視自身。

修行者，始於練氣，以氣煉體。

凡人練拳煉腿，活化肌肉。

而修士則是鍛煉體魄的同時，吸納天地靈氣，更能從天地間尋找特殊靈氣，融入體膜之間，反覆打磨，等到水到渠成時，一舉貫通體膜，將靈氣攝入四肢百骸，流入血液中，踏入聚氣之境，以體鍊氣。

靈氣，對於修士而言，就是命脈。

「在沒弄清楚情況之前，還是少出手為妙，這次大比不去也罷。」

衛辰搖了搖頭，對於修行，他已經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半點疏忽。

他自時光橫流中重生，已經看淡了世間許多。

上一世他想做個平凡的人，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卻活得糊塗，死得也糊塗，而這一世，他想看看這個世界，逍遙自在，活出風采。

也正是上一世的經歷，導致現在的衛辰對安穩生活不再嚮往。

原本的他，只是一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心儀工作，卻在下班途中，被一道從天而降的白光照射到，頓時灼熱的白光將肉體燒成飛灰。

肉身當場成灰，只剩下一縷靈魂出竅，死得不能再死。

孤獨漂流中，漸漸迷失了時間，直到靈魂之火即將枯竭的時候，原以為可以投胎轉世了，面對天地各種星光的接引，他選擇了緣分。

帶著上一世記憶的衛辰，從小就很跳脫，加上缺少大人的管束，不按照傳統的打坐練氣，反而經常與猛獸搏鬥。

加之十歲時好運得到的神秘傳承，他的人生大道，本應一路平坦，直達武道巔峰。

但事與願違。

十二歲那年，天道大悅，萬物復甦，各種奇珍異寶在天武大陸遍地開花，靈氣濃郁程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他卻因為一道黑光，修行之路盡毀。

一道白光，一道黑光，都將自己的人生活活摧毀，這兩世何其相似。

生來他就是無親無故，孑然一身。

說是天生霉運，命犯孤煞，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