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沈疏雨的眼神彷彿無數根隱形的針,陳艾莓剛才囂張的氣焰霎時間就沒了,機關槍似的嘴張了幾張都說不出狡辯的話來。

「不知道這裡是公共場所嗎?為什麼要釋放自己的信息素?」沈疏雨冷聲質問著陳艾莓。

沈疏雨向來最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而現在虞默很明顯的可以看到她眼神里的殺氣。

虞默厚著臉皮的想,是不是沈疏雨聽到了剛才她跟陳艾莓的對話,為自己生氣了。虞默怦然欣喜,心裡那朵隱秘的花逐漸綻放開來。

陳艾莓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理直氣壯的講道:「這你應該問問你的好Alpha吧,是她先釋放信息素的。」

陳艾莓這話把自己摘得乾淨,像是個被迫應戰的無辜Alpha。虞默害怕沈疏雨會聽信陳艾莓的話,剛要張口解釋,沈疏雨就先開口道:「我是在問你。」

聲音淡淡,有些不耐跟嚴冷。

「……」陳艾莓沒想到沈疏雨會這樣不給自己面子,奈何最近陳家有求於沈家,自己怎麼都不能得罪沈疏雨,只能恨恨的咬牙答道:「我是被虞默的信息素刺激到才不得已釋放信息素的。」

「陳小姐既然知道自己品階較低,就不要隨意挑釁其他Alpha。這種公共場合,這麼多雙眼睛,傳出去不好聽。我想沒有也幾個Omega會傾心於這樣的Alpha,你說呢?」沈疏雨的語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無波,最後甚至微微勾起嘴角,面容和氣的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几公分的Alpha

「……是。」陳艾莓怎麼也沒想到,就只是剛才的一句趁狗主人不在挑釁,竟引來了現在這樣大的折辱。

沈疏雨點到為止,沒有再跟陳艾莓糾纏,看了眼虞默淡淡的對她講道:「走了。」

虞默看著陳艾莓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心裡爽快,輕快的「哎」了一聲,快步跟上了沈疏雨。心尖上綻放出來的花朵掛著晨露,一顫一顫的。

沈疏雨感受著身邊人還殘餘的信息素,眼底平靜,「很開心?」

「嗯。」虞默誠實的回答道。

何止是很開心,簡直是要開心的炸成煙花了。這些年了,沈疏雨就沒有為自己出過一次頭,更沒有今天這樣明目張胆的偏袒過自己。

你看,她是喜歡你的。

兩人並肩回到了車裡,虞默想著剛才跟沈疏雨關係明朗了許多,笑眼彎彎的看向啟動車子的沈疏雨:「這麼早回去,姐姐是覺得累了嗎?」

沈疏雨轉頭看著虞默,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覺得很驕傲嗎?」

周遭原本還有些熱切的氣氛瞬間就冷了下來,連帶著虞默原本有些笑意的眼睛也跟著凝固住了。

虞默看著冷若冰霜的沈疏雨,慢慢的將自己臉上的表情收回,她可以清楚的察覺到沈疏雨的不悅,「怎麼了,姐姐。」

「你扇了她一巴掌,還主動釋放了信息素,你對你做的這些很得意,是嗎?」沈疏雨不是偏袒,而是把對虞默的問責放在了車裡。

虞默的臉色登時比陳艾莓的還要難看,垂著頭辯解道:「不是的……」

「這裡不是下城區,拳頭跟信息素在這裡行不通。你不要把你在下城區的習慣帶到這裡來。」

什麼叫做如墜冰窟,虞默這次終於切身的體會到了。

她感覺得到,自己心裡剛剛肆意綻放的花瞬間枯死了,乾癟發黃的縮成一團,風一吹就碎成了渣。

「姐姐既然覺得我做的不對,那為什麼剛才還護著我。」虞默喉嚨發緊,抓著最後一絲稻草,艱難的問道。

「你是我的妻子,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說什麼都不能不這麼做。我護著的不只是你,還有沈家的面子。」沈疏雨把道理給虞默攤在面前,一點點戳破她的幻想。

「你這樣,以後還是呆在家裡,先不要出來了。」沈疏雨講道。

虞默心裡咯噔一下,「下周的若宇的婚禮……」

「我到時候會說你生病了。」沈疏雨說的乾脆,毫無轉圜的餘地。

「可是……」

虞默還想掙扎,可沈疏雨不允許她再掙扎,打斷道:「上城區的人從來都是嘴巴毒,婚禮上會有無數個陳艾莓,我不覺得你現在的狀態能讓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不希望我第一次帶你到正式場合,你就像今天這樣控制不住自己。這對你我,對沈家都不好。」

「我會忍住的,姐姐,你讓我去吧。」虞默的手攀上了沈疏雨的手腕,祈求的看著她。

她跟馮若宇、周秦還有去世的魏籟是十五歲就結識的好朋友,一起打過架,逃過課,情誼深厚。這樣重要的時刻,怎麼可能不去見證。

沈疏雨喉嚨微微顫動了一下,在虞默期待又可憐的注視下,推開了她的手,「再說吧。」

虞默保持著自己這個難堪的姿勢良久,貪戀著這份難得溫度,不甘心的把手攥了起來。

剛剛喜悅如同泡沫一般,在陽光下不堪一擊的全部被戳破。其實原本就是錯覺啊,為什麼就單憑她在陳艾莓面前的話就篤定她是在乎你,喜歡你的呢?

她要是喜歡你,怎麼會只拘於這一個公開的場所。不應該是在彼此才知道的隱秘角落有更多的喜歡痕迹嗎?

根本就沒有啊,虞默。

虞默輕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坐姿擺正,跟平日一樣與沈疏雨隔開了一道距離,歉疚又卑微的講道:「我知道了,姐姐。讓你費心了,對不起。」

沈疏雨明顯被虞默這句話觸動到了,半垂的眼睛眨了一下,虞默餘光里看著沈疏雨輕啟紅唇,像是要對自己說什麼,幾下等來,卻又看見沈疏雨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車裡靜默無聲的,沉悶的要人性命。

.

馮若宇跟周秦婚禮這天實在是個上乘的好日子,陽光正好,天空湛藍,幾片像是無意掃在空中的白雲悠悠的被清風吹動著,飄在二位新人的結婚場地上方。

西式樂隊自由肆意的彈奏著輕快歡愉的音樂,參加婚禮嘉賓有說有笑的互相攀談著,一副和樂美好的景象。

沈疏雨穿著一條簡約又不失精緻的黑色抹胸裙魚尾裙挽著自己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露面的妻子的手臂,優雅大方的走入了會場。

攀談聲褪去,樂聲進入高潮,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這一對剛入場的嘉賓身上。

虞默長腿緊繃的踩著一雙高跟鞋,與沈疏雨並肩而立,鋒芒不曾被削弱半分。陽光落在她的身上,這個曾在校園裡勾魂攝魄的姑娘被沈疏雨重新擦亮,放在白日下,金燦燦的又一次閃起了光芒。

虞默還是來了,在她對沈疏雨的再三央求下。

李卿卿端著酒杯,帶著她風情萬種的笑容來到了兩人跟前,「我的天啊,虞默,我終於知道疏雨為什麼一直不肯把你帶出來了。這一下子還不知道又成了多少Omega的夢中情人呢。」

「卿卿你說笑了。」虞默甚少接受他人的誇讚,臉頰不覺有些發熱。

「哪有,虞默今天就是很漂亮,對吧?」李卿卿說著還向一旁的沈疏雨求證。

虞默也跟著李卿卿看向了沈疏雨,她輕舔了一下嘴唇,心裡緊張的期待了起來。

沈疏雨勾起了嘴角,微微一笑:「當然。」

虞默的眼睛里當即閃過了些失落,旁人可能察覺不出沈疏雨這話的真假。可虞默不同,在沈疏雨身邊這些年,只聽她這沒有起伏的語調,就知道這只是客套的官方言論罷了。

言不由衷。

「我去趟洗手間。」虞默講著就鬆開了挽著沈疏雨的手朝衛生間走去。

情緒的波動讓虞默踩著高跟鞋的腿止不住的抖了起來,不能給沈疏雨丟臉是她現在腦海里唯一的一句話。

沈疏雨沒有阻攔,她望著虞默離開的背影,視線落在了她步伐急促的腿上。

洗手間里空無一人,虞默找到了門后「正在打掃」的牌子放在了門口,一個人站在最角落的洗手池前打開了水龍頭,企圖用涼水讓自己鎮定。

這是她第一次跟沈疏雨出席正式場合,不能失了儀態,不能丟了沈疏雨的面子。她要做沈疏雨身邊最完美的女伴,上城區人口中優秀的Alpha妻子。也只有這樣,以後的每一個場合沈疏雨才願意帶著她一同出席,她才能挽著她的手同她站在一幅畫面里。

虞默心上緊繃的那根弦不斷的被她拉緊,細小的毛邊一點點迸開,不被她注意到的有了要斷開的預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寂的走廊里遠遠的傳來了女聲:「難道當初你跟虞默結婚的時候,沒有這種期待的感覺嗎?」

虞默敏銳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近乎職業病般的繃緊了身子貼到了牆后,隱秘又極度靠近的去捕捉著兩人談話的內容。

「沒有。」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響起。讓虞默身上一僵,心如鉛墜。

虞默對這個聲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這是沈疏雨的聲音。

「她不在這裡。」沈疏雨看著門口放置的牌子,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哎,那你估計錯了呀。」李卿卿拿鞋尖踢了踢門口的牌子,心裡還對沈疏雨剛才的那個答案耿耿於懷,「今天我看到虞默,讓我想起了咱們讀女高時她的樣子,閃閃發光的,太漂亮了。說實話,跟這樣的人一起,是不是特別有感覺。」

這樣羞於出口,只存在於閨蜜之間的話題,讓虞默的心不由的漏跳了一拍,羞赧又期待著沈疏雨的回答。

「胡鬧。」沈疏雨嗔看了李卿卿一眼。

聽到沈疏雨沒有將二人私密之事坦然分享,虞默鬆了口氣,遺憾之餘還有些欣慰。

「我是覺得這些做我們私人保鏢的Alpha很會……」李卿卿倒是沒被沈疏雨這個嗔怪嚇到,反而挽過她的手臂,說著閨中密言,「疏雨,我跟你講,我前幾天發現我身邊的一個保鏢跟魏籟的信息素特別像,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她公不公平,但是我實在是太想魏籟了,就沒忍住……」

虞默聽到李卿卿說出魏籟的名字,同她一樣光亮的眼睛黯淡了下來。魏籟的死對於她的這些朋友,尤其是李卿卿來說始終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心結。

沈疏雨看著李卿卿,語氣放柔了些:「卿卿,你沒必要這樣。如果這個人跟你信息素高度匹配,就把她放在你身邊,只是個伴侶或者保鏢而已。」

「那你也是因為跟虞默信息素高度匹配才把她一直留在身邊的嗎?」李卿卿有些動搖,想從沈疏雨這裡再得到些更肯定的答案。

虞默剛放鬆的心又不由的吊了起來,這些年沈疏雨一直默認著自己在她身邊的存在,她從未細想過其中原因。

眼見著這個答案就要被揭曉,世界卻被按下了靜音鍵。

沈疏雨沉默了。

正如李卿卿所說,這些年來虞默一直在她身邊,危險時保護自己,發熱期滿足自己。上城區的人都戲謔她是瘋狗,是惡狼,是下城區養不熟的小野犢子,可是在沈疏雨這裡,她是寵物犬,是羔羊,是她最虔誠忠實的……信徒。

「是的。」沈疏雨承認道。

她長睫輕垂,分辨不出答案的真假。

虞默的大腦嗡的一聲,沒有勇氣再繼續聽下去了。她顫抖著手抓著胸口的衣料,心口絞痛不已。淚水無法剋制的從眼眶裡落出來,一顆一顆打在瓷磚地面上,反射著頭頂上發刺眼的燈光。

沈疏雨的話就像是給妄圖得到她愛意的虞默判了死刑。

虞默曾以為沈疏雨把自己留在身邊並且跟自己結婚,是因為喜歡,哪怕一點點呢。

可事實卻不是如此。

是因為她倆信息素高度匹配,換做誰都可以。

她竭盡全力的奔赴,還不如自己釋放的信息素來的切實。

虞默順著冰涼的牆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緊捂著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憋悶的近乎喘息不上來,一張蒼白的臉上泛著突兀的紅。

虞默想起自己大雪天里打工換來的禮物,卻只換來沈疏雨的一句不需要;想起了自己被上城區的人非議時,沈疏雨漠不關心的表情;想起了沈疏雨與自己交融時,毫無節制的誘惑與索取……

無數個片段交織,證明不出沈疏雨一絲對於虞默的愛,反而讓虞默不願意承認甚至於唾棄自己的卑微。

心中的悲涼化成了怨恨。

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虞默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扯著一個難看的笑臉從地上站了起來。就算是沈疏雨剛才說的都是真的,虞默也要親自去問問,自己在她心裡到底算什麼。

快要到正午,陽光愈發的燦爛,沈疏雨看著迎著光走來的虞默,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反而是兀自沉臉問責:「去哪裡了這麼久?」

「我剛才跟著疏雨找了你一圈,疏雨都有些著急了。」李卿卿看著垂著頭的虞默,覺得她身上的氣氛有些奇怪。

虞默扯了扯緊扣著領口的衣領,眼角通紅的抬起了頭,「我對你來說是什麼。」

沈疏雨眉頭不由得攢了起來,冷冰冰的質問道:「虞默你在發什麼瘋?」

「我只問你一句,我對你來說是什麼。」虞默嗓音喑啞著的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虞默,你跟我保證過,你會管理好自己的情緒的。」沈疏雨嗅到了空氣中虞默並不安分的信息素味道,冷冷的提醒道。

「姐姐,無論他人說我什麼我都能控制住,唯獨你,我控制不住。」虞默眼神里儘是悲涼,她的眼瞳里再也看不到熱忱的愛意,渙散的恨意如同海上的風暴,呼嘯匯聚著,「我就想知道,我這八年在你身邊,到底算什麼,保鏢,妻子,還是真的就像他們說的,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是嗎?」

沈疏雨清楚的意識到虞默正瀕臨崩潰,她伸手她住了虞默的手腕,低聲在她耳邊講道:「我們回去說。」

「我不回去!」虞默猛地就甩開了沈疏雨的手,連帶著手裡的杯子摔了出去。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像是一顆轟然炸開的驚雷,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虞默紅著眼,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頭髮了狂的瘋狗。

可是虞默顧不得旁人的目光,她已經被上城區的條條框框禁錮的快要崩潰了。她可以為了沈疏雨忍下一切,也可以為了沈疏雨,破壞掉一切。「姐姐,你跟我說真話,是,還是不是,我只要你一句話,一句實話!」

「虞默。」沈疏雨面色陰沉,眼如寒冰。

事情朝著她無法控制方向脫韁了,沒有什麼比這一刻還糟了。

也就是這樣混亂的局面下,一個端著托盤的侍者不動聲色的逐漸向爭執的中心靠近。

風雲的變幻只在一瞬間。

「姐姐!」

沈疏雨看著面前的虞默神色大變,餘光里一道銀光閃過。虞默猛地衝到了自己面前,張開她單薄的身體擋住了自己。

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沈疏雨眼睜睜的看著虞默像只折了翅膀的蝴蝶一般,墜落在了自己懷裡。她的頸間有一道鮮紅色的長痕,鮮紅的血從裡面爭先恐後的奔湧出來,順著她雪白的脖頸流到鎖骨,落在自己的衣裙上。

這副場景跟一年前的那個雨夜,令人驚恐的相似。

周遭的聲音一團混亂,像是將世間所有的聲音都聚集在了一起一樣。

虞默勾起嘴角,譏諷的倒在沈疏雨的懷裡,頸間那道綻開的傷口痛得她大腦混沌,發不出一絲聲音。

明明上一秒還恨到渾身發抖的自己,這一秒還是下意識的去護住了她。

這是虞默不知道第幾次為了沈疏雨,不要命了。

可能這次自己沒有那麼幸運了。

虞默清楚的感受到身上力量的流失,她努力的睜開眼睛,想去找沈疏雨的臉。

沈疏雨好像還是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只是平日里就過分白皙的臉現在更加蒼白了。

虞默的視線愈發的模糊,她感受不到沈疏雨情緒上的波動,甚至看不到她眼眶裡哪怕一滴的淚珠。

八年的點點滴滴,無數個日夜輪迴,榨取出的不過是一句:徒勞無功。

如果重來一世,你絕對不再愛上她了,虞默。

哪怕是讓自己的心如剜痛,也不要再去選擇這份毫無反饋的愛了。

周遭在一聲長滴下轟然安寂,虞默不甘的闔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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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Omega前妻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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