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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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慶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整個京都都瀰漫著緊張拘束的氣氛。

首先是長公主李雲睿與太子李承乾被陛下發現勾結敵國,插手鑒查院,出賣了本國暗探。陛下大義滅親,廢除李承乾太子之位將其流放,長公主被趕出京都,囚禁於其封地信陽。

長公主在去信陽的路上被當作馬匪截殺,消息傳來后,太子自盡於東宮。

只有少數人知道,在審問長公主身邊的親信過後,居然發現長公主與太子私通,這可是皇室醜聞啊!

倘若此事傳出,慶國皇室威嚴何在?天下百姓會怎樣看待慶國皇室?陛下大怒,但只是對外宣稱二人通敵叛國。

先太子不曾娶妻,皇後母家早在十六年前便被鑒查院院長的黑騎血洗,因而先太子並無死忠心腹,被流放后,其朝中黨羽迅速土崩瓦解。

雖說先太子從前與二皇子分庭抗禮、勢如水火,但二皇子被立為太子之後卻並未對先太子的黨羽有所動作,反而不計前嫌,對有才能者委以重任。

尤其是從前的鴻臚寺卿辛其物,在先太子那邊本也不怎麼被重視,卻極得現太子青眼。人人都說,等將來太子登基,這辛大人就要飛黃騰達了。

長公主與太子去后,陛下好像一下子精神委頓了,不過半月,一病不起。雖說這人還活著、神智也還清醒吧,但卻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了。

無奈之下,太子走馬上任,登基為帝。

那辛大人果然像眾人預想的那般一樣一飛衝天、青雲直上了,從從五品的鴻臚寺少卿到從二品的禮部侍郎,連升三級,真可謂是春風得意啊。

與北齊交涉換俘,新舊二帝權力交接,新帝肅清朝堂……,等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已經過了一月有餘。

那日說過和辛其物一起吃酒,這天三人一鵝終於坐在了一石居,剛點了酒菜,已經來范閑麾下的王啟年聞風而來……蹭吃蹭喝。

本來徐丹霞跟慶帝說過以後不在京都喝酒了,但如今慶帝都不管事兒了,她自覺這承諾也可以人走茶涼了

王啟年剛一坐下就是好一通恭喜加拍馬屁,如今婚期已定,范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道:「如今我已不是鑒查院提司,也不在宮中任職,你啊,就不必稱我大人了。」

王啟年連連稱是,他忽然面色一驚,大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來人正是剛剛上任的皇帝陛下,身邊跟著的還是謝必安。

王啟年和辛其物連忙站起身來,拱手躬身下拜,與那二人相比,徐丹霞和范閑的姿態就隨意得多。

徐丹霞站起來,笑著招呼李承澤坐下,隨意道:「你來啦,坐。」

李承澤沒二話,直接蹲在了座位上,徐丹霞和范閑坐下后,王啟年和辛其物還站著,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坐下。

徐丹霞邊剝著橘子邊抬頭道:「你們兩個不坐下,怎麼說話啊?這樣看著你們,我脖子怪難受的?」

但兩人還是在得到了李承澤的允許之後才一臉糾結地坐了下來。

上了酒菜,徐丹霞給李承澤斟酒,笑道:「你又來與民同樂了?」

「聽說你與范閑定下了婚期,特來道喜。」李承澤手指捏著酒杯,又笑著問道:「這婚期誰算的?宜嫁娶嗎?」

范閑聽了這話,心裡不大喜歡,他還能找個不好的日子來成親嗎?他道:「沒有比這天更好的日子了,要是趕不上,只能等明年了。」

李承澤聽了便笑:「什麼日子這麼好?讓你們寧願晚一年成親也要等著。」

徐丹霞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范閑添上,才笑道:「我生辰,能不好嗎?」

李承澤點點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才笑道:「果然是再好不過的日子。」

「那是。」徐丹霞面有得色,忽又蹙眉跟李承澤八卦道:「但我總覺得范閑他是為了少送一份禮物,才把這兩個日子湊到一起的。」

范閑知道這不過是隨口一說,玩笑罷了,當不得真,其實她自己還是很高興的。嘴上配合著她說笑:「什麼少送一份禮物,你可不要亂說污我清白啊,我那明明是為了喜上加喜。」

徐丹霞斜眼看他,切了一聲,面上並無多少怒氣,語氣溫軟道:「你就是為了少送一份禮物,你就是你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說著兩人又鬥起嘴來,邊上四人被這名為鬥嘴實為撒狗糧的行為都整的有點飽。

王啟年和辛其物也就罷了,他二人已有家室,回家還有夫人可以安慰一下自己被撐到的胃,但李承澤和謝必安那可是兩條明明白白的單身狗啊。

這要是讓愛狗人士知道了,那還了得?

說了幾句,身邊四個人都不說話,好吧,李承澤無話可說,謝必安本就話少,王、辛二人那是礙於李承澤在場不敢說笑。

徐丹霞頓覺無趣,著看向李承澤道:「陛下,您還有事兒嗎?」你瞧瞧你,你一來,這氣氛都不活躍了。

這話是明晃晃的在下逐客令,李承澤也知道自己在他們說話拘束,心中一嘆。

這當了陛下呀,就是這樣,敢肆無忌憚的在你面前說說笑笑的人基本上是遇不到了。

就算你遇見了,人家還嫌棄你在不夠熱鬧。

李承澤放下酒杯,轉身離去,辛其物和王啟年連忙起身拱手相送。

他離去時聽見徐丹霞笑著說:「老王,反正范閑也用不著你了,不如你去我店裡幫忙?我就跟你夫人說,你每月四十兩,剩下十兩單獨給你。」

王啟年語氣浮誇地說:「哎呦~徐姑娘,你可真是個好人啊!王某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他頓了頓道:「只是此時千萬不能讓我夫人知道,否則王某、王某小命休矣。」

果然他一走,氣氛瞬間好了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徐丹霞看著將那些還沒怎麼動的點心裝在衣襟里打包回家的時候,覺得這個情景好生熟悉。

離開一石居回府的路上,是范閑抱著鵝,要說這大白鵝和范閑的故事,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本來吧,大白鵝除了徐丹霞自己之外,也就還認一認它親娘的主人海棠朵朵,來了南慶之後,也就對范思轍有個好臉,換了別人它是不肯讓抱的。

徐丹霞招小動物喜歡那是動物之間天然的好感,范思轍那個傻白甜那是全靠傻人有傻福啊,連大白鵝都能感覺到范思轍傻乎乎的沒有壞心眼。

再加上被林珙圍追時范思轍匆忙之間還不忘護著它,大白鵝雖說嘴上說不出來,心裡那都是記著的。一人一鵝也算是患難見真情,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而范閑,全靠他自己一腔熱血,暖到了大白鵝冷冰冰的心。

自從范閑兄弟變成爹,對大白鵝那可真是猶如春天般溫暖啊,細緻周到,看大白鵝的眼神有時猶如老父親一般慈祥,有時又是一臉姨母般的笑容。

如果大白鵝是陛下,那徐丹霞就是妥妥的正宮皇后加青梅竹馬加兩情相悅,范思轍就是寵妃,有點喜歡也有點地位,但離皇后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

而范閑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圖謀不軌想上位的心機女。

然而架不住皇后喜歡……,有徐丹霞這個在大白鵝心尖尖上的優秀助攻在,大白鵝愛屋及烏,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范閑。

大白鵝:我不接受有什麼用?我說了也不算。不對,我是連說都說不出來啊!

八月初六,徐丹霞生辰,驕陽勝火。

戶部侍郎的兒子和一夢紅樓的大東家今日成親,適逢新帝登基不久,整個京都都瀰漫著熱鬧喜慶的氣氛。

兩人都不差錢,這婚禮也是空前的盛大,大街小巷掛滿紅綢,雖說這兩人就住在對門吧,可這范公子還是把方圓幾里都鋪上了紅毯。

最值得稱道的是,這兩人成親沒有聘禮。據說是這范公子把他所有的銀錢都上交了,自己每月就五十兩銀子。

此事一出,這京都已婚的、未婚的夫人小姐誰不羨慕徐姑娘找到這般如意郎君啊?

倒是一夢紅樓的夥計,聽著這個數字覺得頗為親切。

這來賀喜的人也多得不得了,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連北齊聖女都到場了。

靖王世子李弘成親自也親自來賀喜,這靖王世子可是當今陛下身邊的紅人啊,他一來,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誰能不來露個臉?

這些官員權貴之外,其他的,就一夢紅樓里的夥計還有新娘子的朋友,柳二娘、洛玉蘭……

費介雖是范閑老師,但成親時是按徐丹霞長輩算的。

這天,徐丹霞端坐房中,喜婆給她梳妝,邊梳頭口中還念念有詞,聽費介笑出淚花哽咽地說完祝詞,徐丹霞給了他一個擁抱。

徐府大門外,來接新娘的范閑被以海棠朵朵為首的徐丹霞的伴娘團攔住,過五關斬六將……就是進不去。

范閑急得團團轉,走來走去,對著范若若笑嘻嘻地打起了感情牌,他道:「好妹妹,咱們可是親兄妹啊,你可不能不幫我啊。」

范若若本來是站范閑那邊的,但是范閑那邊清一色的一群糙漢子,她實在是不方便就被徐丹霞挖了牆角。

雖然是范閑的鐵杆粉頭,但是她和徐丹霞關係也不差,想著此番能夠有這麼高的參與度還是徐丹霞幫忙,自覺被委以重任的范若若決定自己絕不能半路叛變,臨陣倒戈。

察覺到身邊的人都看自己,並且目光不善,范若若想也不想立刻道:「哥,不!范公子,你就別想了,從明天開始我才是你妹妹,今天你說什麼都沒用。」

海棠朵朵還穿著她那套橙色布衣,頭上扎著橙色髮帶,雙手各拿一把斧頭,往大門中間一立,看著范閑語氣平常道:「你堂堂正正的贏了我,我就讓你進去。」

范閑心裡大聲比比,他要是能堂堂正正贏了海棠朵朵,早就進去了,還能在這兒耗這麼久?

想著海棠朵朵是九品高手,范閑轉身看了看自己的伴郎團。

滕梓荊?加上他還打不過程巨樹呢,Pass!王啟年?輕功還行,戰鬥力?Pass!范思轍?辛其物?算了,直接Pass吧,說出來怪傷人自尊的。

范閑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辦法,突然聽見左邊傳來徐丹霞的聲音,他不由得面帶得色,大聲對海棠朵朵笑道:「哈哈哈,我不跟你打,我不進去了總行了吧。」

話音一落,就看見穿著大紅色繡花繁複的婚服的徐丹霞,一手抱著咬著蓋頭的大白鵝再拎著裙擺,一手攏住鳳冠上的流蘇朝著自己跑過來。

范閑大笑著提起真氣朝徐丹霞飛身而去,邊招呼滕梓荊他們攔住那些伴娘。他落到徐丹霞面前,兩人面上皆是笑容燦爛,他一手抱過大白鵝,另一隻手牽著徐丹霞的手往范府跑。

滕梓荊和王啟年怎麼可能攔得住海棠朵朵,這邊范閑剛牽住人轉過身來,就看到海棠朵朵拿著斧子站在自己面前。

范閑焦急地大喊:「聖女大人,你再不讓我們走,誤了吉時,這就成事故了你知道嗎?」

海棠朵朵看看天色,平靜道:「不會誤了吉時,先打吧。贏了我,就讓你過去。」

范閑突然想起什麼,面色一松,放開拉著徐丹霞的手,摸出一包葯來撒了出去。

徐丹霞一眼瞧出那不過是些補藥罷了,當初對付費介用的也是這種招數,她心中發笑,這范閑這麼多年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海棠朵朵不閃不避,聽見范閑笑道:「勝負已分,承讓了。」

她不明所以,巋然不動道:「要堂堂正正贏我才可以。」

范閑狡辯道:「在下師從費介,用毒下藥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師門手段啊。」

海棠朵朵一想,好像是這麼回事兒,點點頭道:「那費介沒跟你說過,九品以上,用毒已是無效嗎?」

「我知道,所以這不是毒藥,是春|葯。」范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在海棠朵朵那一瞬間的僵硬里,拉起徐丹霞就跑。

身後的海棠朵朵一提真氣只覺得氣血翻湧,心跳加快。

范閑跑到范府門前,扔了一包東西給滕梓荊,大喊道:「解藥在這兒,聖女大人。」進了范府,徐丹霞和范閑這個樣子,可把府里那些交往不深的賓客給驚著了。

至於熟悉的,范建見兩人拉著手,雖然拉著臉但是心中甚是欣慰,費介呵呵笑著,陳萍萍那一臉慈祥老父親般的笑容明晃晃地掛在臉上。

陳萍萍是走著來的,雖然徐丹霞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慶帝病倒之後再用藥,但是她也沒過問。

范閑看見府內眾人神色,把蓋頭從大白鵝嘴裡拿出來,蓋在了徐丹霞頭上,在周圍眾人的恭喜聲中牽著人進了內堂

身後喜婆氣喘吁吁的拿著牽紅跑了過來,兩人各持一端,拜過天地,徐丹霞被送進新房。

沒有人看到,當兩位新人進了范府之後,徐府斜對面樓上的窗子便緩緩關上了,更沒人知道,那關窗之人的心門也跟著關上了。

天黑之後,徐丹霞聽見范閑步伐踉蹌虛浮地走了進來,在喜婆的指示下挑了蓋頭,兩人身邊有侍女往來將桂圓紅棗等物往兩人身上撒。

喝完交杯酒,房中便剩下他們兩個,孤男寡女。

徐丹霞看范閑醉眼朦朧,看著她直傻樂,手放在他肩上,微微蹙眉抿嘴笑道:「不是有滕哥他們替你喝酒嗎?你怎麼還醉成這樣了?」

「我這還好,他們幾個全是抬回去的。」范閑說完嘿嘿直笑,撲上來抱住了她,在她脖頸間深深嗅著,用各種語調一聲聲地喚她:「小霞~小霞?小霞……」

真是個傻子。

他喚一聲,她便答應一聲。

屋內熄了燭火,破碎的喘息聲和呻|吟聲交纏,床榻上的羅帳抖動,在月光下閃著明明暗暗的光。

春宵一刻值千金。

范閑醒得早,他想他終於等到能抱著心愛的人醒來的時候,不用偷偷摸摸離開,再大張旗鼓的去徐府了。

門外侍女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范閑往門外望去,小聲說了一句:「噤聲。」門外瞬間沒了聲音。

今天是要給公婆敬茶的,范閑內心問候過這萬惡的舊社會一萬遍,這才不情不願地轉過頭來,看見徐丹霞睜著眼睛,笑看著他。

范閑俯下身去擁緊了她,嘴裡哼哼出聲,甜蜜蜜地喚她:「小霞~」用鼻尖嘴唇蹭著她的臉頰。

徐丹霞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道:這男人撒起嬌來,真是沒女人什麼事兒了。

她面色薄紅,沒什麼殺傷力地瞪了范閑一眼,他還更來勁了,抱著她扭來扭去不說,還哼哼唧唧的。

徐丹霞抽出雙手,摁在他的臉頰上搓著:「你清醒一點啊,該起了。」

范閑親了她一口,道:「我不~」徐丹霞聞言便是一抖。

等到兩人都收拾齊整,來到內堂,范建和柳如玉已經到了一會兒了,范若若和范思轍站在兩邊。

范建看著徐丹霞眉眼含笑,看起來又是滿意又是欣慰。

徐丹霞回以一笑,接過范若若遞來的茶,高高興興地跪下給范建敬茶,歡快地說:「爹,喝茶。」

范建接茶的手微微有些抖,連著答應了兩聲,讓范閑把她扶起來才喝了茶,給了她一盒上好的墨。

徐丹霞笑著接下道了謝,又從范思轍那邊另接了杯茶,敬給柳如玉,聲音依然歡快而清脆道:「娘,喝茶。」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直接叫娘,柳如玉怔了一下,才笑著結果茶喝了一口,便讓她起身,打開一個扁扁的雕花木盒,裡面是一套玉石頭面。

柳如玉笑道:「這是當年我出嫁時,我母親送我的陪嫁,今天我就把它交給你了。」

徐丹霞接過柳如玉合上的木盒,笑著道謝。

從前徐丹霞就時常來范府蹭飯,但今天是第一次用自家人的身份上桌的,還有點小激動。吃飯的時候,徐丹霞心中默默想著,這范柳氏倒也罷了,范徐氏可不大好聽啊。

抬眼時不自覺地看向范閑,范閑他也正看著自己,兩人眼神一對,范閑無聲地笑,她低下頭去,再抬頭時,發現范閑還在看她,還是那個表情。

徐丹霞心裡一突:怎麼好像突然變傻了?!

徐丹霞發現范閑又盯著她看,她面上一紅,輕聲喝問道:「你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花啊?」

范閑對桌上此時已經變得詭異的氣氛毫無知覺,他嘿嘿笑道:「有啊。」

此刻,飯桌上,除了不明所以的范思轍之外,就連范若若都是一臉姨母笑。

徐丹霞心中默默吐槽,若若啊,你再不是小仙女了,你學壞了。

范閑和徐丹霞成親之後,范府的人上到主子小姐,下到丫頭僕婦,別說當初無知無覺的傻白甜范思轍,就是成了親有了孩子的范建和柳如玉都有一種吃狗糧的感覺,每天都覺得撐得慌。

在范府上下一致「歡送」的聲音里,范閑和徐丹霞踏上了雲遊四海的旅程。

范閑長到今天也就去過澹州,去過京都,追蹤司理理出過一次京都,深覺遺憾,況且徐丹霞也不喜歡總呆在一個地方,因而這兩人名為看生意,實為度蜜月的滿世界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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