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不見

黃泉不見

李承澤的夢想,與其說是登上皇位,倒不如說是想看他登基后慶帝後悔的樣子。

如果不能登上皇位,不能扳倒慶帝,那他就會退而求其次,拉太子下水,即使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慶帝為了幫太子掃除外戚,殺光了皇後母族,為了防止太子在他活著的時候和他分權,又不允許太子培植心腹,拉攏朝臣。

依照目前的形勢來看……

何洲大膽猜測,慶帝這幾個皇子,大皇子身有異族血統無繼承權,剩下那幾個,只怕逃不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命運。

最後登上皇位的,或許……會是三皇子。

慶帝聽了,反倒露出些許笑意來,道:「你覺得他會輸?」

何洲露出差不多的笑容,「難道他能贏嗎?」

慶帝笑容擴大,卻又好似很疑惑,「他為什麼不能贏?」

這樣的神態語氣,貓捉耗子似的,是完全沒把對手放在眼裡的意思,不!李承澤在慶帝眼裡或許連對手都算不上,

何洲心裡真的有了氣,她不愛說話,但只要說話,那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禮數周全,坦坦蕩蕩,生平最討厭這樣虛偽做作,自視甚高的人。

更何況被看不起的還是她的心上人。

斂了笑容,懶得再做表情,如果不是因為不能不說話,她絕對會保持沉默,「您一手把他推到這個位置上,他有幾斤幾兩,難道您還不清楚嗎?」

她略露淺淡笑意,「只怕有很多,他以為是他的,其實……」她看向慶帝,直視著他的眼睛,「是您的。」

她低聲說:「他會死,所以,我也會死。」

慶帝對李承澤利用是真,但從沒想過他死也是真,但是他絕不會、也自認沒必要跟何洲解釋這些,他理直氣壯地說:「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如果何洲知道慶帝從來沒有過要李承澤死這種想法,她一定會覺得很可笑。

這世上的事,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嗎?他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做給兄弟的磨刀石,玩弄於鼓掌之中這麼多年,利用至此。

只怕真到了山窮水盡那一步,你想讓他死,他得死,你不想讓他死,他更想死。

難道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要臉面,有自尊心嗎?

何洲偏過頭去不看慶帝,她覺得有些好笑,用鼻子哼了一口氣,勾出些笑容來,十足的諷刺意味,反駁道:「要緊的不是誰是君,誰是臣,而是權力在誰手裡。」

她換了口氣,「君有權,可以殺臣,臣有權,也可以弒君。」說著她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什麼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這種話聽聽就算了,若當了真,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誰天生是君,誰天生又是臣呢?王朝更迭,不過都是歷史的選擇罷了。

要不怎麼會有江山易改這種話呢?

旁邊的侯公公聽得一身冷汗,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以避免聽到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慶帝不覺得憤怒,他甚至生不起氣來,一個對他沒有威脅的人,即使說出再大逆不道的話,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何洲這是確定鬥不過他,所以才敢有什麼說什麼。

她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他心裡有些感慨,因為葉輕眉的緣故,他向來是不會小看女人的,但是過了這麼多年,除了葉輕眉,也就只有眼前這個女人值得他高看一眼。

聰慧,大膽,冷靜,無畏……,就是不知道看上了他那個兒子哪一點。

他甚至有些歡喜,做了帝王,就註定身邊敢說真話的人不會太多,但是他從今以後就有了一個對他毫無威脅卻能讓他聽到真話的人。

何洲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話很可笑,其實他也這麼認為。

他很清楚,這天下之人忌憚的是他手裡的權力,而不是他這個人。所以他才要緊緊地抓住自己手裡的權力,絕不允許任何人染指。

慶帝欣賞的眼光看著何洲的側臉,這樣的女子,做一個普通的王妃可惜了,他道:「朕看你倒是個做太子妃的好人選,可惜了。」

慶帝越想越覺得何洲是太子妃的好人選,家中無人便無外戚分權,她又夠聰明有手段。

就算她不是南慶人,若非賜婚的聖旨已下,讓她給太子做個側妃,既能幫太子,她的子嗣也不會登上大位,毫無威脅。

真是可惜了。

何洲知道慶帝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她也笑道:「嫁給太子有什麼好,看著他三宮六院,難道我會高興嗎?」

她看著慶帝:「我何洲,要做就做唯一,如果不是,我寧可不要。」

這股傲氣勁倒像是……葉輕眉。

在慶帝看來,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聽了這話他疑惑地問:「如果老二有一天,有了別的女人。你怎麼說?」

何洲眼裡露出些疑惑來,看著慶帝的眼睛問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慶帝面上笑起來,卻想著當年的葉輕眉也是不願意嫁給自己的。他沒了興緻,道:「好啦,你退下吧。」

何洲心裡鬆了一口氣,她真的很討厭和不熟的人說話,更別說眼前這人,她既不熟又討厭,和他多說一個字,她都覺得浪費時間。

她站起身來行了禮就要出去,想想在門外等她的李承澤,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雙手放在腹部,一點過渡也沒有。

開門見山,聲音平緩,「陛下,這世間之事,從來都是有來有往、因果循環的,您算計別人,也會被別人算計。」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你不把別人當人看,也別指望著別人能把你當人看。

「這輩子不幸做了您的兒子,若有一日,真的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何洲跪了下來,抬起雙手舉到眼前交握,廣袖攏在一處,她拱手鄭重道:「唯願黃泉,永不相見。」

言罷,深深叩首。

何洲的身影消失后,慶帝才抬起頭來,盯著她離去的地方,對侯公公說道:「太子若有她一半,朕也不必如此憂心。」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慶帝可以說太子不好,但他不能,可他也知道這是慶帝的真實想法,不能反駁,侯公公明智的選擇了和稀泥,打了個哈哈。

幸而慶帝也不是真的想從侯公公這裡得到什麼有私人立場的回答,這個話題就這麼揭了過去。

何洲走到殿外,就看見李承澤隨意的坐在台階上,她走上前去,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李承澤的腿還沒有好,據他說,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疼的睡不著。

但即使是如此,他也沒有找侍女來給他按摩,藉此心滿意足的從河洲這裡得到了許多安慰。

李承澤並沒有問慶帝和她說了什麼,直接帶著他往太后那邊去了,像是猜到了太後會對她冷淡一樣,並沒有對她囑咐什麼。

其實冷淡的不止是太后,太后、皇后,甚至是李承澤的親娘淑貴妃,沒有一個不冷淡的。

這三個人的冷淡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太后和皇后是徹徹底底的沒把她放在眼裡,都不曾露面,讓侍女送出來一些禮物就算完了。

而淑貴妃好歹還看了她兩眼,冷淡也是那種親人之間很自然的冷淡,並不讓她覺得疏離和膈應。

何洲對不熟的人一貫不怎麼熱絡,她也不適應不熟的人對他熱情,因此她對皇后太后對她的冷淡態度反而非常滿意。

大皇子的生母寧才人倒是很熱情,知道她是八品之後就更熱情了,一定要和她比試切磋,李承澤怎麼攔都沒攔住。

無奈之下何洲只好和寧才人過了兩招。何洲是一個沒有和人過過招的八品高手,屬於理論上的巨人,實戰上的矮子。

縱是如此,全靠一身強盛的真氣撐著,也贏了寧才人。

輸了的寧才人反而更高興了,她雖不被太后所喜,但到底有一個在外帶兵的大皇子,跟她過招的人,敢贏她的是不多的。

殷勤的招呼何洲和李承澤用過膳之後,才放他二人離去。

宜貴嬪大概是這些女人裡面最正常的,既不過分熱絡也不過分冷淡,察言觀色,點到為止,客套兩句給了點兒禮物就讓他們走了。

何洲對這個她心目中未來的勝利者的母親也沒什麼想法,亦不曾另眼相待。

終於到了最後一站,長公主的廣信宮。

不曾想在此處還能看到太子殿下。

長公主穿著白色曳地羽衣,髮型很奇怪,很漂亮,但是一笑起來有種蛇蠍美人、黑寡婦的感覺。

長公主看她的眼神,讓人覺得她似乎很是不悅。作為一個漂亮姑娘的直覺,何洲知道這叫嫉妒。

看來這個長公主不是一個大氣的人。

太子很符合何洲對一個太子在形象上的猜想,長相儒雅,氣質溫潤,一絲不苟的樣子,衣服上連褶皺都沒有。

看著相對而坐的長公主和太子,何洲心裡直犯嘀咕,不是她多心,但是就算是同黨,一個成年未娶妻的侄子總在未婚已育的姑姑房裡,真的沒問題嗎?

但是這件事和她也沒有什麼關係,她嘀咕完了就算完了。

何洲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李承澤,礙於大家立場不同,李承澤雖然心中疑惑,但並未當場詢問。

出了廣信宮,李承澤才問:「你剛剛那樣看著我做什麼?」

何洲牽著他的手,笑道:「大皇子我雖沒見過,但估計也是正正經經的那種,剛才我看太子也挺正經的。」她笑容擴大,戲謔地說:「怎麼就你這麼奇奇怪怪?」

不愛穿鞋就要赤腳蹲著,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還有這麼個性的劉海……

想著想著,何洲用空著的手捂住口鼻,偏過頭去笑了起來。

李承澤聽完一笑,湊近何洲的耳朵,親昵地說:「可你就偏偏喜歡我這種奇奇怪怪的,不是嗎?」

「不是啊,誰說我喜歡奇奇怪怪的?」何洲對著怔愣著斂去了笑意的李承澤莞爾一笑道:「我明明就是單純的喜歡你,和你奇不奇怪有什麼關係?」

李承澤面上一紅,心花怒放,只聽何洲拍著他的手背又嘆道:「唉!我覺得我好像是用甜言蜜語哄騙無知少女的渣男。」

李*無知少女*承澤那種覺得自己是個姑娘的詭異感覺再次湧上心頭,但也沒奈何,他緊了緊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算是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悅。

何洲見好就收,適可而止。

李承澤卻打趣道:「姑娘,你剛才在宮裡,好生端莊啊。」

何洲在他面前最矜持的時候,大概就是他第一次去世外桃源,她不知道他是否娶妻的時候。

但那也只是含蓄罷了,從頭到尾她都是笑意盈盈,很溫柔那種,絕非今天這樣端莊大氣,客氣而疏離。

何洲便內涵地問:「那不知公子你是喜歡端莊的呢?還是不端莊的呢?」

李承澤不知該怎麼回答,他要是說他喜歡端莊的,那也太過違心,可要是說喜歡不端莊的,又顯得他很不正經。

他正要在違心和不正經之間選擇不正經,就見何洲將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好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喜歡不端莊的。」

她又笑道:「但我覺得你還挺端莊的。」

李承澤笑出了聲,他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端莊,正想問何洲她是不是認真的,卻又想到,何洲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和她那個世界的男子一比,他們這裡的人大約真的是很端莊。

他想問她在那個世界沒有有中意的男子,只礙於兩人正在宮裡,才忍住了。

出了宮門,謝必安和小玉在門外等候,何洲先上了馬車,再拉李承澤上來。

李承澤帶何洲去了他府邸,謝必安抽著眼皮聽何洲批評陛下御賜的王府,小玉在一邊幫腔。

謝必安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擔憂。

何洲和小玉回去的時候,很不巧,家門口遇見了周仁。

他站的很直,遠遠看上去像是個電線杆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看見她們像是想走過來,結果一邁腿,腿腳僵硬差點栽倒。

小玉一看見周仁,不知道他要鬧什麼幺蛾子,收住了滿臉憨態,緊抿著嘴唇擔憂地看了眼冷若冰霜的何洲。

周仁這次依舊是衣衫乾淨齊整,但神情比上次更加憔悴疲倦,整個人瘦了一圈,他嘴唇翕動著,似乎要說的話很難以啟齒。

但也知道何洲不會理他,她能聽到他話的時間不會太多,便強迫自己說話,苦澀道:「你要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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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寫到最後關頭了,今天我會把存稿都放出來,然後裸更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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