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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陳怡兒前頭如何顯得委屈,如何與徐順樂爭說不肯,又如何怨他不肯憐惜,但到次日卻還是一聲不吭的到了主持的禪房前頭。
這裡原該是徐順樂為陳怡兒請主持來幫忙剃度,省得她自個兒去說時被臊著。可這會兒徐順樂被她鬧得心氣不順,懶得再搭理她,只叫人去整頓好車馬預備辰時就回。
陳怡兒心頭暗恨,卻又焦急萬分,唯恐趕不上時候,真留在了庵里。
可偏等尼姑們做完早課又要好久的時候,這個點上,陳怡兒也不敢去打攪,更不敢跟著過去念經——因她從前才來時,被個老尼罵著出了大殿,叫她不要亂髒了佛家清靜地。
陳怡兒也不想去大殿門前等著主持,怕叫那些尼姑們瞧見,回頭自己走了名字卻還要留在這個姑子廟裡供她們做談資。
好在主持沒有要難為陳怡兒的心思,結束早課後便回來了,還留心叫了真去把那些曉得一點內情想過來瞧熱鬧的尼姑全給攆走。
陳怡兒一見著人便忙迎上去幾步,惴惴地叫了聲:「主持……」
主持擺一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說,又指了個蒲團叫她跪坐好,這才道:「凡由我剃度了的,都是我的弟子,你既不是真皈依佛門,便也不由我來做。一會兒了真過來,叫她幫你罷。」
早兩日了真都被主持拘著沒能來尋陳怡兒,陳怡兒自然也無法叫她幫忙,這會兒聽了,想著不用對著主持反倒鬆一口氣。
主持見陳怡兒點頭肯了,便轉出了禪房,從平常落鎖的院子後門出去了。
那頭了真因是得了主持的話去攔人,說話做事即有了底氣,凡是話多的尼姑全都叫她給硬聲硬氣地嗆走了。
可這頭她過來見到陳怡兒時,卻又跟鋸嘴葫蘆似的,半個字也不肯說。
陳怡兒當下也不知同她說甚麼好,二人便都靜靜的,禪房裡只聽得剪子剃刀發出的一點聲響。
這處自然無鏡,陳怡兒剃好發后,便去了水缸邊上照了照。此時恰有風過,水波蕩漾,根本看不清人臉,只能曉得她的確是個可笑的光頭了。
陳怡兒當下的心不知沉到哪裡去,她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倒影半晌,這才慢慢向著院外走去。
她才要推開門,身後卻有人叫她:「你回來。」
陳怡兒回頭看了看了真,但腳不曾動。
了真靜靜地盯著她一會兒,突然小跑進了禪房,再出來時,手裡就拿了一頂灰布帽子。
因陳怡兒不肯過去,了真便自己走到她跟前,踮著腳為人將帽子戴上。
陳怡兒也由著她給自己戴帽,又聽見小尼姑嘟囔著說:「你都不低下來點……」
前者聞言即順從地矮了矮身子,了真見狀卻倏地紅了眼,她很小聲地問:「一定要跟他走嘛?」
陳怡兒抬手為這個其實才十一歲的小尼姑擦了擦淚:「我沒有別的去處了。」
了真淚落得更凶了:「你可以留在這兒啊,你不要怕師姐她們,我會護著你的。」
陳怡兒聽著這孩子氣十足的話不由得笑了笑,她不曾應這句,只道:「了真,其實你很幸運的,生來就被撿回庵子里。受不到父母的養育恩情就不必去償還,不用同世間大多女子一樣出嫁就不必日日熬著去在夫君手下討生活。庵里的師姐妹們不好相處,卻有主持肯愛護你。多好呀,一身輕鬆的,一輩子逍遙快樂地做個姑子就夠了。」
了真不懂她話間更深的意思,只哭道:「你也可以留下做姑子的。」
陳怡兒笑了笑,抬手摸了下了真的頭,未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
果真應了當初戚善珠的話,徐順樂連著人家的妻子都肯下手了,如今倒也惦記上尼姑起來。
徐順樂帶來的共有三架馬車,一架是他自個兒乘坐的,一架給帶來的幾個丫鬟小廝還有車夫,再有一架即是留給代身們的。
他起初不肯理會陳怡兒,後者也沒上趕著去捧他,這便叫她被打發去了代身坐的馬車上頭。
可到夜裡,馬車停在一處荒郊休息。陳怡兒也出來,去到溪水邊上做簡單洗漱時,正被徐順樂給撞見。
月光淡淡的,正鋪一層在陳怡兒露出的一截脖頸上,她肌膚生得柔白細膩,月光之下更顯瑩潤動人。
徐順樂一時興緻上來,更兼陳怡兒一副尼姑打扮卻絲毫不損姿色只另添了一段楚楚風情,直將這男人勾的渾身如火燒一般。
他當即將人扯回了自己的馬車裡,小廝同車夫早遠遠散去守著,丫鬟們靜待在馬車邊上等事後伺候。
車帘子給掀了起來,月光盡數灑進車裡,照在陳怡兒衣襟大敞的胸脯上。
風光毫不遮掩地外露,自然有膽大的丫鬟不時忍羞瞥去幾眼——只見得她那一片肌膚由起先的賽雪到後頭的盡染霞色,由凝脂轉做了風雨打過的櫻桃。
一夜裡,陳怡兒被連要了兩回,到曦光將現時,徐順樂才堪堪盡興地放過她。
因心情好了,他還逗著陳怡兒道:「早該叫你也做個道姑打扮來見一見我。」
陳怡兒當下累得說不來話,心雖冷成冰霜了,可到底也是鬆了口氣,故半是惱半是羞地向他嗔去一眼。
徐順樂見她這般惹人憐的模樣,當即開懷笑了兩聲:「你好好歇著,我去外頭騎馬,不招惹你了。」
陳怡兒曉得他今日還要去接其他真代身來,不想自己這副樣子露到那些人前再給她們也瞧輕一回,便拉著他道:「您要真的疼人,就尋個客棧停一停,也叫我洗洗身子。」
徐順樂這會兒好說話的很,一聽便爽快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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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女人家收拾是極麻煩的事情,哪怕如今陳怡兒成個尼姑了,那動作照樣慢著。
徐順樂見這處鎮子地方小,也懶得再去甚麼花街柳巷的逛,只賞了小廝與車夫們一些銀錢,他道:「你們陪著累了一夜,這會兒無事,也自尋地方鬆快去罷。」
一共跟來四個丫鬟,這會兒也全在上頭伺候陳怡兒洗漱,獨留著徐順樂在客棧樓下百無聊賴地等著。
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佐酒菜,鼻尖前頭倏地帶過一陣香風,雖也有脂粉氣味,但因是荷香卻也顯得比尋常香粉清雅些。
徐順樂循香看去,正見得一位身姿曼妙地女子走去,正是湊巧,那女子也偶然回頭瞧了一眼,正與徐順樂目光對上。
徐順樂見她雖錦帕覆面,但露出的一雙眼卻是柔情動人。他當下動了動心,等女子上樓去后,便掏了一小塊銀裸子同掌柜打聽起這女子來歷。
掌柜道:「說是父母都去了,要往京城裡投奔親舅舅去。」
徐順樂即問道:「京城裡?是官宦家的女子?」
掌柜道:「這不大清楚,不過聽他們的話,應只是一般的富庶人家。」
徐順樂回京城如何打聽這女子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眼下他自然不好貿然上去,也無心惹一樁麻煩,總歸陳怡兒才為他紓解過,如今倒也不急。
只是陳怡兒從客棧出來后,卻不肯再上他的馬車,她含羞道:「可饒我幾日罷,再叫您折騰幾回,半個月後妾才能軟著腿回去呢。」
徐順樂想著將要去將代身都接來了,一時也不好再胡來,便由她去了。
……
因聽說衛懿禮的幾個代身要來,晴娘便想瞧瞧熱鬧,愣是叫著寶娘如娘陪她一塊兒看。
衛懿禮在前廳見她們,幾個娘子即躲在中廳里瞧。
遠遠地看見進來的,全都是尼姑打扮。其餘人不說好不好看,但也有中人之姿,全是相貌端莊的,唯獨當中一個,尼姑袍子都掩不住的風流。
正也是這個,被衛懿禮叫上前去細看,又被她誇了幾句,還賞去一串楠木製的念珠。
寶娘幾人趁著她上前,又再細細看了她會兒,當下不由驚嘆,她眉目竟也生得這般精緻好看。
如娘瞧了一會兒后卻擰著眉小聲道:「她瞧著不像是正經人家的。」
晴娘問道:「這是甚麼說法?」
如娘即解釋道:「人各有氣質的,她看著便很輕浮的樣子。你見她眼睛靈動的很,但總覺得不老實,總有點勾人的感覺。」
晴娘當下有些驚訝:「你竟還會觀人之術?」
如娘稍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我小時候被做男孩打扮,十歲前都跟著祖父進進出出,你們養在深閨里不曾瞧過的東西,我可知道大半。」
另外兩人故作樣子奉承起她來:「如郎君厲害,果真厲害。」
因前邊還在待客,三人不敢鬧太狠了,壓著聲嬉笑過一下,見沒甚麼好看的,便全都從後房門溜走。
這會兒正當中午,但還不及飯點,三人即沿路看著花,又在一處亭子上坐了片刻。
正吃茶的時候,被樹蔭遮擋的小道那頭又走來個人,平素是晴娘眼最尖,這會兒卻是如娘看清了來人。
過來的正是徐嘉暾,但如娘卻不出聲,借著吃茶的動作,遠遠望了他幾眼。
待他身形顯出大半個時,晴娘寶娘也都瞧見了,兩人證要招呼他過來時,卻瞧見那幾個代身竟也由一個婆子從這條道的那頭領過來,猝不及防地同徐嘉暾撞見了。
徐嘉暾因前兩日被寧芝仔細交代過這群姑子的一些來歷,曉得其中一個是同徐順樂有淵源的,故頭眼看見時,便避開了目光,並轉站到一邊,由這幾人先過去。
不過他到底有些好奇,等人走後,還是忍不住投去一眼看了看那幾人背影。
「亮郎君,上這兒來。」晴娘的聲音,驀地響了起來。
徐嘉暾循聲看去時,那邊尼姑堆里的陳怡兒聞聲即再轉頭看了一眼這位瞧著光風霽月一派正經的徐家小郎君。
其實還有一兩個也忍不住扭頭來瞧過,但如娘眼裡卻正瞧見了陳怡兒轉頭來時的姣好面容。
徐嘉暾一到亭子,晴娘就調侃他道:「怎樣,那個尼姑是不是生得好美,你也瞧丟了眼?」
徐嘉暾下意識看了如娘一眼,後者正靜靜地看著他,他耳根子不由得紅了紅,忙回道:「沒有的事情。」
晴娘長長地「哦」了一聲,又道:「畢竟你也就紅了耳朵。」
徐嘉暾不知為何有些慌,他再看了一眼如娘,卻見她已經挪開目光,放在遠處的一朵花上,一時心中空落落的又有些發澀,他不知這是為何,便只得很認真地同晴娘解釋道:「你莫要胡說這些話。是我阿娘交代過,也叫我同你們說,離那群尼姑遠一些,裡頭有一個,從前是……」他一時不好意思說出口,微微咳了兩聲,才輕著聲道,「跟三叔有些……嗯。」
晴娘聞言即明了過來,只她還有些會好奇,想再細問兩句。
寶娘在一邊卻察覺到些微妙,她瞧了瞧徐嘉暾,又看向如娘,果然見她的目光也若有若無的落在徐嘉暾的身上。
她一時也說不來自己的心情,只怕晴娘再問,弄得亮如二人鬧起彆扭來,便忙打岔道:「三叔的事情有甚麼好講的,倘真要說,晴娘你不是講到你家說親的人里,姑母有中意的了么?你還念叨著想叫阿兄把你看看,這會兒倒是敢得罪他先了。」
晴娘聞言,雙頰頓時通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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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才發現,昨天居然沒給發出去,然後一看,我定錯日期了……
所以下午乾脆又修了一些地方,於是到現在才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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