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和他冰涼的指尖不同,唇瓣的溫度是溫熱的、濕潤的,梁姍驚異的睜大了眼睛。
心跳在這一瞬間彷彿停滯,耳膜似乎能聽見血管跳動的聲音。
梁姍聞到白酒的醇香,有些醉人。
她打過去的那隻手的手腕,被男人緊緊拽在掌心,她下巴也被男人捏著,嘴巴被迫張開。
眼前是他放大了的臉,因為距離太近,反而有些看不清、模模糊糊的。
沈卿譯的舌尖探進她唇縫。
梁姍掙紮起來,她脖子往後縮,下一刻沈卿譯手指鬆開她下巴,手掌按在她後腦勺上。男人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皮膚上。
她腦子裡面像是被堵住了,暈乎乎的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
梁姍從來沒想過,沈卿譯會親她。
年少時沈卿譯暗戀陳念雲,如今少年長成了男人,有了未婚妻。
梁姍牙齒咬在男人唇瓣上,她發了狠,恨恨的咬著,鋒利的牙齒破開皮膚,有血滲出來,唇齒間一片血腥味。
沈卿譯不管,繼續吻。
梁姍更使勁兒的咬下去。
「嘶——」
男人鬆開嘴,梁姍沒被束縛住的那隻手掌緊接著抬起來,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沈卿譯放開了她。
梁姍手背捂著嘴,連頭髮亂了也不知道,眼睛里淚水打著轉,慌亂的後退。
她縮在沙發角落,蜷著腿,裙擺遮住小腿,眸中怯怯,用力的擦了擦嘴。而後仰起脖子,拉扯出纖長的弧度,下巴微抬,眼圈紅紅,像一隻不容欺.侮的高傲白鶴,盯著沈卿譯,聲音卻低低弱弱沒什麼力氣:「你混賬!」
沈卿譯靠在沙發一側,他單手搭在扶手上,因為皮膚蒼白,左臉上留下了五根纖細的手指印,指印發紅,唇角有血痕。
很多年沒人敢打他巴掌了。
男人手肘曲起,拇指在唇角擦了下,低眸,指腹上沾了血,他彎了彎唇,因為嘴角沾著血,看著有些陰狠,冷冷的笑:「膽子大了?」
梁姍深吸了口氣,氣惱時心跳很快,她皮膚都泛著一層粉,擰著沈卿譯,說:「我才不怕你!」
她此刻記起來了剛才在廚房裡,男人都對她說了些什麼了。
他說喜歡她聽話。
梁姍諷刺的想,聽話被他乖乖欺負嗎?聽話被他按著腦袋親嗎?
沈卿譯身上的灰色襯衣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瘦削的鎖骨,在暖色的燈光下,顯出曖昧來。他扯了扯嘴角,眉梢挑了挑:「我要你怕我?」
梁姍紅著眼睛,渾身顫抖的罵他:「你個王八蛋!神經病!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
沈卿譯想起許多年前小姑娘也是這樣罵他的。
夠帶勁兒。
他笑了一聲,有些荒唐的說:「這是我名下的房產,你讓我滾?」
梁姍雙手捂住臉,埋下頭,肩膀不住聳動,低低的啜泣聲響起來。
沈卿譯方才的醉意猛地散去,他眸子顫了下,看向蜷縮著哭泣的梁姍。他伸出手,指尖想去碰一碰梁姍的衣角。
然而下一刻,小姑娘又從手掌心裡抬起頭,她眼裡的淚已經生生逼下去了,嘴唇委屈地撅了一點兒起來,要哭不哭的樣子,惹人憐惜。
沈卿譯指尖掐緊了手心,喉結上下滾動,喊她名字:「姍姍,我……」
「你不走,我走。」
梁姍沒哭了,神色倔強的從沙發上下去,她穿了一身白裙子,裙擺散下來,搭在膝蓋上方一點,底下露出的小腿纖細。
她沒給沈卿譯說話的時間,朝著門口拔足狂奔,可動作太快,膝蓋撞在了茶几一角,她沒理,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後,繼續飛快的跑。
像是在逃離地獄一般。
沈卿譯單手拎起桌上的那瓶白酒,直接朝牆甩去。
艹。
他又把梁姍惹哭了。
碎玻璃片飛濺,剛好下樓的張媽嚇了一跳。
沈卿譯看了她一眼,眼珠漆黑,眼白泛著紅血絲,「滾!」
*
梁姍沿著小路不停地跑,她不敢停下來,停下來就會被沈卿譯抓住。
男人會把她關起來,會給她戴上腳鏈,還會強迫她和他接吻。他就是個瘋子。
這座別墅實在太大,裡面種著的樹木也多。
她跑進了一片小樹林,越往深處跑,光線也越暗。
梁姍有些喘不過來氣兒,右膝蓋骨生疼,又強撐著跑了一段距離之後,她終於體力不支癱軟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沒有跑很遠,也沒有離開這裡,但她太累了,只想找一個沒有沈卿譯的地方停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兒。
就算等一下被抓回去折磨也沒有關係,只要能讓她喘口氣就好。
梁姍靠在樹榦上,毫無形象的癱坐在堆著干樹葉的地面上,她低頭看了眼右腿膝蓋。
撞破了一點兒皮,有血珠滲出來,傷口周圍有些紅腫。她皮膚太嫩,這點兒傷看起來就格外嚇人。
梁姍朝膝蓋吹吹了口氣,便不再管它,而是靠在樹榦,仰起頭,透過層層疊疊的翠綠樹葉,看已經接近墨色的天空。
她小時候頑皮,喜歡爬樹,可惜技藝不精,有時候會擦傷手心和膝蓋。
每次受了傷,媽媽都會溫柔的給她上藥,手指戳著她腦門,心疼到生氣的罵她不長記性。
梁姍又擦了擦嘴角,有些慶幸的想,還好媽媽現在過的很好。
等她從這裡逃出去了,就能見到媽媽了。
她身後不遠處立著一道黢黑人影,男人站在那兒看著她。
梁姍沒發覺,垂眸從地上找了片枯樹葉,捏著樹葉的枝幹,拿在手裡玩兒。
她把樹葉高高舉起,眯起眼,看著枯樹葉遮住天空,抿了抿唇笑了。
她一向都是樂觀堅強的姑娘,很快就自己給自己打氣。
沒什麼的,她一定能從這裡離開。
即使失去了十年的記憶,但是有媽媽在,她還是很快就能和社會接軌的。
沈卿譯直直看著她,看著她的笑,看著她戳了戳膝蓋上的傷。
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恨不得捧在心上的珍寶,是他十年來魂牽夢縈的人。
珍寶失而復得,可為什麼他卻總是在傷害她?
梁姍罵得對,他的確是個混賬。
他痴心妄想,想讓梁姍喜歡他。
可是,梁姍愛他也好,恨他也好,厭惡他也罷。
總歸他是愛她的。
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偏了偏頭,眼角餘光看見了他,臉色微微僵了下,唇邊的笑意也一點一點,緩慢的收了回去,將唇線抿的平直,眼神戒備的盯著他。
梁姍沒想到,沈卿譯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還能多待好一會兒的。
沈卿譯踩在枯樹葉上,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梁姍移開視線,沒有看他,她知道自己現在跑不掉,所以也不做無用功夫,但她也絕對不會讓沈卿譯占她半點便宜。
眼前光線被遮住大半,梁姍抬眸,男人已經走到了她身前,站在她腳邊,垂眸看著她,薄薄的雙眼皮垂下來時拉出了兩條刻痕明顯的線。
梁姍捏緊手心,忍著噁心,小聲說:「哥哥,對不起。」
她聲音很好聽,撒嬌時甜甜膩膩,讓人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此刻喊哥哥,也是又清甜又軟。然而聲線卻是顫抖的。
沈卿譯屈膝,蹲在了她身前。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很僵硬,看著她,喊了一句:「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