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值
沈卿譯抬眼,看見沈皙梔手裡端著一盤水果,半躺在沙發上,伸長了脖子朝玄關處看過來,表情驚悚,眼睛也睜得圓溜溜的,在他和梁姍之間打轉,眼底深處燃著八卦的光。
沈卿譯:「……」
沈皙梔把手裡的果盤扔掉,嗒嗒踩著拖鞋跑過來,拉住了梁姍的手,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她,語氣中帶著不明顯的氣憤:「我沒看錯吧?我哥剛才真的公主抱你了?!」
梁姍臉頰發紅,有些無措的看向沈卿譯,求救一般的。
沒等沈卿譯回答,沈皙梔又感慨的說:「這才幾天,你倆就卿卿我我摟摟抱抱了?」
梁姍張了張嘴:「我沒有跟你哥哥……」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解釋了。」沈皙梔完全聽不進去梁姍說的話,她現在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
梁姍勾搭上了她哥,棲詞怎麼辦啊!
沈卿譯輕咳,徹底對這個堂妹無話可說:「沈皙梔,你腦子裡裝的——」
「哥,你也不用和我解釋了。」沈皙梔看著沈卿譯破了皮的嘴角,還有臉上的五個手指印,一臉「我懂的」點頭:「我明白的。」
沒等沈卿譯還沒反應過來,沈皙梔就已經像一陣風一樣的跑掉了。
沈卿譯好笑的嘆了口氣,抬眼就看見梁姍半扶著牆,一瘸一拐的走路。
小姑娘走路的步伐慢吞吞的,像只笨拙的小蝸牛。
「姍姍。」男人慢悠悠的喊她。
梁姍回頭,看向發聲處。
沈卿譯卻似乎不打算輕易放過她,拖長了語調問了句:「你就打算自己上樓?膝蓋上的傷口也不擦藥?」
梁姍停了下來,轉身,杏眼眨了下,抿起了唇。
她皮膚奶白奶白,在燈光下甚至白的有些刺眼,殷紅的唇抿起來,下巴尖小巧。沈卿譯想起剛才那個吻,還有臉上不怎麼痛了的巴掌印,舔了舔唇。
一巴掌換一個吻。
挺值。
他讓張媽去拿了醫藥箱,把梁姍按在沙發上坐著,他半蹲著身子,拿棉簽沾了酒精,輕輕地給她膝蓋消毒。
梁姍的腳踝擱在他左腿膝蓋上,小腿肚子被他手掌捏著,男人低著頭,不時地朝她傷口處輕輕吹一口氣。
他動作仔細認真,像是在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
梁姍看見他半垂著的長睫,還有微微皺起的眉心。
她又忍不住想,沈卿譯對他未婚妻也是這麼好的嗎?
這個念頭一起,心口某處忽而酸澀起來。
她攥緊了裙擺,右腳腳趾不安的動了動,總覺得沈卿譯此刻,溫柔的簡直不像是個神經病。
沈卿譯按住她小腿,神色嚴肅:「別亂動。」
男人指尖冰涼,掌心卻熾熱,梁姍不動了,緊張的綳直小腿。
等膝蓋上好了葯,沈卿譯又纏了幾層紗布,打了個難看的結之後說:「洗澡時不要碰水,明天換了葯,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哦。」梁姍有些生硬的回。她做不到像沈卿譯這樣,打了那個巴掌之後,還能這樣平靜。
她又心虛的覷了眼沈卿譯。
男人臉上巴掌的印記如今變得有些淺,不仔細看幾乎注意不到。他唇角破了皮,結了暗紅色的痂,也不大看得出來之前的那個吻的痕迹了。
梁姍心底鬆了一口氣。
*
晚上沈卿譯在書房看文件,書房門卻忽然被敲響,敲門聲是有禮的三下。
他正想說請進,房門卻已經被人推開。
他抬眼看過去,沈皙梔半張臉從門縫處露出來,皺巴著喊他:「堂哥。」
「什麼事?」
沈皙梔手裡端著一碗蓮子羹,垂頭喪氣的走進來,她把盤子放書桌上,坐在沈卿譯對面,開始喝蓮子羹。
沈家人丁稀薄,沈卿譯幼年走失,到十八歲才被認回。
沈皙梔被沈家上下嬌寵長大,性子也懶散嬌氣。
沈卿譯覺得好笑:「你端個蓮子羹來,不是給我的,反而自己喝了?」
沈皙梔嘴裡含著蓮子羹,表情凄愴的看著他:「哥,你是不是還喜歡梁姍?」
男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左手拿著文件夾,低眸看起來,沒說話。
「是不是?」沈皙梔不死心的繼續問。
沈卿譯合上文件夾,抬眸,輕聲說:「是又怎麼樣?」
沈皙梔差點兒咬到自己舌頭:「不是吧!她以前那麼對你,你居然還喜歡她?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沈皙梔。」沈卿譯一字一句的念她名字,聲音含著怒氣。
「那你老實告訴我,沈卿譯,是不是因為她失憶了,你就覺得,既然她都不記得了,那你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是不是?」沈皙梔站起來,頭頂的水晶燈亮晃晃的,她覺得氣血往上涌,簡直要被沈卿譯氣死了。
沈卿譯抬眼看她,語氣慢悠悠的,很是隨意:「我為什麼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沈皙梔覺得憋屈的要命。
她哥哥明明是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沈家也是豪門中的豪門,為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
她問:「那如果,你的那個梁姍,是裝作失憶騙你的呢?」
沈卿譯臉色一白。
沈皙梔又道:「哥,你已經在年少無知的時候被甩過一次了,你不能再在同一棵樹上弔死第二次。我們沈家人,不能這麼被人欺負。」
沈卿譯摸了摸自己的臉。
被梁姍扇過巴掌的位置已經有輕微的腫起來,發著熱。
他目光落在一個虛無的點,半晌笑了:「沈皙梔,你太小了,不懂。」
他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
他愛了梁姍十多年,又花了大半生的精力去恨她。到頭來才發現,沒有愛又哪兒來的恨。
他大概註定了要被梁姍欺負的。
她願意騙他不是更好嗎?至少證明,梁姍對他並不是毫無所圖。
沈皙梔沒想到自己連說話都不被堂哥重視。她氣得腦袋發暈:「行,我不懂,就你懂,你比誰都懂,你又要被那個女人騙第二次了!」
沈皙梔摔了門出去。
她心裡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直到回了房間,還是氣不過。
她拿手機給宋棲詞發消息。
-棲詞,我哥真的是瘋了!
宋棲詞:怎麼了?
-他居然還想跟梁姍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見到他公主抱了梁姍!
宋棲詞:?
沈皙梔翻了個身,繼續打字:
-我哥瘋了,真的瘋了!他被那個女人騙了一次還不夠,還想被騙第二次!
宋棲詞很久都沒有再發消息,沈皙梔氣了散了一些,給另外一個人發消息。
-你們男人都這麼蠢的嗎?
過了會兒,喬縱回:什麼?
-我哥不是有個初戀嗎。
喬縱:嗯。
-然後初戀回來了,失憶了,我哥……我哥彷彿一個智障,還想和她重新在一起。
喬縱:有什麼問題嗎?
沈皙梔看著這十分單純的問題,心想喬縱果然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她抿唇。
-問題是那個初戀之前看不起我哥,甩了他,十年都沒回來。
喬縱:那的確有點不太好。
沈皙梔終於找到了認同感。
-是吧是吧,就不該讓他們在一起的,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喬縱:嗯。
喬縱:你可以找她聊一聊,讓她主動離開你哥。
沈皙梔看著那個「嗯」,唇角翹起來,回了句:
-你脾氣真好。
那邊的人看著這句話,嗤笑了一聲。
脾氣好?
那是只對你。
*
房間里的窗帘拉的很緊,靜悄悄的。
梁姍洗了澡,吹乾頭髮后,關了檯燈,躺在床上閉上眼。
她其實有些睡不著覺,一閉眼,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就是沈卿譯傍晚時在廚房說打斷她的腿,再之後是男人強迫性的吻她。
刻意忽略掉那個微不足道的、沈卿譯或許喜歡她的念頭,梁姍翻了個身,不再去想這些事情。她實在太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下。
可睡著睡著,意識卻越來越沉,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卻依舊覺得冷,渾身都黏膩膩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發燒了。
眼皮沉重,強撐著睜開一條縫,梁姍迷迷糊糊的看見一張放大了的臉,那個人嘴唇張張合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張臉無疑是好看的,可梁姍卻不怎麼眼熟,像是見過,可又沒見過。
眼皮窄,眼眸狹長,眼珠烏黑,眼底一圈淡青色,下顎堅毅流暢,眼眸里的神色也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