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行將木就（朝陽）
太陽緩緩從地平線上升起，海面上對應著素白的波浪。不止這些，視線盡頭還有許多直起的杆子和旗幟，都是商船和他們的護衛船。
海風吹過斜坡，帶來屬於大海的氣息，幾隻鳥落在臨近的樹尖壓彎枝條。
寧靜，這一切都讓人感到寧靜。就在這個小地方，瑟堡。
上書站在斜坡上看著這一切，熟悉又陌生。一隻叫不上名字的鳥飛過他的頭頂，飛到炊煙升起的村莊里，消失不見。
「我很慶幸避開了心臟。」站在稍遠處的人說道，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我也是。」上書回到。
莎碧娜微微張開嘴巴，但那些道歉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上書踩了幾下腳下的青草，很柔軟，應該會特別適合埋些東西，比如回憶，再比如屍體，然後靜等一場雨，讓時間掩埋著一切。
幾個世紀以前，或許再久以前，他曾經在這樣的青草地上坐了很久，和一個女孩。
木可躺在他身邊，呼吸平緩沒有一絲波動，全然不像是一個剛剛重傷的人。
「時間線掐的非常准，都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做了很多次了。」他走下斜坡來到那倆人身邊。
愛爾站在那裡，隱約間覺得有些不對勁，上一秒他們還在碼頭，下一秒他們就在這山坡上，而且看起來有人還受傷了，或者只是睡著了。
「瑞格先生？」她小聲的問道。
「很高興能和你呆這麼久，但是，」上書蹲下身體半跪在草地上，摸了摸她的臉，「很抱歉，看樣子有人不希望你和我們呆在一起，但是這裡應該也能夠讓你好好生活下去的。」
愛爾歪過頭看著他。
「不過放心，不會再有人來強迫你做一些你不願意的事，當然也不一定。」上書抬起頭看著就站在他們身邊的人，「不過這個人應當是可以商量的，撒嬌應該就能應付過去。」
「這是道別嗎？」愛爾問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因為我弄丟了你給我的的東西嗎？」
「也許。」他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在回答那個問題。
「我不是故意的，我。。。」莎碧娜辯解道，「我以為是你。。。」
「然後呢？」上書看著她。
那副神情只能用漠然來形容。
「我不會原諒你的，」上書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我從未把這件事怪罪於你，這不是你的錯，所以怎麼會有原諒。這不是你的錯。」
莎碧娜看著上書，向前走了半步但是上書退後的更多，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可逾越。
「現在是1714年的某一天，帶愛爾回瑟堡隨便找個地方住下，這個世代我呆了很久，不會有實力非常強的覺醒者和異者出現的。至於你，」上書又向後退了半步，離他們越來越遠，「我會儘力掩蓋你在這裡的事實，但是不一定有效。」
突然他想起什麼，從風衣口袋裡拿出那顆水晶，「果然她還是不適合戴這個，所以，還給你。」
上書伸出手把水晶放到她的手心。
「這裡不是你的世界，別做太多引人注目的事，低調一點。我也許會過來看看你們兩個，只是也許，可能明天，可能後天，也許六年會很合適，也許我只是在說謊。」上書轉過身，往回走，「給你個忠告，換個名字，貝洛特聽起來就很不錯。多帶愛爾去玩去吃些好吃的，最好是甜的東西，別在想著搞那些有的沒的，不會成功的，就算是沒有我的情況。而這次，是真的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他走回斜坡，抬起手揚了揚兩根手指，這是道別的意思。
莎碧娜看著上書背對他們而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愛爾拉了拉她的衣襟。
「看樣子我們是沒得選了。」她低下頭看著小女孩，「你也聽到了，那麼我們走吧。」
莎碧娜拉起愛爾的小手帶著她走下斜坡。
「你喜歡愛爾伯塔·瑞格這個名字嗎？我可不喜歡貝洛特·瑞格這個名字。」走下斜坡的最後一刻，她回過頭看了一眼仍在斜坡上的兩人。
「真的不喜歡。」
/
「算你運氣不錯，冰劍剛好避開了你的心臟。」上書坐在木可身邊，對她說道。
「沒想到她會這麼勇敢。」虛影從空中慢慢落在木可身邊，「這真的是驚訝到我了。比我要勇敢多了。」
木可還在沉睡，女僕裙上沾滿了血跡，尤其是胸口的那塊，特別明顯特別深。
虛影摸了摸她的額頭，小心的從女僕裙撕裂的地方朝她胸口看去，一道醜陋的傷疤貼在她胸口的正中心。
「別擔心，她會沒事，不過也許要睡上幾天。」她嘆了口氣，「她去拉公主的時候肯定沒想到這個。」
上書看著她們兩個，眉頭緊鎖。
「這不是你的過錯。」虛影安慰道，「誰都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的。」上書點了下頭，「只要我更細心一點。」
「只要我早些時候注意到公主的異樣，注意到自己犯下的失誤，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他說道，語氣中儘是自責，「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算是我的勝利嗎？」
「那個世界毀了，我們掉出來了，我們可能會死的。」不知不覺間他的聲調開始提高，「如果沒死我們也可能會迷失在時間長河裡，絕對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還能說說話聊聊天，我答應過她要保護她的，但是我做到了嗎？」
上書握住木可的手，脈搏慢慢平穩，「我將她置於危險之中。」
「這不能怪你，不可能預料到所有的事的，你已經做到很好了，你救了愛爾，還救了公主，而木可她會好起來的。」虛影看著她，伸出手摸著他的臉，「真的不能怪你。」
「對，不能怪我。」上書點了點頭，「因為這就是我的錯。」
等到木可醒了他要作何解釋呢？世界末日？公主認錯了人？錯誤的朝你刺了一劍差點就殺了你？而會發生這一切都能歸罪於他。
如果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沒有聯繫世界樹創造那個世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什麼都不會發生。
只要在一開始他不那麼理所當然，不那麼孤高自傲。
他伸出手輕輕觸碰木可的臉龐，冰冰的，沒有一絲生機。
「她什麼時候會醒？」
「不知道，可能要好幾天，她始終是個人類，也許要花上好幾個月，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情。」
「你說我把這個還給她會不會讓她高興一點？」上書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一點東西。
一顆小小的鑽石頂在他的食指尖。
「這個不是？」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麼相信我能夠捏碎這個東西。」上書咂了下嘴巴，「還是等以後再還給她吧。」
突然虛影皺起眉頭，從手上傳來的感覺非常不對勁，「不會吧？」
她低下頭聽看到木可嘴巴微動，輕輕支吾了一聲。
「她醒了？！」虛影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木可緩緩睜開眼，恍惚間看到有個女孩子坐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但當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看仔細時身邊只剩下上書一人。
「為什麼是你？」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希望醒來看到的第一眼應該是些好看的東西，比如愛爾。」
「那可真是對不住了，噢對了，愛爾她走了。」
「什麼？」木可睜大眼睛看著他，突然她想起什麼伸出手攔住上書，「等一下！先等一下，我好像。。。」
「對，你的記憶沒出錯。」上書點了點頭，站起身，將她從草地上拉起來。
「但是，但是。。。我。。。」木可連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沒有那個地方少了，也沒有那個地方很痛，似乎那件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胸前的血跡確實實實在在的。
她顫巍巍的拉開胸前的衣服，「卧艹！！！」
「這個只能說是意外，」上書辯解道，「真的，只是個意外。我本來想阻止的，真的。」
然後世界陷入一片死寂，還有耳鳴。
上書捂著自己的左臉頰，一臉委屈的說道，「作甚！」
木可撅起嘴巴，看著他，呼吸漸漸變得有些急促，似乎是覺得僅僅一巴掌還不夠。
「又不是我讓她捅你的，要打你應該找她呀。」上書無奈的說道。
木可深呼吸了幾下，試圖平靜下來，但是根本沒有用，幾次呼吸之後便開始啜泣，在然後就是哭哭啼啼的跑了開去。
「她總是能給我們驚喜不是嗎？」虛影看著木可的背影說道，「你肯定是沒預料這樣的情況是吧？」
「嗯。」上書點了點頭，他看到木可停了下來，轉身朝他說了一些話，然後又繼續向遠處跑去。
雖然沒有聽的很清楚，但是隱約能讀出是什麼，大概是類似「變態」「流氓」之類的辭彙。
「會不會是她誤會了什麼？」虛影猜測到，「你還記不記得在船上的時候？」
「不記得了。」上書搖了搖頭，朝木可跑去的方向走去，「她身體恢復的這麼快嗎？」
「人類總是能創造奇迹的不是嗎？」虛影微笑道，「總之，這件事應該就是結束了吧。」
上書回過頭看向海面，朝陽已經攀升至地平線之上，在洋麵上垂下金色的倒影。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