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侯爺
候府倒是不蕭條，只是武安侯夫婦仙逝幾年了，府中只有老侯爺一個主子，唯一的孫輩又被皇後接進宮裡去了，即使此刻有榮伯刻意調動氣氛，偌大的候府里也還是冷清居多。
剛才跑走的榮伯不一會兒又回到了白塵汐跟前，在她前頭一邊帶路一邊說道：「郡主好幾年沒回來了，都該不認得候府的路了吧？」老管家一指遠處練武場旁被打理得乾乾淨淨的鞦韆：「郡主看，您的鞦韆還好好的，以前郡主和世子跑來候府玩的時候，就是一邊推著您盪鞦韆，一邊罵世子練武練得不成器……」
榮伯說了一陣，也沒見白塵汐說過一句話，不由得訕訕停下：「是老奴不好，郡主剛回來一定是累了，老奴還不懂眼色，累得郡主聽老奴絮叨。」
白塵汐卻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聽榮伯說著，也想起了小時候的時光，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只可惜，那個女孩兒死在了皇宮的一場陰謀之下，再也回不到這個承載著她歡樂時光的候府了。
這樣的童年，想必原主應當有個十分疼愛自己的爺爺吧，老侯爺應當是個寬厚的長輩。
白塵汐暗自鬆了一口氣，她抱著對「慈眉善目、寬厚溫雅、疼愛小輩」的長輩的期待，跟著老管家走到了老侯爺的院子里
只是榮伯沒把人帶進廳堂或者書房，反而腳尖一轉，把白塵汐帶進了這個院子的小廚房裡。
白塵汐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踏進廚房就聽見一聲尖銳凄慘的叫聲——
「咯咯咯噠——咯咯！」
只見手起刀落，大股大股的鮮血流入放了鹽的清水中，那隻慘叫的雞終於在掙扎中一命嗚呼。
白塵汐在門外呆住了。
榮伯見怪不怪：「侯爺侯爺，郡主回來了！」
殺雞的老人家一把拎起斷了氣的雞脖子，冷淡地睨了一眼白塵汐的方向：「回來了？你覺得這雞好看不？」
順著還用血淋淋的手將血淋淋的雞往白塵汐面前湊了湊。
白塵汐看著那隻永遠合上了眼睛的雞歪著脖子湊到自己面前，說實話，作為醫學院出身的人，白塵汐並不懼怕這等場景，只是老侯爺的問話有點奇怪。
什麼叫這雞好看不？
「挺……挺好看的？」白塵汐試探性地回答。
那老侯爺眉頭一皺：「進宮久了，還學過了阿諛奉承那套。」
「那那，那就不好看？」
老侯爺虎目一瞪：「老子殺的雞你敢說不好看？」
白塵汐：「……」您是殺雞又不是給雞做美容手術，還能殺出個天仙雞不成？
老侯爺見她這副呆愣樣子，不甚耐煩地把雞一把扔到白塵汐面前：「去去去，別傻愣，把雞毛給我拔了。」
說完老爺子又冷著臉跑進了廚房。
榮伯擦著汗上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老侯爺這幾年的脾氣就是這樣，郡主……」
白塵汐還能怎麼樣？她扯動嘴角笑了笑：「沒事，榮伯，我懂得。」
實則她腦子裡此刻一堆亂碼亂竄。
說好的慈眉善目，寬厚溫雅，疼愛小輩呢？
不管老侯爺如何古怪，畢竟是「白塵汐」在世上唯一僅存的親人了。
白塵汐想起剛才榮伯說得那些話，拉著茴香擼起了袖管，拎著地上那隻雞，跟在老侯爺身後走進了廚房裡。
畢竟以後都要住在同一片屋檐下，在老侯爺面前買好也沒什麼壞處。
她正要把那隻雞燙水拔毛，剛把雞一放下熱水，一時間忘記了手掌上的傷口，這一蹭忍不住發出「嘶」的一聲。
老侯爺瞟了過來：「怎麼，去幾年皇宮還變得更加嬌氣了？」
「沒、沒有！」白塵汐下意識掩蓋好受傷的傷口，避過傷口的地方，利索地把雞毛給扒了。
這動作熟練得不像是第一次做，引來老侯爺意味不明的疑問：「你在宮裡還學會殺雞了？」
白塵汐動作一頓，心中大呼不妙。
糟了，她剛才只記得想要和老侯爺打好關係，卻忘了女主從小被寵愛著長大，那裡做過這等粗活。
她低下頭迅速收回臉上有些慌亂的蛛絲馬跡，再抬頭時，嘴角就掛著一絲無賴得有些撒嬌的笑容：「皇後娘娘當然不允許我做這些粗活，但耐不住您的孫女兒天生聰明伶俐，街上見人家干過一次就學會了啊。」
老侯爺聞言冷哼一聲：「我看不是學會殺雞，是學會如何利索地拍馬屁。」
「哼，難道您的孫女兒不聰明么？爺爺怎麼能說我是拍馬屁！」
老侯爺冷冷瞥她一眼：「雞毛拔完了？拔完毛就滾出去，少在這裡給我礙手礙腳！」
白塵汐「哦」了一聲就一溜煙出了廚房，臨走之前還偷偷回頭瞄了一眼，見那老爺子正快准狠地砍下雞頭。
看樣子老侯爺也不是第一次自己下廚了啊……
白塵汐剛一出了廚房，就見榮伯和茴香一臉急色地跑過來，榮伯當頭便道：「郡主身上還有傷怎麼也不說，早知道應該先讓郡主去處理好傷口再說……」
「都是些小傷，哪有見爺爺重要，我好久不見爺爺了，可把我想壞了。」
白塵汐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提高了一下音量，成功讓在裡面正在腌雞肉的老侯爺聽到耳朵里。
老侯爺低低地「哼」了一聲：「小馬屁精，要真想我了這幾年也沒見回來幾次。」一邊說著一邊準備好兩個白塵汐喜歡吃的辣椒。
白塵汐隨著榮伯一道回了給原主準備的屋子裡，那閨房入眼處便是琳琅滿目，有古樸風雅的屏風，可愛袖珍的擺件，精緻的妝台，還有一套分外奇特的茶杯。
「咦，這是……」白塵汐拿起其中一個茶杯，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這茶杯上竟然印著一個穿著和服的小娃娃，再看其他茶杯，每一個茶杯上的小娃娃的表情都不甚相同。
「郡主不記得了？當年武安侯出征倭國時得了倭國的一個小娃娃，郡主見了之後愛不釋手，老侯爺見了，親自跑到東山最好的匠人那裡，親自替郡主燒制了這一套茶具，說郡主開心的時候，就用笑臉娃娃的茶杯，郡主傷心的時候，就用哭臉娃娃的茶杯……」
茴香連忙給管家使了個眼色。
榮伯立馬反應過來，打了自己一下：「唉，瞧我這記性，之前宮裡說郡主受傷了，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郡主不記這套茶杯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