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孕婦
他們並沒有死去，當格林恩醒來時便發現了這一事實。
在飛船爆炸的一瞬間，飛船的內部防爆裝置自啟了，雖然燃料不足的情況下，效果銳減，但到底阻擋了大部分傷害，保留了性命。
只是他並不好過，肋骨似乎斷了好幾根，身子一動便是難言的刺痛，身下的壁板一直在晃動，呼吸間儘是刺鼻的焦臭味，以及難言的惡臭，直衝腦門。
不過卻並非難以忍受，更惡劣的情況也曾經歷過。格林恩艱難地站起身子，給自己塞了一顆治療膠囊。
「你醒了？」是Dr.蘭諾。
他扭過頭，Dr.蘭諾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半支著身子靠在一塊看不清材質的金屬板上，手臂姿勢有些扭曲。
「扭到了。」Dr.蘭諾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揚了揚唇角，輕描淡寫道。
格林恩皺著眉頭上前小心地扶住他的胳膊，那塊骨頭已經腫脹得厲害，他的皮膚極白，那處便紫駿駿得格外嚇人。
且，格林恩發現，他的呼吸在自己扶起他時有一瞬間不穩，被臭味刺激得過於遲緩的鼻子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手掌下移果然觸及大片濕潤。
連忙扯下較為柔軟的裡衣給他包紮又把身上剩下的一顆膠囊塞給了他。
期間，Dr.蘭諾一直沒有發出聲音。
只是在包紮結束的時候，突然笑道：「你倒是與他們不同。」
「什麼？」格林恩問道。
Dr.蘭諾也不解釋，而後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
「這裡便是Abandon了。」他環視了一圈，以及下方不遠處觀望著的人群。
他們還是到了目的地。
格林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群衣衫襤褸的人赤紅著雙眼看著他們，不，而是看著他們所在的飛船。
只是受困於中間的火，是的，在他們彼此之間燃燒著半人高的火，那股子焦味便是由那裡傳來，幸運的是，那是一塊平地，可燃物不多，火勢在減小。
「他們也快醒來了。」突然，Dr.蘭諾說道。
格林恩點頭，一同看向身後的膠囊艙，膠囊艙原本在飛船上的位置固定，爆炸后，掉落位置相距不遠。
膠囊艙設定了開啟時間，並不能從外面打開，而裡面的人被注射大量抑製劑，且帶著特製手銬的情況下也是無法打開的，除了身邊這個男人。
第一個膠囊艙被推開，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探了出來，與此同時是罵罵咧咧的嗓音。
格林恩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布萊克。
飛船原來在爆炸的前一秒，他快速地藏進了被Dr.蘭諾打開的膠囊艙里。
同樣，為了關住這些棘手的人，膠囊艙的防護性極高，足以承受飛船爆炸。
布萊克皺著眉打量了周圍一番，果斷得走到格林恩和Dr.蘭諾的身邊。
見格林恩形容狼狽，血跡斑駁，立刻從口袋裡摸出了幾顆膠囊，都塞進了他的嘴裡。
格林恩沒來得及拒絕。
這兩人的關係倒是奇特，飛船上不見得多親近，下了飛船卻無比熟絡。
在他們身上掃視了一遍，Dr.蘭諾便繼續關注著其他膠囊艙，膠囊艙啟動的聲響傳來。
格林恩和布萊克同時望過去。
第二個推開倉庫的是一個寸頭男人，眉眼剛毅，正氣凜然，格林恩曾在入伍的第一天見過這個男人，那時，他是前途光明的瑞德上將。
他手上的手銬已經脫落，皺眉打量著周圍，對這裡似乎並不陌生，眼裡劃過恍然之後是難以名狀地悲愴。
格林恩注意著他的表情，有些了悟，是了，上將他一定也接過這裡的任務。
第三個，是一個桔發青年，眉眼帶著戾氣，額角有一塊十字型疤痕，是暴動者奧芮傑，他曾帶領暴徒轟炸了一整條商業街。
他踹了一下腳下的艙門，咒罵了一句。
第四個，金髮藍眸，推開門后，面上的茫然一閃而過後掛上了疏離的笑意。
他坐在了膠囊艙上，整理了一下長發，一派優雅的姿態。正是試圖推翻皇權，被皇室視為叛徒的皇子耶利安。
第五個，青灰色的發，極微弱的存在感，對於格林恩的視線，他有些畏縮地把頭低得更低，是青彥，一名天才藥劑師。
似乎與他身旁的Dr.蘭諾來自一個國度。
五人各自或坐或立地呆在原地，彼此提防戒備。
瑞德、奧芮傑、耶利安、青彥以及Dr.蘭諾，這五個人，便是他和布萊克此行的任務，把他們流放在Abondon，這個遺棄星球，宇宙的垃圾場。
如有必要，便將他們丟棄到宇宙裂縫中。
Dr.蘭諾挑眉看了他一眼，看向第六個尚未開啟的膠囊艙，饒有興緻地問，「這裡面是誰？」
「是誰？」格林恩皺眉，「這是第六個？」
「嗯哼。」Dr.蘭諾用鼻音輕哼了下。
「不對，這次任務只有五個膠囊艙。」格林恩否認，猛地扭頭看向布萊克。
飛船特派員的只有他和布萊克，上級交代的任務只有清理這五個膠囊艙，那麼第六個哪來的？只有，
只有布萊克能做到。
咚咚――
詭異的聲響，來自第六個膠囊艙。
聲音很小，很微弱。
它並沒有在設定時間內打開，怎麼會？
時間一到，手銬脫落，裡面的人用一定力氣推動便能打開艙門，除非裡面的人力氣根本不夠了。
「裡面是什麼人？」格林恩立刻問布萊克。
「一個孕婦罷了。」布萊克捋了捋頭髮。
「什麼？！」格林恩和瑞德同時喊道。
「快，救她！」瑞德道，已經率先上前去試圖推動膠囊艙。
「是！」格林恩連忙跑上前跟著去推艙門。
「愚蠢，這怎麼可能被推開？」布萊克看著他們的舉動，只覺得可笑。
「對了，蘭諾，蘭諾一定可以！」格林恩扭過頭去拉Dr.蘭諾，粗暴的動作讓蘭諾痛呼了一下。
「對，對不起」格林恩連忙放手又小心翼翼扶著他道，「你一定可以的對吧。」
「所以，我為什麼要打開？」Dr.蘭諾依舊面帶微笑。
「這是兩條人命。」格林恩皺眉，不解他為什麼這樣問。
「我手上的人命並不少。」Dr.蘭諾攤手，彷彿能看見手上的翻湧的血液。
格林恩被問住了。
是了，Dr.蘭諾，星際海盜團影的軍事，攔截無數民用或是軍用的星際飛船，肆意虐殺人口，掠奪物資。甚至，有四個星球便被他們毀於一旦，主謀便是Dr.蘭諾。
格林恩無措，可也只有他能救裡面的人，所有聽說過Dr.蘭諾的人都知道他除了是一名惡名昭著的星際海盜，還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機械師。
而膠囊艙的製作，他也曾參與。
Dr.蘭諾饒有興緻地看他變幻的表情，輕笑了下，
「幫你，也可以。」
「真的？」
「自然。」Dr.蘭諾頷首，「我有個條件。」
「我答應！」
「那便留著以後兌現吧。」Dr.蘭諾上前，摸索了一會兒，便聽見咔嚓一聲，膠囊艙被推開。
裡面的婦人被瑞德抱了出來，竟然是少有的貌美女性。
膠囊艙里的營養液早已經被用完，所有從裡面出來的人都整潔一一新，而婦人卻濕淋淋的。
「我，快，生了。」她拽緊了瑞德的袖子，艱難得開口。
「是羊水破了。」青彥出了聲。
「求求你，救救，孩子。」婦人喃喃，她的額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因為疼痛面目皺成一團。
「我會的，請相信我。」瑞德的如他人一般正氣，令人感到安定，婦人因為他的話而放鬆了一些。
他的視線在女人的面上停留了一瞬間，Dr.蘭諾沒有錯過他面上的詫異，有些玩味的笑了笑。
婦人被放在地上，格林恩脫下了制服墊在了她的身下。
而耶利安皺眉看了一會兒，面上帶著疑惑，但遵循紳士風度，背過身去。
奧芮傑雖然暴躁卻也不會直盯女人的身體，同樣側過身。
青彥被拉了過去，給婦人接生。
Dr.蘭諾同樣轉過了身，目光在周圍逡巡著。
Abondon，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星球，宇宙的遺棄之地，垃圾的容納場。
而這裡有，他要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