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嬰兒
「出來了!」
先探出來的是沾了血和羊水的紫紅色的小腦袋,而後是腳丫。
瑞德紮緊了臍帶,割斷,把他抱了起來,他拍了拍孩子的屁股。
「哇――哇哇――」
他終於哭了出來。
瑞德抱著那個新生嬰兒,不似尋常孩子那般皺巴巴的,胖乎乎的,一出生便很漂亮,顯然母體被照料很好。
孩子的哭聲讓所有人看了過來,包括火焰另一邊的人,他們隔著火焰張望。
「是嬰兒!」
「怎麼會有新生兒?」
星際聯邦有個不成文卻被一致認同的規定:保護女人和孩子。
所以根本不會有女人或是孩子因為任何錯誤被流放或處死。
兩者原因都是物以稀為貴。
更何況是在Abondon,這裡只有男人這一種生物。
「生了!」格林恩喊到,面上帶著對新生命到來的歡喜,連忙去看婦人的臉,「是個男孩。」
「她死了。」青彥冷淡地道,他依舊低著頭,發遮住了他的眉眼。
死了。
格林恩望向她。
那個婦人已經沒有了呼吸,面上卻帶著安詳的笑容。
「埋了吧。」瑞德抱著這個幼嫩的孩子,眉眼間劃過憐憫。
孩子卻睜開了眼,他的眼黏連在一塊,艱難地睜開后,看向了這個抱著他的男人,而後看向那個婦人,在場人中唯一的婦人。
「紫色的眼睛。」瑞德輕聲道。
聞言,同一時間,耶利安、Dr.蘭諾看向了他懷中的那個孩子。
「神之子。」
獨屬於皇室的高級秘密:紫眸將賦予星際新生。
而這一位若是出生在皇室必將引起軒然大波的孩子,此刻卻降生在遺棄之地。
Dr.蘭諾玩味地笑了。
「給他取個名字。」
「普特。」瑞德看著懷裡的嬰兒。
嬰兒彷彿能感覺到母親的離開,哭聲不斷,到底是新生兒,聲音愈發微弱,逐漸睡去。
瑞德將手抵在孩子柔軟的月匈膛,感受著薄弱的跳動。
「他叫普特。」
格林嗯把婦人的衣物整理完畢放回了膠囊艙里后又看向了Dr.蘭諾。
他將右手置於胸膛之前,向Dr.蘭諾鞠了一躬,他懇求道:「我想請求你將這個膠囊艙設定為無法開啟。」
女人是珍稀的,她們本該被保護。卻因為陰謀而被偷渡到Abondon,這個遺棄之地,格林恩看了火焰之下的眾人,目光悲憫,他懇求得望著Dr.蘭諾,希望能為她保留最後的體面。
Dr.蘭諾輕笑了一下,卻沒有拒絕,在膠囊艙上摸索了一圈,便聽到了一聲金屬敲擊的悶響。
「好了。」
而這時候,隔斷此處與下方的火焰終於熄滅,下方的人群一擁而上。
他們的目光在幼小的嬰兒上一掃而過,詫異稍縱即逝,好奇心早已經被消耗至最低。
他們貪婪的目光逡巡在這片土地上,一切有用東西、食物或者營養劑,如蝗蟲過境般掃蕩著。
而後,他們抱著戰利品,打量著眼前的七個人以及一個嬰兒。
「你們是什麼人?」一個年長男人率先發問,其他人已經抱著東西站在他的身後,看樣子他是領頭人。
這倒是讓Dr.蘭諾有些奇怪,被流放到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會是甘於人下的人,即便他們引以為豪的精神力被破壞抑制。
「這重要嗎?」回話的奧芮傑。
「是的,不重要。」他點頭承認,然後看向那個孩子,「你們要養著他嗎?」
「養!」格林恩和瑞德異口同聲。
「不養!」布萊克說道。
格林恩和瑞德怒目而視。
對於完全相反的答案,中年人不置可否,「這裡食物很少,一個嬰兒很難養活。」
「我想,我們需要了解一下這裡的情況。」耶利安撩了撩金髮,藍眸帶著笑意。
「金髮貴族。」中年人詫異地看向他,而後淡然:「難得一見。」
「安德魯森,或許我該稱你一句堂叔,四十年前聯邦皇權爭奪的第一人。」耶利安笑著點出他的身份,「可惜,是一個失敗者。」
「的確,失敗者。」中年男人也就是安德魯森並不介意他的冒犯,「你們或許聽說過這裡,Abondon,宇宙的遺棄之地,垃圾收容處。這裡的住民有六十四人,加上你們一共七十一人。」
他並沒有算上這個嬰兒。
或許在星際聯邦,保護女人和孩子眾所周知。而在這裡,保住自己才是首要。
即便那兩個男人願意養著這個孩子,誰又能保證他們會一直願意,儘管,看那兩人的模樣,是軍人出身。
「這裡物資和食物短缺,只有一塊地可以種植;聯邦每年都會向這裡投放一次垃圾;每隔三年,會流放新的人口;而每隔五年會有一次蟲族入侵。」安德魯森悵然道,然後他看向七人,「最近的一次將在兩年後。」
「蟲族入侵?」奧芮傑問。
「是的。」安德魯森道,「這裡有時空裂縫,每隔五年蟲族群進犯。」
「蟲族群?」所有人正色,或許以前他們無懼,而現在精神力和體質都被抑制的他們只能被碾壓。
「怎麼抵禦他們?」瑞德問,「不說體質,我們所有人的精神力都被消減到了C等,甚至無法操控機甲。」機甲的最低入門是B。
格林恩接話,「當然這裡也沒有機甲。」
「不,有一架。」安德魯森反駁。
「什麼?」瑞德問。
「這正是我們能存活的原因。」安德魯森道,對於他們的疑惑心知肚明,「強行操控機甲可以短時間內將精神力強行提到B級,不過,操控機甲的人會死去。」
「燃耗自身的生命來操縱機甲嗎。」青彥聞言喃喃。
「嗯。」安德魯森第一次注意這個存在感極弱的男人,他很瘦,也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青灰的;他的膚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如同鬼魅。那雙暗沉的眼此時染上了些許炙熱,能讓在場的所有人察覺到他的此時興奮。
注意到他們的目光,青彥瘦弱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他又低下了頭,埋得更低。
讓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皺了下眉,收回了目光。
機甲的問題解決,他們鬆了一口氣。
「這樣,怎麼會有人同意超控機甲。」布萊克看向原住民,卻是嘲笑,「若是我,直接拉著所有人陪我一起死好了。」
「也許吧。」安德魯森輕笑,「為了讓這個人同意,在這兩年,他便是這裡的王者。」
「僅六十四人的王者?」布萊克嗤笑,「還沒有一個連多。」
「是啊,可他們都曾是王者。」安德魯點頭。
「一群失敗者。」布萊克嘲笑。
「原住民」們怒目而視。
安德魯森攔住了他們,看向這七人,「來到這裡的,誰又不是失敗者?」
布萊克撇嘴,不屑一顧。
瑞德攥緊拳頭后又放鬆,默然。
奧芮傑的眉頭一擰,沒有說話。
耶利安面上笑容愈大,眉眼冰冷。
青彥依舊低著頭,毫不關心。
而安德魯森的視線著重在那個黑髮男人身上。
Dr.蘭諾正笑意盎然地聽著他說話,他是真的不在意,甚至感到無趣。
原來如此,Dr.蘭諾無趣的想,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們放棄了自尊和驕傲。
安德魯森有種感覺,他並不會受困於此地,而後他又嘲笑自己天真,被流放至此的誰又不是個人物呢,可誰又做到了?沒有飛船、唯一的機甲也只能勉強抵禦蟲族。沒有人能離開,至少,他來到這裡四十年,見到的唯一能離開的方式只有死亡。
餓死的、被蟲族咬死的、甚至選擇自殺的。
野心在這裡,只是個笑話。
連他,也放棄了。
「我今年六十九歲,在這裡待了四十年。」安德魯森道,「渾渾噩噩四十年,做五年的統治者倒是不錯。」
與垃圾為伍,食物不足以裹腹,連安全都無法保障;曾經被自己視為螻蟻的弱小蟲子,現在只能任其宰割;原本的不可一世及滔天野心在這裡毫無意義。
曾站於巔峰怎會甘於落魄。
機甲后消亡反倒最為體面。
由於出生率銳減,人口稀缺。星際聯邦沒有處死這一刑法,只有流放。
多麼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