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嫁

發嫁

闖進來的人卻原來是青姑姑。

青茶臉頰通紅,司墨緊跟在她後頭,緊張道:「姑姑!侯爺在議事呢!」

青茶胸脯起伏,顯然正在盛怒之下,對雲禎匆匆行了個禮,又脆又急道:「都不是外人,我就不避諱了。侯爺,歸置完您的東西,我才發現東府守心院這邊竟沒有備下我的住處?問了管家,說是羅長史這邊的安排,長史是如何想的?我不過來住在院子里,侯爺誰來照顧?」

她掌家多年,又有先侯爺撐腰,對上大人,也不和一般女子羞怯,看向羅采青時,眼睛又冷又厲,彷彿被人奪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雲禎抬眼道:「姑姑,是我囑咐的。」

青茶愣了:「侯爺?」

雲禎道:「過了年我也十五了,一般人家這個時候也要議親了,姑姑雲英未嫁,不好為了照顧我,誤了姑姑的清譽。」

青茶看雲禎滿眼清明,忽然卡殼:「那誰來照顧侯爺?雖說侯爺年紀漸長,我在別的院子安置照應也行的啊?」

雲禎眼睛一彎,笑道:「不必擔心,太常寺已給我派了幾個老成媽媽和姐姐,不日就要到來,另我已吩咐羅長史為姑姑物色人家,等出孝就為姑姑議親,到時候姑姑也是要回家待嫁的,到時候還折騰,倒是就在西府且住著就好了。」

「出嫁?」青茶臉色煞白,看向羅采青,羅采青躬身道:「已為青茶姑娘物色了三位人品相貌均佳,家境殷實小康的人家,正要派人送給姑娘看看,若有意,很快就可以先下了定,等出孝即可迎親了,為姑娘準備的嫁妝也備著了,正好京城西邊有五十畝良田剛要出手,卑職已遣人連莊子一塊兒買了下來,陪嫁也很是得宜。」

司墨和司硯已是嚷嚷起來:「恭喜姑姑!」

「姑姑大喜了!」

「北邊的莊子?那可是寸土寸金啊!」

「在西府出嫁嗎?那可大長臉了!」

「官媒說親也不一樣呢,我聽說官媒可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

「就是不知道新郎怎麼樣了。」

「那還用說,羅長史親自挑的人,自然家境人品無一點不好的。」

青茶看著笑得若無其事的雲禎,神情愕然,彷彿看著一個陌生的人,這個孩子,不是明明天天看著他長大,天天都嚷嚷著姑姑不嫁就不嫁,我奉養姑姑的嗎?

他怎麼忽然要發嫁自己?

是什麼人在從中作梗嗎?

老蘭頭他們?

新來的長史?

還是從前被貶值的長史難道瞎說了什麼話?

這事實在太突然,她平日里又樹敵太多,一時之間竟然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反應,雲禎卻已叫羅采青:「羅長史先去寫謝恩摺子吧。」一邊又轉臉對青茶道:「一會兒宮裡有賞下來,還要勞煩姑姑接收入庫。」

青茶條件反射一般道:「宮裡又有賞?那可是大喜事!」

雲禎點了點頭:「之後還要勞煩姑姑將兩府庫房都清點造冊,移交一下,然後也就好安心待嫁了,畢竟時間不多,姑姑也該好生打點嫁妝、嫁衣這些事,有什麼需要辦的,只管交代管家,長史這邊都會安排好的,姑姑放心,定能風光把您嫁出去的。」

青茶滿腦子都覺得不對,又被雲禎、羅長史以及兩個書童一疊聲理所當然的神色搞得反而是自己不太正常一般,起了身茫茫然道:「可是哥兒還小,一個長輩都沒有,我走了誰來照顧哥兒呢?」

羅長史笑道:「青姑姑說笑了,侯爺的年紀,若是在一般老百姓家裡,也是可以議婚頂門的年紀了,皇上是侯爺的娘舅,怎的說侯爺沒有長輩呢?您只管放一百個心好了——青姑姑請這邊來,我與您說說這人選的問題……」

長公主明明只是個義女,還是個女土匪起家……正兒八經說皇上是自己娘舅,也太厚臉皮了吧?但她心裡不屑,卻也知道這話說不得,加上心亂如麻,竟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最後青茶臉色微微發白,彷彿遊魂一般離開了書房。

等青茶想私下再去找她從小照顧的哥兒,喚起他的良心和過去的承諾的時候,卻發現西府和東府之間,不知何時已經有如天塹。西府這邊大多是她管著的人也還好,東府那邊卻原來都是長公主起居之地,裡外全是護軍把守,她連遞句話進去給小侯爺都難。

而羅長史倒是很勤快地將挑好的人選庚帖來,挑的人選還都挺不錯,甚至還有個外放出去的小縣丞,她退回去幾個,羅長史依然孜孜不倦選了其他人來,臉上總是笑盈盈。

但兩府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從侯府發嫁了。

她再也使喚不動人,曾經她以為她已經是這兩府的女主人一般的幻覺消散了,彷彿如夢初醒一般,兩府上下所有僕人驚覺,侯爺是要長大的,留著一個遠房窮親戚在府里算什麼?先侯爺不在了,這位青姑姑,本來就不合適在府里的啊!她重新回歸了她客居的遠房女客的身份。

青茶再數次求見雲禎見不到,知道嫁人已成定局,終於死心,選了個不錯的外地小官兒,人選一定下,三書六禮迅速走全,就在兩府除孝后,一嫁彩轎將她抬走。

直到出嫁,她再也沒有見過侯爺,也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她的吉祥哥兒,忽然這麼狠心。

已經死過兩次的雲禎的確全然沒有將她放在心上,他只是乾脆利落,風捲殘雲,猶如削除贅枝一般的清理掉所有會分自己心的雜事和不相干的人。

處理清楚府里的事情,侯府也就除了孝,年輕的昭信侯本應當正式開始以侯爺身份出面交際,流水一般的帖子也都遞了進來,雲禎只以自己年幼要溫書為名,幾乎沒有參加任何交際。

他忙著讓府里買了一波又一波的年輕的男童,一一甄選,挑出好的來日日操練騎射弓刀,還請了個先生來教他們認字,直接就從《太公六韜》、《孫子兵法》教起,又請了個畫畫的先生來,不教山水花鳥,只專教繪肖像和輿圖,每七日還讓老兵們輪著給孩子們講課,什麼都可以講,講軍中的紀律,講過去軍中發生的事,講打過的精彩戰役,打過的敗仗,講自己第一次上戰場殺人的感覺。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要儘快培養出一批能夠用的精英,這麼天天熬打筋骨,十八般武器自己挑,字能識就行,但知兵懂韜略,再送去軍中讓叔伯們帶一帶,就能用上了。

這天他正看著這些孩兒們分成兩隊在小校場蹴鞠,外邊來報朱絳來了,他抬了抬眉,讓司墨去接,自己仍然懶洋洋坐在校場一旁看著球賽。

自從招了數十個男童后,他沒事就讓這些孩兒們在校場做一些對抗性的活動,蹴鞠、賽馬、斗射、角斗……什麼都可以,每次比斗都會有賞,院牆上還懸挂著著巨大的青龍榜,每贏一次就計分一次,讓這些男孩們在一次次的比斗中燃起熱血,在白天黑日的競爭氛圍中鼓起鬥志,永不鬆懈,這樣才能挑出最好的人。

小校場掃得乾乾淨淨,只有旁邊的院牆檐上還壓著晶瑩的雪,校場上的孩子們呼嘯著運球,全都穿著單薄,有的甚至熱得脫去了上衣,露出了結實的上身肌肉,呼喝著尖嘯著,嘴裡吐出了騰騰白氣,場上火熱一片。

朱絳被司墨引著走進來,一邊笑著和司墨道:「你家主子倒是會玩,看得我也腳癢好想下場了,我還擔心他一個人在家冷清,好不容易今兒不用上學,連忙過來看他,沒想到玩得正熱鬧呢。」

司墨笑道:「我們侯爺天天是各種新鮮花樣,但爺您和侯爺的情分,那可不一樣,侯爺知道您來,必是高興的。」

朱絳笑容滿面,抬眼果然已看到雲禎坐在暖棚里,正從一側炭爐里拿著火筷挑了烤好的花生、板栗出來,看到他也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將盛滿花生板栗的碟子向他的方向推去。

朱絳熟不拘禮,早已自來熟地坐在一旁道:「真是好逍遙的日子!我可慘了,如今上書房人可真是太多了!我天天回家就被拘著背書,家裡長輩輪著耳提面命的,只怕我在貴人跟前丟了大人。」他拿了一粒花生,也不怕熱,剝開就往嘴裡扔,雖然燙著舌頭,仍然哧溜著嚼著:「好香!」

雲禎道:「是各地的小王爺們都到了吧?」

朱絳道:「哎,可不是嗎?一個個傲得緊,又端得緊,那課堂上都爭著出風頭,若是皇上來,那可更不得了!就看他們個個各顯神通,簡直各個都是菩薩跟前的童兒下凡一般,嘖。」

雲禎一笑,拿了熱茶慢慢喝著,眼睛只看著場中的比賽。

朱絳本也是個沒人搭理也能自己熱鬧出一台戲的人,自顧自說話:「下個月你也該進學了吧?從前上書房就你一個,如今那麼多宗室小公子過來,今兒誠意伯家的小公子程浩被打了,太傅們進來也沒替他做主,反而怪他鬧學堂,逐回去了。我家長輩聽了風聲又嘮叨了一晚上,讓我別給家裡丟人,哎!我們這些陪讀真是慘,你好點兒,但是如今這些小公子,說不定哪一個就是將來的太子了,你也得收收你的脾氣了。」

雲禎漫不經心道:「誰打了他?打得倒好。」

朱絳道:「秦王的嫡次子姬懷清,傲得很,脾氣也大,程浩也是個到三不找四的,碰壞了他的硯台,還非要說是懷清公子故意沒放好,姬懷清直接一硯台就過去了。」

姬懷清啊……雲禎轉著手裡的茶杯,這可是姬懷素的勁敵呢。

雲禎嘴角含笑,卻聽到場中一陣歡呼,卻原來紅隊進了一球,紅隊的隊員們正舉著雙手振奮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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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戰利品(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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