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拾荒小隊

第八章 拾荒小隊

劍門悠遠,耀眼光輝間,稍顯深重而凝長,加之黑灰濛濛的天,七道光華似神邸王座般屹立於天地間,更添十分凄愴,悲涼。

遠遠望去,那七道劍門似一張張嗜血鬼的凶口,叫人望而生畏,又恍惚肅然殺意瀟瀟,波瀾壯闊無比。

此刻,狼煙斜靠著一處矮牆旁飲酒,他的身子筆直,稜角分明,彷彿一條不會打彎的尺子,那雙黢黑深邃的眼瞳里閃爍著詭譎的光。

手裡的一壺酒,不是什麼好酒,甚至連爽口,清涼也算不上,店小二搪塞了一陣馬屁,說酒分九品,此乃上品,可以觀,可以興,群之吟詩歌唱,獨酌悲傷繾懷。

然後,屁顛屁顛的騙了三兩銀子跑了。

若非,眼下喝了大半,按照狼煙的狗脾氣,非要壓那條卑鄙小二,放到刀口下,伸出砂鍋一樣大的拳頭,質問道他:

到底,能不能繾懷?

於是,自認倒霉,多說無益。

眼前走出七八個紅雲長袍,手握長劍的少男少女。狼煙一眼認出,那是火紀宮的弟子,也是仙門一支,這些年火紀宮威名不小,他們那位不知活了幾百年的掌門離木子,手段還是有的,牛皮卻更大。

到處吹噓著要去凌霄絕頂上,大明湖畔前,找清虛宮老兒一分高下,順便也定生死。

天下人愛看熱鬧,以至於長安城裡最大的牌坊開了三天三夜的盤口,斂財數百萬眾。

可誰曾想,到了日子,離木子沒了蹤跡,等到大明湖畔柳樹葉子都黃了,才姍姍送來一封書信,說是冥冥之中,感悟出天道,要踏入大皇庭關境界,十年之後再分高低。

狼煙師傅笑納,當時,就將那份信扔進火盆里燒的爐灰渣子也不剩,依稀記得,老爺子扶住白須,微微輕笑一陣,然後不緊不慢的道:

「放他娘的烏拉屁,怕便怕了,裝什麼烏龜蛋。子!」

眾弟子拜倒,紛紛稱頌:

老祖息怒,小心犯了口戒……

此刻,領頭的那條少年,俊美,面冠如玉,青絲韶華,一秉流光溢彩的劍貼在胸前,當真有一番出塵之意。

他走的很快,很急,後頭的弟子也跟的整整齊齊,腳步不亂。

似乎他們都暗暗以這個少年為尊,以他的身子為界,半步也不敢超越雷池。

少年的天賦據說驚才絕艷,三年前已經到達玄通境九重,如今踏入九竅之境也未可知,也許他的實力不是朔方城裡最高的,但是,他的名氣肯定是朔方城裡最響的,這幾年,鳳尾劍,羅平安這三個字,已經家喻戶曉,就連七歲孩童也應該曉得,落月三十六劍,快若疾風,漫天飛羽。

羅平安身旁還緊緊跟隨著一方絕美的女子,她長發如雲,碧眸似水,纖細的腰肢在西風烈里扭動的厲害,搭配那身火紀宮衣裳,如同一條赤練長蛇,彷彿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將細腰扭斷。

繁星劍,憐星。

難得一對金童玉女,賞心悅目。傳說鳳尾劍合璧繁星劍,才是天下雙絕。

狼煙慢慢飲下壺中的酒,一雙星光熠熠的眸子盯在憐星的絕美臉龐上,方覺此刻的酒才品出了其中滋味。

而同時,憐星也望見了他,目光中分明帶有敵意,這個男人雖然在笑,分明很冷,他嘴角翹起的弧度里,隱約透著一抹假色。

好似,黑夜裡的蒼狼,在玩弄著嘴邊的獵物

「憐星,你怎麼了?」

憐星抿了抿嘴角不答,羅平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道高冷到不可方物的餘光,落在了狼煙身上。

羅平安銳利的眼眸里赫然一凜,那個男人的身上無處不在的透過一種憊懶散漫的態度,卻又無色無形的流露出一份瀟瀟煞氣。

彷彿在時時刻刻告訴著自己,此人危險,不能親近。

「走……」

他淡淡喝了一聲,不願在這個男人身上多停留一眼,彷彿狼煙的目光中有著一把刮人的刀子,鋒利無比。

幾道身影消散進了黃金劍門當中。

就在他們走去后沒有多久,一老一少外帶著健碩如牛的男人快步跟隨而至。

老人白髮長須,佝僂著身軀宛同一條老蝦,裂開嘴的那一刻,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大厚嘴唇有種說不清楚的老滑頭。

他身旁的漢子,身披重甲,手持巨斧,單單那一條斧子,少說有七八百斤,如同一頭老牛般巨大,他憨憨厚厚的笑著,老實巴交,倒是,此刻他肩頭上的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女笑顏如花,她本該是萬花含苞待放,最美的季節。

卻在粉嫩的臉蛋上散發出一種詭異的蒼白色,即便如此,一雙明晃晃會說話的眼睛,也足夠彰顯出幾分古靈精怪,可愛非常。

可惜,她是個癱子。

每一次,少女坐在大漢肩頭左顧右盼的時候,腰肢扭轉的特別厲害,而那一細長的腿,如同灌了鉛水一樣,垂在大漢胸口,一動不動。

那如果不是一個癱子,決計做不出這樣的怪誕動作。

他們是一群拾荒者,既不算傭兵團,也不算死囚犯,而是一群聰明人。他們往往會選擇有經驗,有效率的傭兵小隊為跟隨對象。

等他們殺死妖獸之後,掃去最值錢的材料,自己再上去打掃戰場,往往目標都是一些低階的貨色。

而諸如方才火紀宮弟子組成的天火傭兵團,也會默許這些拾荒者的存在。

這些人在分的好處的同時,也會確保自己背後的安全,畢竟妖獸世界里物競天擇,弱肉強食。

不能保證是否會有其他的傭兵小隊躲在暗處,伺機窺探,暗中下手,而這些拾荒者,便成了最好的眼睛,他們會第一時間發出信號,讓自己躲避暗刀子。

老人是個有著拾荒多年經驗的領隊,名叫雲通子,從他一身灰布長衫,十方布鞋裡不難看出與道門玄通撇不清關係。

老頭子幹了半輩子這行營生,最懂得謹慎,小心。

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說:

小貪無大過,切記安全第一。

所以,這支三人組的拾荒小隊,縱是周轉在各大低級劍門拾荒的同時,每每都是全身而退。

對於雲通子的頑固教條,丫頭片子洛寧則嗤之以鼻,她時常頂風作案,糗著靈動的小鼻子,反駁道:

「爺爺,按照你這個速度去吃些小便宜,何時何地,才能讓杏花樓里的小魚娘子多看上你一眼?」

杏花樓是朔方城裡最貴的招牌窯子,而那小魚娘子則是貴中惡貴,聽那些傭兵團的有錢大爺們說,看她一眼就得要三千金錠子起步。

洛寧曾掏過雲通子的棺材本,埋在自家床頭下的陶瓦罐里,銀的,銅的一大堆,愣是沒有看到一顆金子。

小丫頭直不愣登著那張明眸皓齒,感慨道:

「就這點錢,想死都難啊!」

聽說,前兩年西門大街的棺材鋪子生意大好,金絲楠木的棺材板子銷售喜人,價格成飛仙似的往上瘋漲。

如今,恐怕不下千金……

雲通子氣的吹鬍子瞪眼睛,暗地裡吐了一口老血,大呼著: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什麼時候,親孫女也變的這麼勢利眼,變著法兒的咒他爺爺去世,真正豈有此理,天打那個五雷轟……」

洛寧嘻嘻笑著,反倒是賊皮狗臉,沒心沒肺,道:

「那也不叫事兒,爛草席有的是,到時候隨便一裹,往十萬大山裡的不知名墳頭一堆,也當埋了!」

雲通子大怒,抽出鞋底子作勢要打,那條虎背熊腰的大漢該發力了,扛起洛寧那個跑的地動山搖哦。

洛寧笑,他也跟著笑,就沒見過漢子苦著臉的時候,別人都當他傻,送了個外號叫熊二。

此刻,雲通子眼望灰濛濛的天,今兒個小酒喝得不錯,那幾個唱曲的姑娘也頗會賣笑,老爺子打賞了幾顆銅板子后,心情大好。

撐開老胳膊,老腿的,順便舒展了一通老腰,吊著老鴉嗓子,揚言道:

「這票要干回大的,一步到位,從此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不愁。」

洛寧輕咬著手裡的一串冰糖葫蘆,兩隻小腮幫子鼓的喜人。她翻弄起兩道白眼,沒好氣的嘟噥道:

「爺爺,打我三歲那天開始拾荒,你哪一次不是這麼說的,到最後呢……」

三個人被條凡品妖獸,追的就差沒口吐白沫,躲在樹杈子上抱團取暖,跟他娘的活山藥蛋。子似的,若不是,有位神勇大叔良心發現,一刀子將那妖獸砍成了八塊,恐怕,此時此刻,三條油子,早該排排隊去奈何橋上喝湯了。

雲通子恬著個通紅老臉,尷尬不已,卻不肯放下一副為老不尊,狗臉皮賽過長城厚的猥瑣姿態,瞬間變臉。

還別說,老頭子一本正經起來的模樣,絕不浪費那幾根仙風出塵的花白鬍須,一雙細長眼睛眯了眯,佝僂的身子挺直了,還真有世外高人的幾分根骨。

「你等凡夫俗子曉得什麼,安全第一,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麼?」

面對他的問題,小丫頭長大了嘴巴,故作驚訝,道:

「人活著,錢沒了?」

雲通子露出一個朽木不可雕的蒼涼惆悵神情,吶吶嘆道:

「是人死了,錢莫花了!」

洛寧與熊二驚得渾身一抖,瞪著比銅鈴還要大的兩雙眼睛,半天張不開一個字,最後吶吶娜娜的突出一句話,道:

「那豈非我們這輩子註定是個窮命……」

三人齊齊跟隨天火傭兵團的腳步,一道跨入了那扇劍門光華之中去。

只是,他們所有人都不曾想到,就在自家前後腳踏入劍門的一瞬,有條黑炎般的影子,也在劍門前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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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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