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客人

得到了材料，安格爾就此進入了閉關階段。

這一關就是一個禮拜。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編寫符文，連三餐都是讓恩麗絲送到門口的，還時常忘記吃。

恩麗絲為此很是焦心。

「今天的晚餐煎一點火腿好了，那個樣子熬夜，沒有肉是撐不下去的吧？」

「蔬菜也必須有，還好上次減價買的番茄夠多；」

「麵包也還夠，就是太硬了，必須配合適的湯才行；」

「其實熱牛奶是最好的，但安格爾先生總忘記吃飯，要像上次那樣放到早上就糟了；」

「是不是要買點放冷了都不擔心的呢？甜麥酒似乎不錯的樣子……」

但錢不夠啊！

恩麗絲苦惱的咬住了嘴唇。

她手頭剩下的一點錢還是月初的時候安格爾給的，這個月用完了，下個月不知道在哪裡，但恩麗絲想要給安格爾補充點好吃的，她真的很害怕這樣下去，安格爾的身體撐不住。

可是，要去哪裡弄錢呢……

在恩麗絲的苦惱的時候，她的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

「恩麗絲，回去了！」

恩麗絲轉過頭，看見兩個女孩正在站在自己身後。

她們是恩麗絲最好的朋友，瑪雅和莉緹。

其中看起來比較溫柔的是莉緹，而長著火紅色頭髮，假小子性格的是瑪雅。

剛剛拍打恩麗絲肩膀的就是瑪雅，她現在也親昵的勾住了恩麗絲的肩膀，歡快的提議道：「今天放學那麼早，就別急著回家被壓榨了！你已經好久沒跟我們出去玩了！」

安格爾先生沒壓榨我。

不過，偶爾逛逛街也不壞，也許可以買到減價的甜麥酒也說不定。

恩麗絲如此想著，對瑪雅苦笑道：「好吧，我去……不過你們可能要等我一下，威爾遜先生讓我將之前課堂上收到的作業送過去。」

恩麗絲的成績一貫很好，因此擔任了學習委員的職務。

她的朋友們也早習慣這種突發事件了。

「是魔法課的作業嗎？」莉緹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我大致收上來了，最後清點一遍就行。」恩麗絲道。

「其實不收也無所謂吧，魔法作業總那麼多，我懷疑威爾遜先生根本沒有認真看。」瑪雅抱怨道，「何況抄寫那麼多，也沒見得我會用魔法了啊！」

恩麗絲聽到這個，清點作業本的動作不由頓了頓。

「……那個，瑪雅，莉緹。」恩麗絲遲疑道。

「什麼？」

「？」

「你們……可，可不可以去我家工坊……捧捧場。」恩麗絲極其艱難的問道。

雖然安格爾先生和秘銀先生都說工坊里那個機器是失敗品，但恩麗絲覺得，無論是漂亮的幻影小姐姐，還是可以操控幻影動起來這件事，都非常有趣。

最重要的是，那是貨真價實的「使用魔法」啊！

恩麗絲覺得她的朋友們會感興趣的。

何況五十厘也不是很貴。

在中央王國的貨幣體系中，五十厘是第二小的硬幣（最小的硬幣是十厘），按照如今的物價，連一個番茄都買不起，所以拉一些朋友試試看，應該不要緊吧？

也許有人可以使用出安格爾先生說的「必殺技」也說不定。

不過這是恩麗絲第一次「利用」自己的朋友，她覺得非常難以啟齒：「店裡有一台新的魔法設備，還，還挺好玩的……」

瑪雅和莉緹聞言對看了一眼。

「真的可以嗎？」莉緹好像很驚喜似的問道，「我還沒用過真正的魔法物品呢！」

「既然很好玩，當然要去啊！」瑪雅也大聲道。

恩麗絲愣愣的看著好友們。

這時候，坐在前座的男生突然轉過頭來：「也加我一個吧！」

有了這個帶頭的，班上其他人也湊了過來：

「什麼什麼？有好玩的事嗎？」

「好像是說去學習委員家的工坊捧場！」

「啊，我也要去！」

「還有我！」

頓時，整個班級都動員了起來。

「……謝謝！」恩麗絲的眼圈紅了。

「既然有那麼多人，你還不快點把作業送到辦公室去！」瑪雅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恩麗絲的肩膀，「別讓大家等太久。」

「謝謝……」恩麗絲再次說道。

她抱起作業本，離開了教室。

「快點喔！」瑪雅在後面叫道。

她看著恩麗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才轉頭向莉緹問道：「你身上有多少錢？」

「七百三十厘，」莉緹看了看自己錢包：「你呢？」

「五百厘的樣子，」瑪雅抓了抓紅頭髮，「現在月中，我剩下的零用錢不多了。」

「沒關係，我們也湊一湊吧！」班上的孩子說道，「如果不貴的話，就把恩麗絲所說的魔法道具買下來好了。」

這個提議得到了亂七八糟的贊同。

瑪雅抱怨道：「真是的，恩麗絲那個傢伙，家裡有困難就說出來啊，我們也好幫忙！前段時間請假那麼多，又到處都是謠言，我還以為她真的要被送去孤兒院了。」

「也不是謠言，我聽老爸說，她家工坊破產的事情都上報紙了。」

孩子們發出了嘆息聲。

其實這群平均年齡才十二歲的孩子們並不能理解「破產」是什麼，只是單純的不願意看著同學就那麼消失而已。

何況這也不是恩麗絲一個人的困境。

這座城市在魔法時代被稱為「魔法之都」，城中的居民雖然不至於人人都有魔法天賦，但大多和煉金工坊這樣的魔法產業有關，因此在工業時代，整個城市都在衰敗。

今天是恩麗絲，搞不好明天就是自己了。

所以孩子們才如此感同身受。

「如果我們這裡有更多工廠就好了！」有孩子突然說道，「那樣我們就不擔心沒錢了。」

「我也不用不上學了，聽說他們連比我們更小的孩子也要！」

「是啊，如今就算學會了魔法也一點用都沒了！」

「我們這裡的魔法課程還特別長！」

天真的孩子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所憧憬的，正是毀滅他們的。

*

*

「恩麗絲，你家老闆為什麼不把店面租出去啊！感覺能換好多錢的樣子。」

站在魔法齒輪煉金工坊前，瑪雅忍不住問道。

這座工坊的店面魔法時代留下的九層建築，即使在工業時代也顯得毫不遜色，只要走到這條街道上，就會對此心生敬畏。

就算是小孩子都可以看得出來，這棟樓很值錢。

事實上，如果不是恩麗絲主動邀請，其他的孩子根本不會主動靠近這裡，感覺上會被穿著制服的警衛趕走的樣子。

「……好像是工坊的祖先簽下過魔法契約。」恩麗絲不確定的說道。

她倒是聽說過這件事——她的前任監護人在經營不善的時候，是很想要把整個工坊租出去甚至賣掉的，因此幾乎每天都在抱怨。

「契約規定，工坊所有者不能以各種方式出租或者出售工坊盈利。」

這條契約顯然是工坊第一任主人為了防止不肖子孫所準備的，但他顯然沒預知到他的後人會被坑到一文不值。

孩子們卻見怪不怪，這在塞西里亞城很常見了：

「魔法契約啊，那就沒辦法了。」

「不止是魔法契約，應該說老爺爺都很固執吧！」

「我家爺爺也是，都說現在連冒險者都沒有了，他還不願意將我們家的武器店轉行。」

「嘻嘻，冒險者公會還不是開著嗎？」

這座城市殘留著各種魔法時代的古董，半死不活的存在著。

孩子們不懂古董的價值，也沒興趣去懂，他們跟著恩麗絲走進了平時不怎麼敢輕易靠近的建築內，然後就被驚呆了。

好高！好大！

雖然有點陳舊，但好壯觀！

連天頂上的柱子都雕著花，像是宮殿一樣！

魔法齒輪到底是魔法時代最有名的煉金工坊之一，震懾一群小孩子是理所當然的。

於是他們幾乎沒注意到，這座「宮殿」的牆皮脫落得很嚴重，地毯也非常舊，儘管恩麗絲努力想要打掃乾淨，但地毯上的毛已經差不多掉光了，而大廳里稍微值錢點的傢具擺設更是被賣了個精光，只有老櫃檯還孤零零的放在那裡，以及上次送來的桌子。

恩麗絲帶著同學們走到了那張桌子前面：

「這就是我說的魔法物品，呃……」這個叫什麼來著？

安格爾先生好像給它取了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恩麗絲一緊張，忘記了「街機」的稱呼，她自暴自棄的命名道：「它是……遊戲桌。」

「哇，好厲害！」孩子們驚呼道。

雖然怎麼看都是一張桌子，但既然可以放在「宮殿」裡，一定不是普通的桌子！

瑪雅緊張的跟莉緹小聲嘀咕道：「這裡好貴的樣子，萬一我們買不起怎麼辦？」

「實在不行，就把錢偷偷留在櫃檯上吧！」莉緹提議道。

瑪雅點了點頭，這才看向了恩麗絲，還有點底氣不足：「恩麗絲，這張桌子多少錢？」

「啊，桌子本身不賣，它是用來遊戲的。」恩麗絲愣愣的回答道。

「遊戲？」其他孩子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啊，我知道了，是在上面打牌嗎？我家鄰居的棋牌室就是這樣收費的，一天五百厘，」有個孩子機靈的說道，「不過，這裡連椅子都沒有啊！要站著玩嗎？」

「不是，不是打牌，」恩麗絲搖頭道，她看所有人一臉莫名的樣子，就拿出了錢包，「我來示範一下……」

「我來！既然是來捧場的，沒道理讓你出錢，」瑪雅慌忙阻止了恩麗絲：「多少錢？」

「五十厘一次。」

「五十厘？」瑪雅頓住了，她皺眉看向恩麗絲，「這幾乎等於免費吧？你跟我們客氣什麼啊，該什麼價格就什麼價格！」

「可是，安格爾先生的定價就是五十厘一次啊！」恩麗絲道。

瑪雅盯著恩麗絲看了一會兒，確定對方沒有說謊，才疑惑的拿出了五十厘的硬幣：「這樣你們到底要不要賺錢啊？」

不過，在場很多同學露出了鬆口氣的表情。

雖然他們一開始就準備捐助恩麗絲，但怎麼說也是自己的零用錢，還是有點心痛的。

五十厘就無所謂了，往城中心的許願池丟一次硬幣也要一百厘呢！丟給恩麗絲就當作拜學神了，下次考好點也少挨一次打！

而且五十厘就可以玩一次魔法道具，感覺自己好像很賺的樣子。

「要怎麼玩呢？」瑪雅將硬幣遞給了恩麗絲。

恩麗絲沒接，只像是安格爾一樣指了指桌子旁邊的凹槽：「把錢放在這個裡面就好。」

「這樣？」

瑪雅愈加覺得像是許願了。

而伴隨她投入硬幣，桌面亮了起來。

不過和平時不同的是，桌面上並沒有浮現出美少女，而是有鬱鬱蔥蔥的松樹從桌面上「生長」了起來，瞬間將桌面變成了森林，隨即，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空中落下，覆蓋在細小的微縮森林上，將整個場景渲染成一片雪白。

在這一片雪白之上，一顆顆小星星宛如雪花一般緩慢飄下，像是登天的台階，而一隻背上有著淺藍色雪花花紋的白色小馴鹿蹦蹦跳跳的從森林中跑了出來，仰望著那些星星。

「好可愛！」孩子們讚歎道。

瑪雅則緊張的抓住了恩麗絲的袖子：「接下來要怎麼辦？許願嗎？這隻小鹿可以實現我的願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