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景陽帶著白爪和白牙出了卧房，揉了揉眉心，直感覺腦瓜仁生疼。

「王爺，你沒事吧？」白爪問道。

「白爪，去通知白目，好好調查一下夢文慧。」夏景陽吩咐白爪道。

「王爺，昨天不是都調查過了么？」白爪疑惑道。

「對了！順便告訴白目，我對她最近的表現相當的失望，這次要好好調查，包括夢文慧身邊的兩個丫鬟，明天必須給我一個答案！」夏景陽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是！」白爪也發覺出自家王爺心情不太好，不再多問了，應了一聲便轉頭辦事去了。

六皇子——夏安齊，十六歲。

夏安齊的身世跟夢文慧有點類似，母親只是一個婢女，在夏安齊六歲的時候便過世了，當時的夏景賢還不過是個王爺，但夏安齊畢竟是個男孩，還不至於落得像夢文慧那麼潦倒，不過也是步步為營，處事都得格外的小心。夏安齊相當的有才幹，只是表現的很平庸。

夏景賢稱帝之後，立長子為太子，正妃為皇后。皇后只生有一女，感覺地位不夠穩固，便效仿太后，收夏安齊為養子，與太子抗爭。

五年前，夏景陽回京之後，也不插手朝事。夏景賢便示意夏景陽進國子監，教皇子和一些權貴的子弟。夏景陽推脫了好久，最後實在推脫不過，這才進了國子監。

夏景賢的意思是讓夏景陽教兵法，但是夏景陽卻只教棋藝。不過在教棋藝的時候，偶爾也會提及一些兵法方面的內容，結合自己帶兵的經歷，做一些講解。

也就是這時候，夏安齊和夏景陽相熟的。夏安齊不但棋藝在國子監是最出眾的一個，對於治國之道和兵法都有涉獵，相當受夏景陽喜歡。夏安齊沒事的時候，都會來九王府跟夏景陽切磋棋藝。

此時的夏安齊正站在院子里，一臉的疑惑，剛才隱約聽到的女子的哭聲？！

自己的九皇叔夏安齊還是挺了解的，平時不會與人有太深的接觸，尤其是女人。

據說九皇叔的這個院子，從來都不接待外人，即使是自己的父皇，也都是在正廳接待的，至於院里的房間，好像連之前的三位王妃都沒進過，除了九皇叔的兩名貼身侍衛，就只有太后和安雅公主進去過，不過這聲音好像跟那兩位都對不上號……

「安齊。」夏景陽出了屋子，打了聲招呼。

「皇叔，叨擾了。」夏安齊知道自己的皇叔不喜禮數，只是微微傾身，拱手一禮。

「找我有什麼事嗎？」夏景陽問道，並不以「本王」自稱，顯得親切了不少。

「是這樣，楊老國公的寒腿之疾又犯了，想讓皇叔替他上幾天課，特意讓我來拜託皇叔的。」夏安齊禮貌的答道。

夏景陽微微皺了皺眉。

楊老國公——楊懷遠，天下兵馬大元帥，三朝的元老，已經六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也是戰功赫赫，可謂是上一代的戰神了。楊懷遠只娶了一個夫人，膝下有兩子，可惜幾年前，為了與西部十三國抗衡，不僅僅這兩個兒子，連幾個孫子都戰死在了沙場，如今就只剩下兩個曾孫，楊家可謂是滿門忠烈了。夏景賢稱帝了后，也因此封楊懷遠為護國公。

楊懷遠年輕的時候，常年帶兵征戰，落下了寒腿的毛病，上年紀之後，每到換季的時節，便痛苦不堪。

夏景陽跟楊懷遠可謂是忘年交，當初皇兄想讓自己教兵法，還是夏景陽讓楊懷遠頂上去的。只是近些年，為了避嫌，夏景陽才鮮少與楊懷遠走動的。

「楊老國公的身體怎麼樣了？」夏景陽有些自責的問道。

「楊老國公身體並無大礙，只是走路不太方便，有時候連早朝都要告假，要不是父皇不捨得，楊老國公早就想解甲歸田了。」夏安齊如實的回道。

「好吧，這段時間，楊老國公的課就由我代上吧。」夏景陽果斷的點了點頭。

「那就多謝皇叔了。」夏安齊再次拱手一禮。

「沒什麼，要不是我，楊老國公也能更清閑些。」夏景陽輕嘆道。

「不知皇叔用過午膳了么？」夏安齊猶豫了一下，又笑問道。

現在已經過了午膳的時間，夏景陽當然還沒吃了，都快被屋裡的小丫頭氣飽了！

「用過了！安奇這是棋藝又有長進了？」夏景陽心裡抱怨，不過還是笑著說道。

「長進談不上，只是希望皇叔能多指點一二。」夏安齊禮貌的回道。

「好。」夏景陽點了點頭，應道。

夏安齊立即一臉的興奮。平時在國子監的時候，夏安齊也時常跟夏景陽對弈，不過多數都是有人圍觀，不如在這裡下得盡興。

夏景陽和夏安齊就在院內的涼亭中，相對而坐，下起了棋。

夏安齊的棋藝雖說是不錯，但是跟夏景陽比起來，還是有著很大一段距離的，所以棋下得非常謹慎，加上從小養成的性格，每落一子，都會猶豫很久，眼看都過了半個多時辰，棋卻下了一半還不到。

「救命啊！」就在夏安齊手執黑子，猶豫了良久，準備落子之際，夢幽幽的聲音便從房內傳了出來。

夏安齊正全神貫注在棋盤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手裡的棋子都沒拿住，直接就砸在了棋盤上。

「皇……皇叔？」夏安齊有些錯愕的看向了夏景陽。

夏景陽也是一頭的黑線，這才怎麼一會？！這小丫頭又要起什麼幺蛾子？！

「沒事，我們繼續。」夏景陽說著，伸手將被砸亂的棋子復原，打算無視這個讓人頭疼的小丫頭。

「救命啊！」

夏安齊也是頗為尷尬，這麼個喊法，根本就集中不了精神，怎麼繼續？！不過還好，接下來的幾步棋夏安齊已經規劃的差不多了，於是再次執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

「救命啊！」

夏景陽額頭漸漸蹦出了青筋，強忍著執起了白子，應了一招。

「救命啊！」

「救命啊！」

「……」

夢幽幽越喊聲越大，還沒等夏安齊說什麼，夏景陽卻先忍不住了，直接將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盒裡。

「白牙，把她帶過來！」夏景陽沒好氣的吩咐道。

白牙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屋，直奔自家王爺的卧房。

「快！快！給我解開！」見白牙進來，夢幽幽一臉的委屈，焦急的喊道。

白牙也不說話，走到了床榻旁，伸手就要去解夢幽幽腳踝上的結，結果只看了一眼，就一個頭兩個大……

夢幽幽自然是對得起夏景陽的，夏景陽才出去沒一會，夢幽幽便開始解腳踝的結了。

其實夢幽幽也有自己的苦衷，剛過正午，正是夢幽幽平時起床的時間，起床后自然就要……

之前夢幽幽被夏景陽連折騰再嚇唬的，倒是沒怎麼在意，等夏景陽離開了，夢幽幽才算放鬆了點，人就是這樣，精神一放鬆，身體也自然跟著放鬆，竟然有點憋不住的趨勢……就算夢幽幽再孩子氣吧，也知道尿床和尿褲子多丟人，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不過夢幽幽一個連針都沒摸過的人，打開普通的結都是問題，更何況夏景陽打的結了。夢幽幽越是著急，結就越解不開，越解不開，就越著急……結果就是，夢幽幽不但沒打開腳踝上的結，反而還在之前的基礎上多加了兩個結。

白牙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腰后短刀的刀柄。

「哎？！你幹什麼？！」夢幽幽被白牙的舉動嚇了一跳，作勢就要往床榻裡邊逃。

白牙哪能給夢幽幽逃跑的機會，寒光一閃，手起刀落。

夢幽幽嚇得一閉眼，腦中一片的空白。

白牙自然是不會砍夢幽幽了，只是貼著夢幽幽的衣物，將自家王爺打的結給砍斷了。

「夢姑娘，王爺叫你過去。」白牙見夢幽幽一直閉著眼睛，淡淡提醒道。

夢幽幽先是將一隻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隙，見白牙的短刀已經歸鞘了，而且自己也不疼，這才送了一口氣。

就差一點點，真的就差一點點，夢幽幽就不著急了……

「那個……我能不能先忙點別的，然後再去見王爺？」夢幽幽試探著問道，實在是憋得太難受。

「恐怕不妥，王爺的性格想必夢姑娘也知道。」白牙直接提醒道。

夢幽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想了想，還是乖乖跟著白牙去見夏景陽了。

夢幽幽離老遠就發現夏景陽的臉色不善了，站在涼亭邊緣根本不敢靠近，身子還不住的發抖，當然了，發抖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憋的……

夏安齊見到夢幽幽，一臉的好奇，先不說夢幽幽為什麼會在九皇叔的屋裡，就說夢幽幽戴的鐵圈，估計整個上京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皇叔，這位姑娘是？」夏安齊笑著問道。

夏景陽表情稍微緩了緩，輕嘆了一聲。

「就是一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夏景陽無奈的回道。

夏安齊愣了愣，心中不免更好奇了。夏安齊自然知道自己皇叔的品性，向來不近女色，沒想到竟然會在意一個小姑娘，雖說這個小姑娘跟女色有點不沾邊。

並不是夏安齊調侃夏景陽，其實有些時候，生一個人氣並不意味著是單純的生氣，而是證明你在意了這個人。

「你又想幹嘛？」夏景陽看向了小丫頭，不耐的問道。

夢幽幽一臉的糾結，在腦中搜羅了半天的辭彙，也沒想出該怎麼回答。

上茅房？！這種回答都別說是對著夏景陽了，就是平時夢幽幽跟夢文慧說，都會被夢文慧斥責的。

不過在夏景陽看來，小丫頭並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做賊心虛……夏景陽是真被這個小丫頭的腦洞給折服了，根本就猜不出她要幹嘛！

「過來！」夏景陽不耐煩的說道。

夢幽幽一怔，立即搖了搖頭，身子忍不住的後退了一步，打算關鍵時刻躲到白牙的身後。

白牙馬上發現了夢幽幽的意圖，也不動聲色的往後推了一步。

夢幽幽再退，白牙也跟著再退……

夏景陽一腦門的青筋，再退倆人都要出涼亭了。夏景陽也懶得再廢話了，對著夢幽幽虛空一抓。

夢幽幽驚叫一聲，直接就對著夏景陽飛了過去。夢幽幽倒是已經習慣被這麼抓來抓去了，不過這個動作對現在夢幽幽來說，還真有點劇烈……

夏景陽伸手抓住了小丫頭的肩膀，其實也不能拿小丫頭怎麼樣，就是嚇唬嚇唬。

「皇叔！人有三急！」夢幽幽忙喊道。

夏景陽愣了愣，這小丫頭的腦洞？！之前為了陷害自己，連自身的名節都不顧了，現在想去茅房，卻不好意思開口了？！而且「皇叔」是什麼鬼？！

夢幽幽其實沒有太多的想法，剛才見夏安齊喊夏景陽皇叔的時候，夏景陽的冷臉明顯緩和了不少，夢幽幽自然也要試試了。

「下次直接說！」夏景陽無奈的叮囑道。

夢幽幽馬上聽話的點了點頭，雖說夏景陽語氣還是冷冷的，不過好像確實不那麼嚇人了。

「白牙，你帶她去吧。」夏景陽鬆開了小丫頭，吩咐白牙道。

「夢姑娘，這邊。」白牙馬上給夢幽幽帶路。

夢幽幽馬上一臉的如釋重負，溜溜的跟著白牙去茅房了。

夏景陽見到小丫頭的表現，一臉的無奈，可能自己真的上歲數了？！跟不上小孩子的腦洞了……

「夢姑娘……難道是夢府的三小姐？！」夏安齊喃喃了一句，突然想起了指婚的事，開口問道。

「她要是夢府的三小姐，我就直接把這門親事退了！」夏景陽沒好氣的說道，執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夏安齊偷偷揚了揚嘴角，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當事者迷吧？！畢竟自己的九皇叔太少與女人接觸了。不過也無所謂了，還是下棋吧。

夢幽幽方便完，渾身的舒爽，蹦蹦躂躂的回到了涼亭，獨自在房間實在是沒意思，索性就站在一旁看二人下棋。既然有一句「皇叔」護體，也沒那麼怕了。

「你會下棋？！」夏景陽無奈的問道，現在看見小丫頭都有點迷糊了。

夢幽幽馬上搖了搖頭。

「那站這幹嘛？回屋老實待著！」夏景陽呵斥道。

「皇叔，你就讓我在這看會吧，屋裡就我自己，怪嚇人的！」撒嬌對夢幽幽來說不叫事，張口就來。

夏景陽嘆了口氣，當著夏安齊的面還真不好嚇唬小丫頭，只能默許了。

「觀棋不語！」夏景陽還不忘提醒道。

「皇叔放心吧！」夢幽幽立即連連點頭，保證道。

夢幽幽還真是觀棋不語，而且看得很入迷，不過夢幽幽的個子稍矮，比石桌高不了多少，上邊還擺放了一個棋盤，所以夢幽幽只能墊著腳看。光墊腳肯定累啊，於是時不時還要拄著夏景陽的胳膊，趁著夏安齊思考的時候，便直接在靠在夏景陽的四輪車邊歇一會。

白牙有心幫夢幽幽搬把椅子，不過見自家王爺不發話，也不敢善做主張。

夏景陽現在完全沒心情考慮這些，只感覺內力有點不受自己的控制，難受的很。

夏景陽中了冰蠶雪珀之後，本來是不適合再繼續修鍊武功的，但是夏景陽卻一直沒有中斷過，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功力和冰蠶雪珀相合，還是別的原因，這幾年夏景陽的功力精進的飛快，不過也越來越難以控制，有點走火入魔的趨勢。

今天剛好是初一，正是冰蠶雪珀毒發的日子，夏景陽只感覺內力比以往更難以控制，也不知道是小丫頭迷藥的問題，還是被小丫頭給氣得，又或者是這小丫頭身上特殊的體香？！

夏景陽並不喜歡花，雖然九王府有專門的花園，但都是下人們在打理，夏景陽基本不會去看。夏景陽的院子里也是只有草地，一株花都沒栽，結果現在整個涼亭都被花香籠罩著，而香味的源頭正是黏著自己的小丫頭……

夏景陽看了看棋盤，估計想要分出勝負還需要一段時間，於是開始認真了起來，打算早點結束棋局，趕緊回房運功調息。

夏景陽執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咦？」夢幽幽幾乎是同時，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只是聲音非常的小。

夏景陽皺了皺眉，看向了還拄著自己胳膊，墊著腳觀棋的小丫頭，發現小丫頭看得很認真，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夏安齊的所有精力都在棋盤上，並沒發現二人的小動作，也沒察覺出夏景陽棋路的變化，猶豫了良久，也落下一子。

夏景陽也跟著落下了一子。

「哦！」夢幽幽在同一時間，又發出了瞭然的聲音。

夏景陽這次聽得清晰，再次看向了小丫頭，一臉的疑惑，不知道小丫頭是真看出來了，還是湊巧。

夏朝有兩位棋藝高人，被尊稱為棋仙和棋聖，雖然說是兩位，但棋仙的棋藝要比棋聖高出一籌，而且這兩位還都不是外人。棋仙就是墨家的墨虛先生，棋聖則是天機閣的無心老人。

墨家主攻的是兵法，並不是棋藝，不過墨虛先生卻將兵法和棋藝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墨虛先生的棋藝可謂是變幻莫測，成名之後，無一敗績。

當年，夏景陽跟墨虛先生對弈，就是用的這手誘敵深入，就連墨虛先生開始的時候都沒看出來，被夏景陽殺了大片。那時的夏景陽，棋藝比起墨虛先生還是遜色了不少，就算墨虛先生中了招，卻依舊贏了夏景陽三子。雖說當時夏景陽是輸了，不過墨虛先生還是破格收了夏景陽為徒。

所以夏景陽潛意識裡，並不認為一個小丫頭能看穿自己的棋路。

夏安齊思索了一會，突然發現了夏景陽棋中的漏洞，面上一喜，執起一枚黑子，便要落下。

「哎？！」夢幽幽立即一臉焦急的出聲提醒。

不過夏安齊下得太認真了，等發現的時候，手上的黑子已經落在了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