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真還是蠢?
湯藥才剛剛煮好,此時熱燙無比,澆在那樣一張嬌嫩漂亮的臉上,就彷彿兜頭而來的一捧岩漿,頃刻間燙得花氏凄厲的尖叫起來。
臉上傳來燒骨噬肉的痛意,漆黑的葯汁猙獰如毒蟲,花氏的臉整個地紅腫起來,疼得她一下從床上栽倒下去,伏在地上泣聲哀嚎。
外頭守著的素荷卻以為計劃得逞,頓時驚喜一笑,也顧不得再檢查一下,立馬瘋了似的跑出去,大叫,「不好了!夫人受傷了!」
她同花夫人來之前就算準了張長修歸家的時辰,就等著他撞見。
果不其然,張長修才剛剛走到小花園,頓時被素荷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
這太守府主子不多,能被稱為夫人的,也就堪堪兩個。
他臉色一變,連忙轉身快步走了過來,一見到素荷,更是面色一沉,急急開口,「夫人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快帶我過去!」
素荷眼睛一亮,忙作出一副焦急神色,將他領向常樂的院子,「花夫人聽說夫人病癒轉醒,連忙好心過來探望她,可不知怎的夫人就摔了葯碗,家主您趕緊過去看看吧!」
另一邊,常樂看著花氏在地上翻滾哀嚎的慘狀,卻只剩下滿滿的痛快。
昔日里得了花氏的算計,張長修淋在她臉上的那一碗湯水可是剛出爐不久,生生燙去了她半條命,足足有一年都不敢出門。
如今往事重現,受害者卻調換了人。
常樂神色微寒,冷笑,「疼么?」
「如果不是我反應及時,現在疼的就是我了吧。」她從榻上慢慢撐起身子,冷眼睨著花氏,「姓花的,同樣的套路用兩次,我是該說你天真,還是蠢呢?」
花氏向來嫌她蠢笨,與她斗都覺得髒了手,此時被常樂反過來說蠢,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忍痛大罵,「賤人!你故意的!」
「彼此彼此,」常樂勾唇一笑,「若不是你先動手,我又哪有這個機會?」
花氏看出了她臉上的嘲諷,頓時更加來氣,撲上來就要撓她的臉,「你分明就是裝病,故意引我上套,常樂,你好毒的心思!」
但她走的是嬌弱清瘦的小白花路子,此時臉上又有傷,哪裡是常樂的對手。
常樂側頭一躲,反手就捏住了花氏的下巴。
那張漂亮的臉蛋此時因為燙傷而一片猙獰的紅痕,再也沒有半點進門的溫柔恬靜。而且傷處本就疼得厲害,被常樂這樣一掐,更是疼得花氏尖聲驚叫。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常樂低頭湊近了她的臉,笑意凜冽,「我這可是真病,病得快死了的那種。」
這可不是唬人。
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讓她上了身,原身就會因為這病撒手人寰,徹底隨了花氏的意。
花氏還要再說什麼,一抬眼卻對上常樂唇角的笑意。
那笑極冷,彷彿帶著九幽之氣的厲鬼,森然凝視著她。
花氏一下竟被嚇住,掙扎著後退了幾步,指著常樂半天沒說出話。
同時,大門被猛地推開,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素荷猶帶喜色的一句,「家主來了!」
寒風驟雪一下灌進屋裡,連帶著一個玄衣皂靴的男子一道兒送了進來。
鴉青的一頭烏髮,向下是一張不怒自威的臉,五官鋒銳如刃,卻也俊美逼人,看得常樂微微一怔。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張長修。
只一眼,就讓她的心臟都揪著疼了起來。
可張長修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著急地落在了花氏身上,見她臉上紅彤彤一片,哭得梨花帶雨,渾身都是濃腥漆黑的葯汁,毫不狼狽可憐,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焦急上前抱住了她,「楚兒!楚兒你怎麼樣?」
他一來,花氏頓時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柔弱無依地倚進他懷裡,低泣,「夫、夫君,姐姐她……」
短短几個字,分明什麼都沒說,又好似什麼都說盡了,滿滿的都是委屈和無助。
聽得連常樂都忍不住想給她拍手叫好。
果然,張長修立馬動怒,立刻抬頭狠狠瞪向了常樂,厲聲開口,「常樂你這個毒婦,楚兒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她!」
常樂還沒說話,十里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連忙搶先護住她,「分明是花夫人想潑我們夫人,但沒端住碗這才傷了自己的,同我們夫人一點兒關係也沒有,還望家主明察!」
她剛剛雖然同素荷一起守在門口,可剛剛素荷跑了,十里卻進了屋,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始末。
雖然後續發展讓她措手不及,但夫人終於學會反擊了,她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拆台。
本來就是花夫人有錯在先!
「一派胡言!」張長修冷笑,「楚兒最是溫柔善良,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她會用藥潑人?真是笑話!」
他抬眼,目光陰沉地看向常樂,「你不要以為你曾經救過我,如今就能無法無天!我早就說過,若是你再敢針對楚兒,我絕不輕饒!還不快給楚兒道歉!」
十里還要再說,卻被常樂一把攔住。
她抬起頭,一字一句慢慢地、慢慢地開口,「在夫君眼裡,花氏的柔弱善良,而我卻是個陰狠狡詐的毒婦,是么?」
張長修想說是,可他抬眸就對上常樂的臉。
她此時大病未愈,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憔悴又孱弱,一雙眼中卻滿是執拗,眼眶通紅,卻死死忍住不肯哭出來,就那麼固執地看著他。
像極了他們初見時,一鞭鞭鮮血淋漓地抽在她身上,她卻咬著牙怎麼都不肯說出他的下落時,那倔強的樣子。
他的回答就突然說不出口。
可花楚兒卻突然攬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地抽泣了一聲。
這楚楚可憐的聲音讓張長修重新硬下了心腸,閉了閉眼,冷聲,「……是。」
常樂的胸膛劇烈的一疼。
她摸了摸心口,安撫了這來自身體的劇痛,輕輕笑了一下。
緩緩開口,「好,那我們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