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年三十兒
「嘖。」
懷王輕蔑地哼了一聲。
幾杯酒下肚,在常樂和柳成言之間來回觀望,好半晌才有些妥協地放下了杯子。
「成言,你確定此戰你不會出事?我不希望你騙我。」
柳成言目光堅定「此戰,我必須陪同。」
懷王嘆了聲,又瞟向急於表決心的常樂,不省心道「你的話,你先把皇兄那邊說通。本王最多把你們二人的想法傳達過去。」
「自己來就自己來。」
常樂不樂意地收回急切的目光,有一下沒一下地叨著花生米。
……
入夜,玄靈觀中一片寂靜,柳成言悄然出門,潛入了不為道長的房間。
不為道長驚醒,發現是柳成言,這才緩了一口氣,將房間的燈燭點上。
二人對坐在軟榻之上,燈光將他們二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之上。
不為道長打了個哈欠,攏了攏衣裳。
「有什麼事不能白日里來?非要大晚上過來。」
「我看過今日佔卜的結果了。」柳成言直接了當地說明來意,見不為道長的臉色微變,冷靜道,「此次,我會隨懷王一同出征。」
「什麼?」
不為道長無法冷靜了,噌地一下站起來,披在肩膀上的衣裳都跟隨著滑落。指著柳成言,滿臉的痛心疾首。
「你現在簪子已經斷了,有事兒不趕緊躲著,還非要往上湊?」
柳成言一雙清眸,仿若有星辰閃爍「既然懷王將有劫難,我不可能坐視不理。」
沒錯,不為道長在占卜中隱瞞了一條,正好就是關於懷王的。
卦象顯示,此戰會勝,但過程曲折。盛極必衰,衰極必反,在此過程中,龍脈將遭受一定的損耗。
龍脈所指便是懷王。虎將貴人可助,卻是幫助大氏軍隊在緊要關頭起死回生,並不一定能救得懷王性命。
能救懷王的,須得八字相合的親近之人。
正巧,柳成言就是那個適合之人。
不為道長當時看到這條神意,念及柳成言如今待劫,不願柳成言去冒險,便隱瞞了此事。沒想到,柳成言竟然還是知道了。
「他有劫難,那你呢?」
不為道長頹然地坐下,不願多看柳成言一眼,用手指扣著桌面,氣惱不已。
「這定然也是你的劫!你去,懷王或許不會死,但死的人就有可能是你了!」
「我若死了,死不足惜。」柳成言看得通透,面色淡然,淺笑安慰,「懷王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若是他出了事,對大氏也是一大損失。而且,我也不一定會在此事中遭難,只要我小心些便是。」
「你說的輕巧!」
「既有劫,便是躲不過的。若命里真是這般安排,便是看準了我不會逃避。如此,又有何可擔憂害怕
的?」柳成言繼續坦然地說服不為道長,「明日陛下當是要問你,莫要再犯欺君之罪了。」
不為道長面如死灰地盯著柳成言,內心絕望。
明知自己的兒子要去送死,他既阻攔不了又救不了,無法有半點的掙扎,只能幹乾地看著。
這種絕望猶如萬蟻啃噬,又如被人往心口上狠狠扎了幾刀。
「要我說,你的劫難不是別的,就是懷王!你這一輩子,算是都搭在他身上了!」
不為道長幡然醒悟,愈發對懷王恨之入骨,咬牙切齒地恨不能現在就將懷王了結,讓柳成言解脫出來。
柳成言似是看出他的意圖,及時警告。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道長莫要怪罪無辜之人才是。你我都是修道之人,當摒棄七情六慾,方能成道,莫不可被心魔所控制。」
……
翌日,臘月三十,除夕。
玄靈觀白日里的香客眾多,其實從臘月中旬開始,到玄靈觀祈福的人便多了起來,觀中的道士忙前忙后,不可開交。
常樂讓無澤和十里暫停休業幾日,把他們都叫到了玄靈觀中。
無澤和十里來時,順便把柳成言在天甲畫坊所得分紅帶了過來,也是有著幾百兩的。無澤和十里早就將總賬算清,提前把賬本送給常樂查看過,趁著年三十兒,就把各自所得分好。
來之前,他們已經先去了王府,把懷王的那份錢交給了管家的雯水。
沒錯,懷王府現在管家的還是雯水。
十里在跟常樂說的時候,還很替易昭打抱不平。覺得易昭作為王妃在懷王府里,很沒有地位!
這事兒,常樂也管不上,只是詢問易昭的傷勢如何。得知已經好全,也算是放心。
玄靈觀里的道士基本都是孤家寡人,都是修道之人,還想著什麼家不家?也就不提倡過除夕,吃團圓飯,只是把伙食改善了一下應節罷了。
但常樂他們是俗人,怎麼著也是要意思一下的。
常樂就派無澤跟著柳成言,自己和十里在廚房裡準備年夜飯。
黃昏之時,司伯言也來玄靈觀派人將大長公主接進宮中,他們皇家幾個好像也是要聚上一聚的。
常樂知曉,也有些好奇,懷王和大長公主坐在一處,是盡釋前嫌,還是關係僵硬的不可化解。
又念及是皇家團圓宴,想必易昭這位懷王妃是要一塊兒的。不知道司伯言會找哪個妃子陪他一同,大概率是賢妃。
他們再加上順安公主,就是完美的一桌子。
如此想了一番,常樂在做飯時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心裡一直酸酸的,還有些煩躁。
「阿常,那是涮鍋的水,不是煮湯的!」
十里一聲尖叫,常樂已經把菜倒進了煮沸的涮鍋水裡。
常
樂受驚回過神,瞄著一塌糊塗的大鍋,更加生氣自己的笨手笨腳。把爐灶讓給十里收拾補救,自己躲到了灶台後面,專註自己燒火的事業。
「阿常,你想什麼呢?」
十里用水瓢將鍋里的水舀出來,抽空問著常樂。
常樂雙手托腮盯著灶門兒,嘆了聲,悶悶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去年團圓飯吃的不高興,今年團圓飯也是在外面吃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咱們才能在自己的家裡過個好年。」
十里聽著,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轉為竊笑。等將鍋里的水都舀罷,重新換上乾淨的水,挑眉揶揄開口。
「原來阿常是想要個家了,是想陛下了?」
常樂腦子一激靈清醒過來,怪責地瞪了她一眼,倔強道「我才沒有。」
今天司伯言肯定知道她要跟軍的事兒了,為什麼一直沒動靜兒?連個來傳話的人都沒有。難不成,他真的不介意?
可是,她馬上就要去那麼遠那麼危險的地方了,他連來問候一下,見最後一面的想法都沒有嗎?
「嘖,你這臉上可是寫的明明白白的。」
十里毫不客氣地點破,將鍋蓋蓋上,也到了灶門兒后坐下,將常樂往裡擠了擠。拿起火鉗調整了下灶洞里的火,嘴裡還在喋喋不休。
「阿常,你這要是出去打仗。等你過幾個月回來,會不會陛下都不要你了?」
常樂被她這話刺激到,深吸了一口氣,道「不要就拉倒。說起來,我今兒怎麼看無澤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他的臉色什麼時候好過?」
十里不以為意,將灶門兒合上,暫時休息下來。
常樂偏頭「對了,你那靴子做好了沒有?要是沒做好,我就去買一雙了。任昀一直在咱們跟前跑前跑后的,實屬不容易,這點兒人情還是要還一下的。」
「放心,都做好了,今早送給他了。」十里十分靠譜地回話,「雯水那邊也挑了一對紅色珊瑚簪送了過去,送了喜鵲一對和玉的金鐲子。還有其他幫忙的人,都包了些銀兩,讓他們過節使。」
常樂嘖了兩聲,很是滿意十里的操作。從心底里感慨,十里是多麼靠譜的一個人,比她大爺強多了。
「那無澤呢?」
十里愣了下「無澤怎麼了?」
「你沒給無澤準備個禮物什麼的?你都送了那麼一大圈,人人都顧及到了。」
十里聽出常樂的意有所指,抿唇道「他有分錢,這不就夠了?」
常樂眯起眼睛,都替無澤感到失落。
忙了大半日,常樂還讓十里抽空見了見百里大爺。
到了晚間,擺上一大桌子菜,四五個人就圍坐一團,幾杯清酒以籌節日之氣氛。不為道長也懶得置喙,只是獨坐一旁,默默地以茶代酒。
年夜飯後,玄靈觀的道士都在房中進行晚修了。柳成言也是在房中打坐休息。無澤和十里就陪著常樂在道觀中四處轉悠。
今日又是個大雪天氣,雪花跟棉絮似的簌簌往下落,一大坨一大坨的。
走在積雪中,嘎吱嘎吱作響,不多會兒,常樂幾人的斗篷上就積滿了厚雪。
常樂三人提著燈籠,不知不覺便到了玄靈觀後院的姻緣湖邊。
今夜月亮格外明亮,倒映在湖中,照亮了堆滿積雪的姻緣樹。
姻緣樹是棵四季常青樹,如今依舊是鬱鬱蔥蔥的,只不過被大雪覆蓋了樹冠。祈福紅條大部分也都沾染了白雪。紅的綠的白的搭配在一塊兒,有種別樣的美感,正如姻緣一般令人感到奇妙不可思議。
「阿常,七夕的時候你有祈願嗎?」
十里指著對面的姻緣樹,極為好奇地打聽八卦。
常樂盯著冰冷的湖水已經在風中搖晃的弔橋,面無表情道「沒有,那天我掉進湖裡了。」
「那天你差點就死翹翹了,我記得。」
十里想起當時的情況還是覺得有些后怕,但經歷過那麼多的生生死死,似乎當時那件小事已經算不得什麼了。只不過,當時遺留下來的疑惑,她至今都還記得。
「所以,阿常,當時到底是誰害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