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同挨打
直到寅時末,藍忘機才從冷泉起身走出,就著這身濕衣一路滴著水往靜室走去。
回到靜室,快速換掉這身濕衣服,連早膳都趕不及,便快步向魏無羨所居小院走去。身為藍氏掌罰人,之前都是包庇縱容沒有實質性的懲罰他,昨夜明知他再次犯禁,便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縱容魏無羨,今日願同他一起受罰。
藍忘機越走越急,已然顧不上雲深不知處禁急行,也顧不上衣袂勾到身旁的花木。本就冷若冰雪的面容更是覆蓋了一層寒霜,驚得路遇門生懼意襲來,邊躲邊回頭驚詫不已。跨進院門,死寂沉沉,哪有晚間如集市般的人聲鼎沸之態,想來都知院里的人還在蒙頭酣睡。藍忘機來到魏無羨屋門前,抬起準備推門的手猶豫了一瞬,也就一瞬,藍忘機猛得將屋門推開。
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少年郎的汗味撲面而來,眼下這副場景,可謂是將「烏煙瘴氣」詮釋的淋漓盡致。
他微蹙眉頭調整了呼吸,定睛一看,地上,榻上橫七豎八全是人,皆姿勢不雅,衣裳敞亂,除了此起彼伏的鼾聲說明這都是活人以外,宛若亂葬崗的躺屍。
藍忘機一眼就看到了魏無羨的身影,此時他頭在地上,腿在榻上,睡得正香,頭髮散亂,衣領微敞,讓人無法直視。藍忘機頓時火冒三丈,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冽的氣息,把聶懷桑給驚醒了,本來還睡眼惺忪,在看到藍忘機的那一瞬間,如炸雷穿身,眼神立馬清醒,連聲音都發顫了,不停地去推還在酣睡的魏無羨,「魏兄!魏兄!」
魏無羨睡得死沉,被推的有些煩躁,迷迷糊糊說道:「誰?還有誰要來?江澄嗎?拼就拼,怕你!」
江澄也是一派迷糊之態,聽到魏無羨喊他也頗不耐煩,喝道:「閉嘴!」抓起身旁一本書就朝魏無羨那邊砸過去。
藍忘機看到那本書在魏無羨胸膛展開,瞬間眼睛睜大,呼吸停滯。畫風,大小,紙質與那日藏書閣他被迫看到那本春宮圖如出一轍,想必是出於同一人之手。
藍忘機羞憤之感愈演愈濃,他想起藏書閣最後那一日的夢,又想起昨夜更加荒唐污穢的夢,再想到屋內這一幫少年喝的爛醉捧著一本荒淫不堪的書冊爭相傳閱,各抒己見的樣子,惱的他雙拳緊握,彷彿在隱忍。
然而被春宮圖砸中的魏無羨絲毫沒有感受到四周的危險氣息,一把撈過砸在他身上的物什抱於懷中,嘟囔幾聲,又睡了過去。
藍忘機再也忍受不了這一屋子荒唐的狼藉,跨進屋內,跨過地上的躺屍,直接揪住魏無羨的衣領,就往外面拖。
這下魏無羨才終於醒了七八分,他掙扎了一陣,掙扎不開,這才扭頭去看藍忘機,莫名問道:「藍湛你幹什麼?」藍忘機不理他,也不敢看他,只有藍忘機自己知道他此刻沒有勇氣和決心去直視魏無羨的雙眼。
江澄從屋內沖了出來,對藍忘機喊道:「怎麼回事,這是幹什麼?」語氣中帶有怒意,藍忘機這才停下腳步,回頭對江澄一字一句道:「領罰」
藍忘機一路拖著魏無羨到了藍氏祠堂,早有執掌戒尺的門生候在此處,見藍忘機和魏無羨已到,魏無羨還在掙扎,立馬上前將魏無羨制住。被摁在地上跪著無法起身,魏無羨似乎這才徹徹底底清醒過來,道:「藍湛你這是要罰我?」
藍忘機轉頭默默看向魏無羨,盯著那雙在夢裡讓他失去理智的眼睛,沉默不語。他要罰的哪裡是什麼魏無羨,而是他自己。罰魏無羨只是為了罰自己的一個借口罷了。
魏無羨看藍忘機表情嚴肅,立馬道:「我不服。」
此時其他學子也陸續趕來,均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大氣不敢出。藍忘機知魏無羨想要說什麼,不等他開口,藍忘機便於魏無羨身邊跪下。魏無羨被藍忘機這一跪徹底嚇到了,反應過來后便奮力掙扎,藍忘機見狀大聲對執尺之人喝道:「打!」
魏無羨嚇得語無倫次,道:「等等等等我服了,我服了藍湛,我錯......啊!」兩人身後的戒尺同時下來,戒尺打在身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光聽著就覺得肉疼
「啊...疼疼......藍湛,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藍湛......我疼......饒了我」魏無羨略帶哭腔的求饒
「我若饒你,你可能饒過我?我不饒你,你才能饒過我。」藍忘機緊握拳頭,一聲不吭,享受著疼痛給他帶來的片刻輕鬆,可魏無羨的聲聲慘叫卻讓他心牆徹底崩塌。那叫聲極慘,藍忘機下意識地瞥了眼,旋即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彷彿打在自己身上的戒尺已不覺疼痛。
魏無羨的叫聲一聲比一聲的慘烈,藍忘機幾度忍不住想叫停,但卻不能。
忽然,他發覺魏無羨的聲音變弱了,變成了虛弱的悶哼。心頭陡然一擰,臉色頓時白了,側目看過去。
只見魏無羨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正舉著戒尺的門生看向藍忘機,似乎在問他還要不要繼續打。
藍忘機微微長了口,喉間乾澀,竟已發不出聲,故又閉了嘴。
那幾名門生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沒再繼續打。
江澄臉色極其差,他走過來,把魏無羨背著離開了藍氏祠堂。
藍忘機的眼睛布滿了血絲,心道「魏嬰,疼嗎?我知你疼,你疼了就會厭我、恨我、怨我,便不會再來招惹我。此罰:罰你不知所謂的撩撥我;此罰:罰我擅自對你動了不該動的心。」
百餘尺盡數罰完,藍忘機默默站起,向祠堂內的門生欠首一禮,隨即走了出去,竟是看不出任何受傷的跡象。幾名門生面面相覷,皆是一臉驚疑不定。
藍忘機離開祠堂后,未處理身上的戒尺傷,只差人給魏無羨送葯過去,便來到了藏書閣。他將家訓如數抄寫了一遍,期待家訓能夠幫助自己擺脫這進退兩難,手足無措的現狀。桌上已有厚厚一沓抄寫好的紙張,心境稍平,卻仍然不如意,又拿出了佛經抄寫起來。
姑蘇藍氏家教嚴苛,族中弟子佩戴抹額有「歸束自我」之意,旨在時刻提醒自己子弟不可淫邪放縱。而藍忘機近日卻夢中所見所行不僅荒唐而且污穢。雖然只是夢而已,但是夢中齷齪之事皆與同為男子的魏無羨有關,與藍家家教背道而行。
藍忘機越想越覺得荒唐,越想越覺得害怕,手中的筆停滯在紙上暈染出了一大片黑色的墨漬。藍忘機回神垂眸看到紙上的墨斑,嘆了一口氣,停筆往冷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