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以我之思 冠你之名

很快，藍曦臣便把阿苑帶了過來

阿苑見了藍忘機，有些害羞，想靠近又有些不敢靠近，眼神里多了幾分陌生感

藍忘機低聲道：「阿苑！」

阿苑懵懵懂懂的看著藍忘機，似乎不太明白道藍忘機是在叫他

藍忘機見阿苑這副陌生模樣，又道：「阿苑，你還認得我嗎？」

阿苑搖了搖頭

藍忘機鼻子微酸，道：「那羨哥哥呢？還記不記得」

阿苑又搖了搖頭

藍忘機對藍曦臣道：「兄長，阿苑這是失憶了？」

藍曦臣頷首，道：「他昨晚才醒來的，被陰氣所侵，燒得厲害，可能記憶有損。不過靈藥足夠使他神識不受創，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藍忘機看著阿苑，心道：若忘了，便忘了吧......要走的喚不回，逝去的留不住，多一人記得，便多一分苦楚。

隨後，藍忘機對藍曦臣拱手施禮，道：「兄長，忘機有事相求！」

藍曦臣知曉藍忘機的定是想留下這孩子，婉拒，道：「忘機，你要知道，這孩子姓溫！」

「兄長，稚子無辜，還請兄長成全！」

藍曦臣道：「也罷，留下他，便收他做我藍氏外門弟子吧」

「兄長，我想將他寄養在我名下，我要親自教養」

藍曦臣無奈道：「忘機，怎可如此，你要知道這孩子若是寄養在你名下，就是你的嫡傳弟子，是要寫進藍氏族譜的。雖藍氏有過此等先例，但就算我同意，叔父若知曉這孩子的來歷，也不會同意的！」

藍忘機堅定道：「只要兄長同意，叔父那裡，忘機自會去求他」

藍曦臣道：「也罷，你且好生養傷，此事，不宜過急，我先替你同叔父說明」，頓了頓又道：「我還有一點族內之事要處理，一會兒再過來看你」

說著藍曦臣便要領著阿苑離開

藍忘機道：「兄長，可否將阿苑留下」

「為何？你有傷在身，需要靜養...」

藍忘機看著阿苑道：「無妨，一會兄長再來尋他便是」

「好」說著藍曦臣便出了靜室

藍忘機話本就不多，半卧在床上，也不能陪阿苑玩，而小孩的天性本就關不住，沒坐到一刻鐘，便有些哼哼唧唧的，好在正在此時，那兩隻兔子進了靜室，阿苑算是有的玩了

藍忘機看著逗兔子玩的阿苑，內心不自覺的又泛起一絲苦澀，手輕撫心口上方的烙傷，太陽紋的烙印，從此鐫刻在心口，那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地方。心會痛，血會流，皮膚會隨著脈搏而顫抖。太多的事情，後知後覺才發現......原來當初玄武洞，那嬉皮笑臉的背後，他是帶著這樣的劇痛，把僅有葯留給了自己...

「忘機」

這話話突然打斷了藍忘機的思緒

藍忘機回過神來，行了個拱手禮，道：「叔父。」

藍啟仁道：「聽聞你醒了，便過來看看」

見藍忘機屋內還有個小孩，便問道：「這是哪來的孩子？」

「我從亂葬崗帶回來的！」

聞言后，藍啟仁原本風和日麗的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道：「荒唐！」

一旁的阿苑，被嚇了一跳，抱著兩隻兔子急忙跑到藍忘機的身邊，欲躲在他身後

藍啟仁瞪著阿苑，又瞪了瞪他懷裡抱著的兔子，終是忍住沒有再說什麼

藍忘機忍著鑽骨的巨痛起身，藍啟仁本欲上前攙扶，卻不料，他竟然筆直的跪在藍啟仁面前道：「叔父，忘機有事相求」

藍啟仁心知他定是又要做什麼不知進退之事，便側身不再看他

藍忘機拱手，篤定道：「叔父，忘機想留下這個孩子，收他做內門弟子！」

聞言后，藍啟仁臉色鐵青，看了一眼阿苑，阿苑許是被這不太和善的眼神嚇著了，有些哆嗦

藍啟仁厲聲道：「胡鬧！」

藍忘機執拗道：「求叔父成全」

藍啟仁再也忍不住，指著阿苑和阿苑懷裡的兔子，喝斥道：「逆子，你究竟要怎樣才肯罷休，你喝酒大鬧古室，我還沒罰你，你倒好竟然提出此等無理要求......我問你，是不是他魏無羨犯過的家規你都要犯，他養過的東西，你都要養！」

「忘機違反戒規，甘願領罰。收養阿苑一事，還請......」

未等藍忘機說完，藍啟仁便拂袖離開

藍忘機不顧傷口綻裂，行走間灼心蝕骨的疼痛，帶著阿苑來到了祠堂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見著藍忘機想被抽了魂一般的跪在青石上，他的背脊不再挺直，應是後背傷太過疼痛所致，阿苑則聽話的站在他身旁

藍啟仁望著藍忘機的背影，白衣下透著滲出的血色，畢竟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侄兒，又怎會不心疼，不覺的紅了雙眼，回想起藍忘機受罰的那日，大概是藍氏宗祠這麼多年來最血腥的一天。祠堂青磚縫裡的血漬直到很久以後才被完全清理乾淨

藍曦臣原本在忙推選仙督一事的公文，又思慮著阿苑在藍忘機那裡，怕影響他靜養，於是便趕去靜室，卻不見藍忘機，隨後問了門生，才得知藍忘機在祠堂罰跪

藍曦臣不免心疼自己的胞弟，畢竟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他都遭受了嚴重的創傷，快速的往祠堂趕，遠遠的便見藍啟仁靠在祠堂側門掩著面，躊躇了一會，還是決定上前，道：「叔父！」

藍啟仁眼眶有些泛紅，無奈道：「曦臣，你來得正好，去叫忘機起身吧」

藍曦臣知曉自己的弟弟執拗，道：「他不會聽我的」

藍啟仁道：「總不能讓他帶著傷，一直這樣跪著，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勸也勸了......也罷，這孩子留下就當給他做個念想吧，你去告訴他，我應允了便是」

藍曦臣驚訝中帶著喜悅，他沒想到叔父竟然會答應，道：「忘機執拗，多謝叔父成全！不如，叔父同我一起！」

說罷二人一起進了祠堂，藍忘機面無血色，灰白的嘴唇有些乾裂，髮髻微亂，眼神也暗淡無光，哪還是那個不染塵埃的含光君

藍曦臣道：「忘機，你且起身，叔父已然應允！」

藍忘機淺色眸子一道光倏地閃過，他讓阿苑也跪下，給藍啟仁行了一個跪拜禮，自己則重重的一叩首，道：「多謝叔父成全」

藍啟仁想讓藍忘機靜閉好生調養，而故意下懲罰，道：「既然我應允了你，可你觸犯家規在先，罰你面壁思過三年，你可有異」

藍忘機叩首道：「忘機甘願領罰！」

藍曦臣道：「七日後，我們便為這孩子舉行入族譜儀式」

「好，多謝兄長！」

隨後他們送藍忘機回了靜室，處理了一下綻裂的傷口，當晚藍忘機執拗的讓阿願留宿在了靜室

靜室里除了書，還是書，幾乎沒有什麼是小孩可以玩的，唯有魏無羨送的那兩隻兔子，能引起阿願的注意...

這日，藍忘機領著阿苑在院子里喂兔子，藍忘機遞了根蘿蔔給阿苑，道：「給你！」

阿苑道：「蘿蔔？」說著便自己咬了一口吃起來

藍忘機「......」道：「給兔子」

阿苑道：「蘿蔔，小兔子喜歡吃蘿蔔！」

「嗯！」

阿苑在院子里同殷月（愛鬧騰，活潑的兔子）追著玩鬧，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抱著兩隻兔子回到藍忘機身邊坐下來

藍忘機道：「累了？」

阿苑點了點頭后，一直盯著藍忘機頭看，道：「哥哥，你頭上戴的是什麼？」

藍忘機指著自己的抹額道：「這個？抹額！」

「抹額，好好看哦，我也想戴！」說著便要用手去摘...

藍忘機躲閃，道：「不可」

阿苑些許不解的「嗯？」了一聲

藍忘機解釋道：「抹額意喻規束自我，不可隨意觸碰，除非日後遇到命定之人，傾心之人，方可不必受此約束」

阿苑懵懵懂懂重複了一路，道：「命定之人...」

這時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接回頭看了過去

「兄長！」

藍曦臣手上拿著許多小玩具，遞給了阿苑，阿苑唯獨選了兩隻用草編製的蝴蝶，玩得不亦樂乎，這一幕，又讓藍忘機陷入沉沉的思念...

藍曦臣道：「忘機，兩日後便是給阿苑行入族譜禮的日子，我想等他入了族譜，就把他接去同其他內門弟子一起住，總不能讓他成天在兔子堆里玩鬧，況且，你靈脈受損嚴重，待戒鞭傷好后，還得想辦法修補靈脈！」

藍忘機看了看阿苑，微微遲疑了一下

藍曦臣像看出他的心思一般，道：「阿苑今後也可以過來看你，待你閉關結束后還需你親自教養！」

「一切聽兄長安排！」

藍曦臣看著阿苑又道：「他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藍忘機垂眸，低聲道：「嗯，想好了。藍願，藍思追...」

藍曦臣見藍忘機早早的就把阿苑的字也取好了，他微微嘆了口氣，道：「思追！是個好字」

想著忘機跟魏無羨二人，一個愛到骨子裡，閉口不提，一個對此事毫不在意。只任自己在險惡世道里浮浮沉沉，讓洶湧的浪潮把他們越推越遠，一直推進了生死的大門......終是錯過

兩日後，藍氏祠堂內，在藍啟仁藍曦臣以及藍氏的各位長老的見證下，為阿苑舉行了入族譜儀式，藍忘機親自替阿苑授予象徵姑蘇藍氏嫡傳弟子的捲雲紋抹額，並為他取名：藍願，賜字「思追」

以我之思，冠你之名——願君心長安，願終有一見，思君不可追，念君何時歸

藍忘機牽著阿願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祠堂，步履虛乏，身影也不似年少時挺拔......

看，魏嬰，你拼了命也要保護的孩子，我護下來了。我會把他教養得很好，這樣的話，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生我的氣？能不能...不要躲著我...他們都說你神形俱滅了，可我不信，你是魔道祖師，精通詭道，若你不願，再強大招魂陣又豈能招到你的魂...你一定是故意躲著他們，躲著我......魏嬰，我真的好想你

藍願入藍氏的族譜后，藍忘機便正是閉關...

藍啟仁對門生們的說辭是「藍忘機犯了錯，閉關悔過。」

聞言后，門生們皆一片驚訝之聲，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錯」和「藍忘機」這兩個詞聯繫起來。可既然先生都說了，那......可能是藍忘機本就優秀無雙，先生自然要對他要求嚴苛些，又或者是藍忘機欲提高自我，自行閉關約束自己，嘖嘖，名士之姿也，當是我輩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