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藏書閣作妖

藏書閣樓旁有一棵巨大的玉蘭樹，這個時節粉白的花苞已掛滿枝頭，含苞欲放。玉蘭花的甜香味早已按耐不住，從微張的花瓣里竄了出來。氤氳在藏書閣周圍。

藍忘機徑直登上二樓，見時辰尚早，就將魏無羨今日所要抄寫的書具一一備好，並且還細心的幫他把墨研好。隨後在書架上取了一些古籍輕放於案上，端坐於青席之上，便開始給自己研墨。

這些書本過於老舊，紙張泛黃，邊頁殘缺，有一股隱隱的潮濕霉味。藍忘機停下研墨的手，看了一眼木案另一端，隨即又站起，推開了木窗。窗外正是那顆玉蘭樹，有些枝條甚至都快伸進屋內，混著玉蘭花香的清冷空氣竄進藏書閣，瞬間將那股潮濕之氣掃的乾乾淨淨。

藍忘機重新坐下，執筆便開始抄寫起那些年代久遠且字跡已然不太清晰的古籍。約大半個時辰，藏書閣木梯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藍忘機抬眸望了魏無羨一眼，見他笑嘻嘻道：「忘機兄，我來領罰了。請你多多關照呀。」藍忘機不語，繼續謄抄。

「喲，藍二公子真體貼人，連墨都替我研好了，謝謝你啊。」

藍忘機心道「無妨」，實際卻當沒聽見一般，不回應魏無羨

一面青席，一張木案。兩盞燭台，兩個人。一端正襟危坐，另一端，魏無羨已將《禮則篇》抄了十多頁，頭昏腦脹，心中無聊，便開始唉聲嘆氣，緊接著就坐立不安，眼神亂飛，抓耳撓腮。

「去瞅瞅對面」魏無羨自言自語道

藍忘機察覺到魏無羨漸漸靠近自己的氣息，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蓮花香味，他本能的繃緊精神，悶頭書寫，不理會他。

藍忘機在重新謄抄藍家藏書閣里年代久遠、又不便為外人所觀的古籍，落筆沉緩，字跡端正而有清骨。魏無羨忍不住脫口由衷贊道：「好字！上上品。」

「忘機兄......」

「忘機......」

藍忘機聞言表面不為所動，內心卻被這淡淡的蓮花味兒擾得他內心泛起絲絲漣漪。

「藍忘機......」

魏無羨見他不理，身子又微微向他傾斜了些，依然伸著腦袋對著他耳朵，輕聲呼喚道：「藍二哥哥」魏無羨的聲音帶著氣聲，軟綿綿的，藍忘機心下一震莫名的煩亂蕩漾開來，他努力壓制著自己心緒，將手裡的筆握得緊了些，繼續謄抄。

魏無羨本是輕聲軟綿綿的變著花樣的稱呼見藍忘機，見他沒有反應，便燃起了滿滿的惡欲，大聲的喊了一聲「藍湛」

這一聲著實把藍忘機嚇了一跳，他頓了頓筆，微不可察的深吸了口氣，壓抑著快速跳動的心跳，面無表情的看了魏無羨一眼。魏無羨往後一躲，舉手作防禦狀：「你不要這樣看我。叫你忘機你不答應，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叫我名字叫回來。名字，魏嬰」說完又對藍忘機挑了挑眉。

「名字？魏嬰。」藍忘機心裡不自覺的叫了出來。忽覺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的看著魏無羨見他英美的臉龐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眼睛如星辰般閃耀，高挺的鼻樑，嘴角微微向上，厚薄適中的紅唇揚著令人眩目的笑容。藍忘機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仔細看過他。

此時魏無羨神情有些戒備的看著藍忘機，兩條腿不知什麼時候放到了桌上，姿勢甚是不雅。

藍忘機面不改色道：「把腿放下去。」

魏無羨立馬依言把腿放了下去，上身卻再往藍忘機身上靠過去，胳膊支在案上，他抬眼望著正襟危坐的藍忘機，語氣嚴肅，問道：「藍湛，問你個問題。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

藍忘機聞言，心中一頓，泛出一絲苦澀，疑問他為什麼會問自己是否討厭他，如若真討厭此次監督他罰抄也不必自己親力親為，隨便一個理由便可以回絕叔父；如若不討厭，為什麼又因為他偶爾輕佻的言行而氣急敗壞，擾亂心緒呢......」

藍忘機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魏無羨，他垂下眼帘，睫毛在如玉的面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避開魏無羨的目光，依然沉默。

「別呀。說兩句又不理人了。我要跟你認錯，向你道歉。你看看我。不看我？也行，那我自己說了。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我錯了。我不該□□，不該喝酒，不該跟你打架。可我發誓！我不是故意挑釁你的，我真沒看你家家規。江家的家規都是口頭說說，根本沒有寫下來的。不然我肯定不會當著你的面喝那壇酒。而且咱們講講道理，先打過來的是誰？是你。你要是不先動手，咱們還能好好說話，說清楚。可人家打我，我是非還手不可的。這不能全怪我。藍湛你在聽沒有？看我。藍二公子？」說完他還在藍忘機眼前打了一個響指，「藍二哥哥，賞個臉唄，看看我。」

藍忘機雖然一邊謄寫古籍，卻還是聽進了魏無羨說的每句話心道「看樣子是假意道歉，明明先犯宵禁在先卻把錯推到我身上，果然是巧舌如簧。估計就是不想抄家規，耍賴，呵天真」

藍忘機眼也不抬，道：「多抄一遍。」

魏無羨身子登時一歪：「別這樣。我錯了嘛。」

藍忘機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根本毫無悔過之心。」

魏無羨毫無尊嚴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要我說多少遍都行。跪下說也行啊。」

藍忘機擱了筆心道「真聒噪，他這樣下去怕是一個月也罰抄不完了。」忍無可忍，藍忘機給魏無羨禁言了

藍忘機閉目，輕輕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又是一派平靜神色，重新執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

魏無羨早聽過藍家禁言術的可恨，心中偏不信這個邪。可搗騰半晌，嘴角都撓紅了，無論如何都打不開口。於是他抄了張紙，筆走如飛，把紙扔了過去。上面寫著「我真的錯了，被罰抄書還被禁言，藍二公子能心疼我一下不，解開禁言，可好」旁邊還畫了笑臉人頭。

藍忘機看了一眼，揉作一團扔了。

魏無羨氣得在席子上打了個滾，爬起來又重新寫了一張，拍到藍忘機面前，紙上寫著「你要是不給我解除禁言，等我出去了我就告訴他們，說你藍二公子喜歡我。」

藍忘機看了一眼，有些震驚心道「這人真是口無遮攔」，然後面無表情道：「無聊」又被揉作一團，扔了。

重複多次，紙上內容有罵他的、討好賣乖的、認錯的、威脅的、惡意挑逗的......藍忘機起初還看一眼，後來直接不看就揉作一團扔地上了

魏無羨見狀心知討不到好，只能乖乖罰抄，但每抄了一小會兒就會給藍忘機扔紙，估計是想氣氣他。

天色漸晚，藍忘機抬頭看向魏無羨書案那端，已有厚厚一疊紙，地上也到處都是，便默默解開了魏無羨的禁言術，道：「今日便到這裡」

魏無羨聞言立即起身將筆一扔，未開口（許是還不知道藍忘機已經給他解了禁言術吧）便倉皇而逃，顯得十分滑稽。

藍忘機見魏無羨離開后，環顧藏書閣四周一片狼藉，便起身開始整理起來，將紙團拾起一一撫平放入一個木匣子里，打水擦拭魏無羨書案上的墨漬，把他罰抄的家規放在了抽屜里，整理乾淨後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