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滾不滾蛋
我沒想到館長把話說的這麼絕，心頭火蹭一下就上來了。
要不是館長非得把這差事交給紅姐，要不是李蓉酥那神經病陰魂不散，我才懶得管這破差事！
但好歹我也是社會上混過來的，這些話當然不會說出口。
只是我很清楚，李蓉酥冤魂一日不得到超度，自己一日就不能到安生。
縫補完屍體之後，保不準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了！
「館長，你看，這幫李小姐找出冤情，既能夠彰顯咱殯儀館的名聲，也能夠搭上李家這恩情，何樂而不為呢！」
這絕對是我有史以來說的最漂亮的一番話！
然而即便如此，館長卻不為所動，「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挺精明的，但是不行，李蓉酥背後的案子不是你能動的，不過就是一個打工的，沒這本事！」
我一下子就急了，這要是真不讓我干，李蓉酥不得隔夜就害死我！
但臉上還得畢恭畢敬的哀求，「館長，我是真想查這背後的事情，您就給我一次機會吧！」
這番話已經說的夠誠懇了，館長卻冷哼一聲，像黃鼠狼一樣眯著的小眼睛盯著我，不悅的說道，「你要想查，現在就給我滾出這殯儀館，到時候隨便你查！」
「你！」我孩童時期的驢脾氣也上來了，當場叫板道，「滾蛋就滾蛋，你以為我捨得在你這殯儀館待著！」
館長抄起桌上擺著的煙灰缸朝我砸過來，我一躲，連忙閃出門去。
結果剛出門，就和大大小小的眼睛對上。
殯儀館的夥計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動靜，在這門口偷聽了許久了。
「散了散了，看什麼看！」
我分明從他們的眼裡看見了不屑和譏諷，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卻互相瞧不起。
「該死的館長！」我心中嘟囔著，餘光瞥見了館長房間門口掛著的桃木，忍不住冷笑，「李蓉酥那潑婦本事大了去了，哪是你這普通的桃木能鎮得住的！」
狠話都說出來了，館長也叫我滾蛋了，那我自然是沒有臉面繼續留在這裡。
宿舍就在殯儀館主管的後方，我氣呼呼的往後院走，月亮已經掛在了半空，天色已深了。
可是在經過長廊的時候，我卻聽見溫柔的滬話低聲的唱著，「落雨嘍，打烊嘍，小八辣子開會嘍……」
這聲音讓我心念一動，轉頭去看，發現是紅姐。
紅姐今天換了身衣裳，她平日里雖然沒多少錢，卻最愛穿旗袍。
這一身翠綠的旗袍灑滿著月光，紅姐柔順的長發披在旗袍上，目光放在天上的月亮。
我沒出聲打擾，只是一直躲在走廊的柱子後面偷偷的看著，就想起有一次李哥喝醉酒之後說的話。
紅姐是滬人，青年離鄉，因為學的是斂容，走哪裡都被人說怪。
後來棲身於這小小的殯儀館，也算是有地方糊口，只是已經很久沒有回去自己的家鄉了。
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沒有錢，還是因為沒有臉面。
李哥告訴我，雖然紅姐在這冰儀館看起來挺有威信的，實際上卻被不少夥計在背後說閑話。
這一次，李蓉酥的屍體縫補這活，怎麼算也該落在她頭上，我卻答應了下來。
如果這個時候再走了，紅姐豈不是真的無依無靠了？他可是我一直愛慕的女人。
這樣一想我突然有些猶豫了。
紅姐卻在此時站起身來，停住了唱的歌，輕輕地嘆息一聲，回了自己宿舍。
我想了想，孩童時期的驢脾氣被自己的情感一頓社會毒打，成功的壓了下去。
要不，我回去找館長裝孫子？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要慎重考慮，男人面子不能丟。
身體卻很誠實的轉身回了主館，打算去找館長說說情。
但我來的不是時候。
「哎！您說您說，哦！已經在門口了嗎？我這就出來！」
我伸起一隻手剛想敲門，卻聽見裡面傳來館長講電話的聲音，舉在半空中的手頓住了。
館長這是要見人？
可是現在還沒有到他下班的時間呀？
正猶豫著，裡面突然傳來動靜。
我連忙躲在一邊的花瓶後面，借著長得正旺的富貴花擋住自己的臉，悄悄的瞄向門口。
館長果然開門出來，矮胖的身軀慢吞吞的挪動著，頭上還戴著一頂厚厚的圓檐帽子。
我連忙藏好，館長並沒有發現我，東張西望一番，腳步匆匆的往大門口趕去。
雖然我知道跟蹤人是個不好的行為，但不知怎麼的心中一動，腳就跟著趕了上去。
館長走的是後門，這在平時是非常罕見的。
他是一個講究禮儀的人，雖然殯儀館舉辦的並不大，破規矩卻挺多。
每次下班，館長都是抬頭挺胸走的正門，這回卻破天荒的往後門趕。
難道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心中猶疑，腿上加快腳步，發現館長徑直出了後門。
後門處一片寂靜，我趁著館長出了後門之後，躲在後門旁邊的柵欄門處往外看。
後門之外是一條小路，一般沒什麼人，今日卻破天荒的停著一輛G5。
雖然我從窮鄉僻壤出來沒見過什麼世面，但跟著李哥混久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哪家大富大貴之人瞎了眼看上我們館長？」我小聲嘟囔著，仔細往外看。
前門的司機下了車，給館長拉開了後門的車門，館長站在車門口對著裡面的人打了個招呼，才急急忙忙上了車。
就在那一霎那，我隔著老遠，看清楚了車廂內人的臉。
是白桑嶺！
那個表面看起來彬彬有禮，實則殺氣重重的李蓉酥的表哥！
而且今天他和李夫人的態度，再想起之後館長的轉變，我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好呀！
館長一手收著李先生的錢，一手上了這白桑嶺的車。
真是好一手兩面派！
我氣的肝疼，恨不得在這二人面前分別揭發館長的真面目。
可惜車子已經走遠了！
「氣死我了，這老王八蛋真會做人，收了兩家的錢，苦差事全讓我做了！」
埋怨歸埋怨，我又能幹什麼呢？
只能仔細的看了看後院的情況，發現沒人，又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