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我一鼎
「住手！」一聲急促不容置疑的嬌喝響起。
啟幕未曾反應過來，只見一道血煉刀光快速閃過，迅疾卻又輕巧的點開啟幕的軍刀。
啟幕抬眼望去，只見發出聲音的女子傲然立於道路中間，一頭迥異常人的紅色長發散落肩頭，在陽光下如火跳動，蛾眉濃密尾端泛紅，眼睛有些細長，開闔間泛著冷厲，挺翹的鼻頭似乎想竭力掩蓋有些偏厚的嘴唇，圓潤下巴抵著白皙玉頸，誇張有些過分高聳，努力撐開肅殺玄色戰甲，清冷的外表掩飾不住勃發的火熱，像一座隨時準備噴發的火山，好一個小娘！
女子似乎有些惱怒啟幕長時間無禮打量，一抖熾烈如血的披風，看似漫不經心卻帶出一絲殘影，一巴掌拍飛惹事的狡馬。
啟幕剛準備閃開，卻聽一聲慘嘶，只見高近兩丈，重約四五千斤的狡馬飛出數丈遠。啟幕望著高出自己一頭的女子如此彪悍，暗呼一聲僥倖，還好這一巴掌打的是狡馬這廝。
「我叫祝融容光，剛才座下狡馬新捕，尚未馴服野性，險些傷了你。」容光瞟了一眼掉落路旁的薯竽跟咸羊干，頓了頓接著說：「這是一些散碎的玉精，算是賠償。」
祝融容光不容置疑，抬手拋來一些玉精碎粒。
啟幕一愣，想要拒絕，還不待開口，就見玉精在陽光直射下閃著令人迷醉的光，手不聽使喚似的接了過來。
還沒等啟幕推讓幾句，祝融容光似乎有急事，擺了擺手說道：「看你也是這關中守卒，都是軍人，莫要婆婆媽媽。」隨即雙腳輕頓地面，如一片火雲落在剛爬起來的狡馬身上。
狡馬，獠牙外翻，似馬頭有獨角，一身鱗甲，卻是蛇尾，肩高近兩丈，四蹄如蛟爪，善於爬山涉水，日夜可行數千里，雖然極難馴服，卻是頂好的軍中戰騎。
啟幕羨慕的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心想小爺我下次血月妖獸攻城，是不是瞄著狡馬，咱也搞上一頭？
啟幕重新扛起麻布包裹，顛了顛手裡的玉精，心說這些怕不是有半兩之多，夠買千斤薯竽，心情不覺大好。
輕輕推開快要散架的大門，刺耳的嘎吱聲，打破了小院的寧靜。
「啟幕哥哥，是你回來了么？」隨著細碎有些凌亂的腳步聲，一張宜喜宜嗔的嬌顏竄入眼帘，少女似乎幾天不見，有些長高了，一身麻布衣衫有些短小，粗粗紮起的馬尾辮調皮的起伏，略顯規模的小荷尖尖。
「呀，啟幕哥哥回來了」
「嗚哇哇，啟幕哥哥帶吃的來了」......
隨著一陣嘈雜的小腳步聲，一群丸子腦袋擠了進來。
啟幕爽快的舉了舉肩頭的大包，探出手不顧眼前少女反對，匆匆胡亂揉了揉少女頭髮，打亂整齊的馬尾。
哈哈一聲聲暢快笑聲，啟幕趕緊攬著少女肩頭，「吃飯嘍，有咸羊肉羹呢——」
大鍋里沸騰的開水，薯竽切大塊，巴掌大的咸羊干整個丟入開水中，少女想了想，又拿出來多許，有些不舍的小心放入鍋里。
「女囍姐姐，再放些，我能吃一大海碗呢。」
「就是就是，女囍姐姐，多放些嘛。」嫩嫩的童音急聲說道。
「再多放些吧，女囍，我今天發了筆喜財，你看這是什麼？」啟幕攤開手，露出手心裡的玉精碎粒。
「玉精？啟幕哥哥，軍中提前發月餉了？」女囍眉眼彎曲，掩飾不住驚喜，連忙擦了擦手，把一整包肉乾都放入鍋里，接過玉精，小心翼翼的呵了一口氣，迎著日光看了看，「呀，還真是，得有半兩呢。」隨即想到什麼，解開腰間香囊，一粒一粒放了進去，滿足的吁了一口氣，笑顏如醉。
「真是個小財迷——」啟幕好笑卻又有些心疼的看著女囍，想要抬手弄亂馬尾，卻被女囍有預見的躲開。
鍋里的香氣越來越濃，瀰漫著整個小院，伴隨著咽口水聲，在一陣狼吞虎咽中頃刻見了鍋底。
半晌午的陽光不那麼毒辣，院落里高大濃密的若木灑下一片陰涼，啟幕與女囍並排躺坐在竹椅上，有些滿足的看著小院里幾十個歡快嬉戲的身影，相視一笑。
「也不知道族公爺爺跟大鴻哥哥怎麼樣了，胖嬸是不是又跟竹竿叔干架了？......」女囍喃喃低語說道，隨即眼神一暗，想到那一夜，虎嘯狼嗥，妖威似火，啟叔啟嬸把嚇呆的自己推給啟幕哥哥，自己迎著鳴蛇蛇口決然執矛而去，女囍眼眶一紅，卻又裝作毫不在意的向天上看去。
啟幕慘然一笑，緊了緊握著的小手，安慰的捏了捏。
「這山海界人族大地，誰不是一出生就與山獸賽跑？誰不是一出生就與毒草惡漳爭食？誰不是一出生就與凶妖異獸爭命？......只不過我們大多數爭不過它們——」啟幕壓了壓不覺有些憤然的語氣，「阿爸阿母都是祭身境戰士，說不定已經殺了鳴蛇，正在四處找我們呢。」
啟幕擦了擦女囍眼淚，安慰道：「我都快要破甲七層了呢，等這次凶月過去，多殺些山獸取獸骨大筋，挖些靈草，按照族公給的方子，熬煮一鍋補元湯，說不定我很快就進入祭身境。咱們到時候回部落看看，看看阿爸阿母，族公，大鴻......」
「凶月又要來了么？！」女囍俏臉倏地變得煞白，急急說道：「是不是山那邊的妖獸要過來了？啟幕哥哥，你是不是又要去出城？當初都說了不要讓你當探卒，你偏不聽。」
「沒事的，你還不知道哥哥的本事，當初咱們一路從部落穿過山林，幾百里路咱不都好好過來了么？哥哥從小就不怕妖漳煞氣，族公都說我是天生的獵手呢。」啟幕頓了頓，「再說了，探卒可是比守卒多兩份口糧，我每次出去小心點，碰道落單的山獸，一刀下去，拿到胖軍需哪裡，每次都能換好多吃的。」
啟幕安慰道，眼光灑向小院里歡快的小身影，長嘆道：「吃飽是福啊，這些都是跟咱們一樣，父母葬身妖腹，雖說將軍也派人按時送些薯竽肉乾接濟，但軍中本來糧食緊張，那些只能勉強活命，卻不能吃飽。」
「咱山海的人，可以殺死，可以病死，卻不能餓死！」
「是的呢，當初要不是啟叔啟母撿了我，可能現在我早就不知道在那個山獸的肚子里——」女囍看了看啟幕，「啟幕哥哥，女囍長大了給你做媳婦好不好嘛？」隨即低下頭，小臉通紅。
啟幕啞然，剛要開口——
「轟隆」一聲炸響，啟幕抬頭望去，只見剛才晴朗的天空瞬間雷雲密布，黑風煞雲壓向地面，雲層背後，一隻只猙獰凶妖異獸若隱若現，震天的吼聲穿透雷雲，數百丈大小的妖爪撕破長空，拍向一道青影，那青影極快，只閃爍幾下便撞斷妖爪，挑釁似的傲立雷雲中。
凶妖發出一聲痛嚎，殷紅妖血灑落，如岩漿般燒開山石，嗤嗤冒煙。
瞬間雷雲中又出現另幾隻妖獸，有青磷如鷹的蠱雕，有如豹五尾獨角衝天的猙獸，有人面魚身，渾身暗紅的赤鱬，各自煞氣衝天，準備合圍那青影。
忽然這時，一巨大銅鼎破空而來，撞開措不及防的蠱雕，鼎下有一抹白影，似是一女子，黑髮垂腰，晶瑩玉足踏空，臉帶面甲。
「小鳥兒，此乃老娘之物，你敢搶老娘的東西，看老娘不扒光你一身鳥毛！」
「呔，吃老娘我一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