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蠢得可以
一般人用兵，都喜歡把中軍位置放置最精銳的部隊。但是羯人打仗有一個習慣，他們不會進攻最強的中軍，而是兩翼迂迴，伺機尋找漏洞，北宮純針對趙軍的用兵特點，把最強最精銳的部隊放在兩翼。
如果敵人進攻，兩翼的騎兵快速包抄，將敵人進攻中路的部隊快速與其後繼部隊分割開來，分而殲之。北宮純就是使用這種戰略和戰術，把秦軍西涼騎兵經營成了大秦第一強軍！當初葉不凡就曾質疑過北宮純的這種作戰方法「如果敵人派出少量部隊阻擊兩翼的包抄部隊，集中力量攻擊中軍，那應該如何？」
北宮純卻笑道：「西涼騎兵不動如山，其疾如風，在天下間還沒有人能擋住西涼騎兵的進攻，再說只是弱中軍，而非虛中軍！」
北宮純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了葉不凡，他的這種戰法的可取之處！
在以往秦軍遇到的敵人，匈奴也好，鮮卑也罷，即使最強盛時期的石勒同樣敗在這種戰法之下！
「殺光秦蠻子，牧馬黃河就在今朝！」石弘身先士卒，率領趙軍部隊向北宮純的中軍發起了猛烈的進攻！石弘此時和歷史上並不一樣，在歷史上石勒早已統一北方，打得鮮卑人退避三舍，氏人俯首稱臣，晉軍退守江淮地區，那個時候的石弘生長的溫室中，沒有經歷過狂風暴雨的洗禮，不僅性格懦弱，而且還沒有魄力，最終被石虎篡奪江山！可是在這個時空，石勒終日生活在恐懼中，面對秦國的封索，北地惡劣的天氣，造就了石弘堅毅果敢的性格，也讓他變得和歷史有著天壤之別!
隨著石弘揮動了銅鐧，每一次呼喊，都帶動身後的趙軍士卒激情反應！
可是北宮純放在中間的兵力並不多，原本北宮純估計，最多中軍只要堅持三波敵人的進攻，兩翼就可以完成包抄，這個時候，敵人進攻的壓力自然迎刃而解，可是兩翼的騎兵卻遇到了困難，他們面前有了未知的危險，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即使後退，在困在那裡！
如果葉不凡在這裡一定會小心，這裡位於後世的俄羅斯烏索利耶，在這裡擁有大量的小鹽湖和溫泉，也就是秦國封索邊境近二十年，趙軍能在物資極度匱乏的情況下堅持下來原因。人不吃鹽就會得大脖子病，人也會變得沒有力氣！可是因為石勒發現了這裡鹽湖，取得了賴以生存的食鹽！
可是北宮純並不知道，這裡的小鹽湖和溫泉每到冬天就會上凍，秦軍用來發動兩翼包抄進攻的道路，其實就包括無數個小鹽湖和溫泉，由於溫泉里的地熱熱量太少，無法讓整個溫泉內都是不結凍，可是凍結的冰其實只是表面薄薄的一層，平時單人單騎行走的上面也不會出現斷裂，但是大量部隊從上面經過，就會出現斷裂！
遇到溫泉上面的冰面斷裂還好點，至少冰層下面的泉水還有一定的溫度，人只要搜救及時，還有生還的可能，可是掉在鹽湖裡斷層的人，下面的情況很是複雜，根本無法施救！
長期生活在這裡附近的趙國牧民和士卒，他們都知道這裡的情況，要想從這裡經過，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北宮純中軍位置的正前方，這條冰路並不太寬，僅三五里左右，兩翼卻都是那種暗藏殺機的黑洞！
看到北宮純派出兩翼騎兵困在鹽湖和溫泉里，石弘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看老天都在幫我們，那些秦蠻子進入鬼蜮了！」
趙軍士卒他們都知道鬼蜮的存在，很多人對鬼蜮都非常害怕，每年的冬天，在這裡很少有人前，只有在夏天冰雪融化時，趙國人才會在這裡煮鹽。或者捕魚！
看到中軍位置受到猛烈的進攻，擔任兩翼進攻的秦軍將領想回退救北宮純，驚慌之下，又有很多人馬掉進冰洞裡面，生死不知！
短短一刻鐘的時間，秦軍護國軍騎兵就損失超過三千餘兵力。雖然說三千兵力對於北宮純的整體實力並沒有太大影響，可是對於士卒的士氣影響卻非常大，在古代人們普遍愚昧無知的年代，這種不知名的陷井，讓秦軍左右兩翼的騎兵嚇得愣在原地，不敢亂動！
這個時候，北宮純卻苦了，他本來是弱中軍，現在倒好，敵人不用浪費一兵一卒就讓左右兩翼處在極度安全中，專心進攻中路！
防守中軍的副將看到這個情況急忙派出向北宮純救援，北宮純手裡哪還有人，兩萬一千兵力的左衛軍在後面大挖冰洞，準備伏擊趙軍，右衛軍和前鋒軍同樣都困在冰面上，進退不得！北宮純手中滿打滿算能用的兵力僅有不足四萬兵！
中軍的局勢越來越危急，頹勢越來越明顯！整體防線幾乎搖搖欲墜，再沒有後繼力量支援，隨時都有被攻破的可能！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中軍內，北宮純面色通紅，雙目中隱隱露出一絲惶恐之色來。他沒有想到的是，趙軍會在這裡，在這樣的情況布這麼大的一個局，這可是想一口吞掉整個護國軍。如果護國軍失敗，秦國就算想再發動征伐，就算最快，也需要到明年的四五月份，那個時候趙國就渡過目前最堅苦的時期！秦國要想滅掉趙國，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北宮純暗自悔恨，你說你設伏就設伏吧，怎麼把我引到這個鬼地方，我應該如何身皇上交待？雖然北宮純表面上震靜，其實他已經亂了方寸！以前北宮純排兵布陣與被人恰恰相反，弱中軍，強左右二軍，雖然很冒險的，但是秦軍騎兵的威力，相當大，要想防住北宮純的這種布陣方法，困難很大，就算能發現，也沒有克制的辦法，雖然看似危險，但實際上也是很安全的。
「晚節不保啊！晚節不保！」懊悔無用，北宮純也坦然了。北宮純知道，憑藉他立下了功勞，即使這次戰敗，葉不凡最多只會奪他的爵位，而不會殺他，就算朝中御史言官想彈劾了，他知道葉不凡是一個重情講義的人，葉不凡會極力保全他！
雖然葉不凡不會處罰他，但是北宮純卻無法原諒他自己，讓十餘萬秦軍將士死在這裡，秦國又多了無數孤兒寡婦！北宮純眼睛赤紅，喘著粗氣！「槍來！隨本將向敵人發起進攻！」
就在這時，北宮純身後趕來一輛馬車，一個病怏怏的人伸出頭來「北宮大將軍，您身為全軍主帥，豈能親自衝鋒陷陣？主帥就應該有主帥的職責，居中指揮，從容調度這才是你的職責！」張維正臉上露出病態的紅潤！
「大將軍，這應該如何是好，還是退回去吧！」崔悅跳下馬車道。作為一個世家子弟，他和其他世家子一樣，特別惜命，深通明哲保身之道。
「不能退！」北宮純想也不想的道：「石弘布了這麼大一個局，肯定還有后招，現在我軍右衛軍和前鋒軍都困在那裡，根本不能動彈！如果我中軍再一退，右衛軍和前鋒軍的士氣就會散了，弄不好，我們全部都能擱在這裡！」
聽到這話，崔悅反而不說話了，他的目的只是保命，聽說撤退就會沒命，他怎麼敢再說撤退的話，況且北宮純早就看他不順眼，如果借口擾亂軍心，砍了他，他也沒有地方說理去！
「現在唯有進軍，繼續向前，只有擊敗趙軍的進攻。我軍才有一線生機！」北宮純冷冷的道，先前的慌亂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處事不驚的樣子！北宮純沉聲道：「眾將士，隨我殺出去，才能逃得性命。隨我殺啊！」北宮純的聲音洪亮，在亂軍中響起，瞬間就吸引了數百十人圍了上來，抱成了一個小團，護衛著張維正和崔悅朝石弘的方向殺了過去。
趙軍前鋒位置，一身金甲的石弘很是顯然。他看到北宮純組織了中軍位置的兵力，自己充當箭頭，向趙軍發起了反攻！趙軍前鋒軍隊苦戰甚久，戰馬和士卒的體力消耗巨大，秦軍在有生力量的加入，瞬間逆襲，反而殺得趙軍節節後退！
石弘見狀嘆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想必那個人就是北宮純了，果然有點本事！」
石弘身後的程遐抬頭看去，只見北宮純持鐵槍，大鐵槍上下揮動，幾乎無一回合之敵，殺得周圍無人敢先前，原本搖搖欲墜的護國軍中軍，頓時嚴密起來!程遐臉上露出一絲擔憂來！
石弘道：「鼓起這一口氣反擊，只要把他們這一口氣給打下去，秦軍就會敗的，就算是孫武再世，他也無力回天！」
「哈哈！」崔悅跟在張維正身邊，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像他這種人，衝鋒陷陣，這種危險的活，他是不會幹的！崔悅笑道：「北宮大將軍果然厲害，我們原來真能打敗趙軍！」
張維正卻沒有崔悅這麼樂觀他搖搖頭道：「現在高興還是太早，現在北宮將軍根本沒有可用的兵力了，左右兩翼的部隊撤不回來，可是對面的趙軍還有三四萬人馬未動，我軍現在全軍將士體力差不多到了極限，現在別說趙軍還有三四萬人，就算還有一萬精銳，足以改變整個戰局！」
「北宮大將軍。果然不凡，必死之局，差點讓你翻盤了！」石弘策馬來到陣前，沖北宮純喊道！
北宮純看到石弘，暗道機會來了！他向新兵打了一個射箭的手勢，親兵跟隨北宮純多年，雖然北宮純沒有言語，到底還是明白了北宮純的意思。十數個親兵悄悄將弩機上弦，秦制單孔弩機雖然最遠可以達到三百步的射程，事實上三百步的距離，弩箭能不凡到哪裡去，弩手自己都不知道，這要看運氣，百步之內一發命中敵首，這樣的射術都是軍中的佼佼者了，北宮純的這十幾名親兵都是西涼大漢，弓馬嫻熟，雖然石弘距離北宮純其碼有一百五十步，但是這十幾個親兵都有把握一擊而殺！
現在的石弘可不是簡單的角色，他看到北宮純打了一個手勢，自然明白對方是想狙殺自己！石弘道：「北宮大將軍，我看你還是稍安勿動的為好，現在如今爾等已經筋疲力盡，難道還要妄言論戰不成？若朕受到攻擊，你們所有人全部得死無葬身之地！」
北宮純已經六十三了，他福了享了，罪也受，功成名就，他是不怕死，可是他身邊的這些關中雍州男兒卻都很年輕，在毫無勝算之下，北宮純還真不想讓他們作無所謂的犧牲！北宮純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
「放下武器、投降不殺！」石弘說道。接著他身後所有會漢語的羯人全部都跟著喊了起來。
「大秦只有斷頭的將士，沒有投降的士兵！寧願站著死，莫為跪著生！」一個年輕的秦軍士兵喊道。
北宮純順著聲音望去，看服飾這只是護國軍軍中的一名普通排長，相當於以前的都頭。
就在這個時候，無數護國軍將士道：「寧願站著死，莫為跪著生！」
面對石弘的招降，護國軍將士都感覺到了奇恥大辱，原本即將潰散的士氣在這一刻，居然又暴發了！
面對一雙雙真誠而赤熱的眼睛，北宮純動容了「我北宮純身為朝廷命官，豈能委身於賊！大秦只有斷頭的將軍，沒有投降的將軍，大秦立國二十餘年，可見過有投降的將軍？」
看到北宮純不願意投降，秦軍軍心不僅沒有動搖反而士氣更加高漲，石弘怒從心起，狠狠的吼道：「爾等要想死，朕就成全你們！」
北宮純突然笑了「石弘，說你蠢，你也蠢得可以！一上來就和我套近乎，還想招降於我，我北宮純是何許人也，豈會投向於你，你能為本將什麼？本將如今位列國公，當朝大將軍，已經位極人臣，升無可升，你能給我什麼？真是自不量力，真是愚蠢。」
石弘氣得臉色鐵青，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甲都陷在肉里，血都流出來了，他還不知道！
北宮純又道：「明明知道我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弩機箭擊耗費一空，本將幾乎竭盡全力，其他將士更加疲憊，如果你一上來就猛攻，或許還有機會，可惜，你居然異想天開的招降？你以為本將是會投降的人嗎？本將故意和你說話，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等我軍士卒恢復體力，等用盡的箭只送上來，更加重要的是，我軍倉促應戰，轟天雷根本沒有來得及發配至前沿士卒手中，可惜的是，這些寶貴的時間被你浪費了。說你愚蠢，你還不要不相信。」
「給我殺！」石弘氣的麵皮通紅，面色猙獰，死死的望著北宮純，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恥辱，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北宮純如此羞辱，偏偏沒有任何辦法。這讓他丟盡了臉面，很不得立刻就取了北宮純的性命。
「可惜，你沒有機會了！」北宮純淡淡的說道：「弩機三段擊，準備！」
及時送上來的弩箭讓秦軍的弩機再一次暴發恐懼的威力，「咻咻咻！」的破空聲不絕與耳，趙軍這一波衝鋒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突破五十步的距離，眼見趙軍士卒高高舉起的戰馬，臉上的表情清晰可見！
就在這個時候，北宮純喝令道：「投彈手準備，延遲三息！預備，投！」
秦軍現在裝備的轟天雷，基本上可以達到木柄手雷的爆炸威力，延遲三息，投出去的轟天雷正在會在半空中爆炸，這樣以來，轟天雷的威力得到最大的發揮。
「轟轟轟！」轟天雷的爆炸聲接連響起，突進弩機防禦網正準備近身肉搏的趙軍士卒頓時被炸得血肉橫不凡！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陣馬蹄聲，北宮純回首一看，臉色不由得大變。他的后營現在基本沒有防禦力量了，這個時候來的是敵非友，情況還真不是一般的糟糕！可是在這個地方，哪裡還會有護國軍的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