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誰是專家(3)
柏林,在博物館技術室里,一個小型的三腳架已經立了起來,上面掛著一個小型的電葫蘆,李凡看了原來那水櫃里的水,知道是因為加了淡水后使原來的浸泡海水的成分發生了變化,造成了箱子表面起了化學反應。
出水文物和出土文物從理論上都是一樣的,尤其是木材這類的有機物,經過一定時間的與外界隔絕,會產生一套新的自適應平衡,當離開水面,或者更換了浸泡的液體,都有可能產生意想不到的變化,而有機物一旦發生分解,速度很快。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在華夏,陰沉木那麼少的原因。從古到今,不知道有多少樹木建築倒塌被埋壓在地下或者河谷里,可是後世發掘的卻是鳳毛麟角,其中關鍵原因就是,大多數被埋壓在河流里的木料,在其過程中由於各種原因發生了變動,或者是河流乾涸了,或者是被洪水頂出了水底,結果就是迅速的發生分解,最後啥都剩不下了,只有熬過數千年,在高壓下形成了半化石狀態,其內部結構才能夠穩定下來,這就是被人們發掘出來的陰沉木,所以說,陰沉木是可遇不可求,起碼,目前人們還做不到人工複製,甚至連一小塊都複製不了。
從海里撈上來的那口箱子,顯然是用歐洲最普遍的楓木製作的,而沉在海底也不過數百年,根本沒有可能形成化石狀態,能夠保留到今天,實際上也就是在海底那種特殊的缺氧狀態下,逐步與周圍環境形成了某種平衡,這才算是完整的保留了下來。可如果一旦環境改變,箱子內部會不會失衡就不好說了。
不是說在海底就沒有打撈起這類箱子,在近百年歷史里,歐洲沿岸是發掘了不少沉船的,有的箱子等物品就那麼撈上來了,當然,也有一些打撈的時候,裡面的東西掉出來,最後被潛水員打撈上來,而箱子都認為是年久**散架了,其實,有許多箱子就是在環境改變后,迅速**造成的,只不過沒人注意罷了。
勞倫斯以為直接把原來那個水櫃里的箱子吊出來,換個水櫃放水就行了,在那裡招呼工人們把水桶放到新水櫃附近,看著他的瞎指揮,李凡從心裡膩味透了。
「克拉克,你告訴那個勞倫斯,不要在旁邊瞎指揮,這換水不是那麼簡單的!我們必須要考慮箱子裡面也可能混入了一些淡水,得先把箱子空一空,要不,咱們換了也是白換啊!在空水的時候,咱們還得用水瓢不停的向箱子上澆水,一是清洗箱子表面上沾染的舊水,另一方面是儘可能用海水濕潤表面,不能讓箱子直接暴露在空氣中,何況這裡的溫度還很高,我們只能盡量的接近,想要達到原來的環境大概是不可能了。」李凡是連說帶比劃,克拉克頓時就明白了。
聽了李凡的話,克拉克走到勞倫斯面前說道,「勞倫斯先生,請您站在那邊的台上看就行了,這些粗活我們干就行了,最後功勞都歸你,行不行?」
勞倫斯有些看不懂克拉克了,「我這是主動幫忙啊,這些工人都熟悉,方便安排他們便捷的做事情啊,難道這也不行嗎?你們這個專家是不是太挑剔了?」
「唉!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以為換個柜子就行了嗎?你不是化學方面的專家嗎?難道你不知道簡單的更換會把原來水裡的一些不可測元素也帶過去嗎?我們是要儘可能的帶少點,越少對那個箱子和箱子里的東西越安全,這樣簡單的道理難道你這個化學專家真不明白?」克拉克此時幾乎是在恥笑對方了。
其實,這個道理非常簡單,據說,還有一個什麼理論,說,洗衣機漂洗衣服的次數是三次,許多人懷疑有那麼多洗衣粉在洗衣桶里,只漂洗三次怕是頭部乾淨,因此,有些人乾脆打開洗衣機的漂洗功能,一邊開著水沖,機器一邊在裡面轉,這樣漂洗不光是費水費電,而且費時間,只有特殊的織物需要這樣干。
那洗衣機到底能不能漂洗乾淨呢?據說數學家就列了一個啥子公式,說第一次脫水,剩下的洗衣液殘留物不足總量的1%,然後第二次防水漂洗,再排放掉,經過脫水后剩下的是混合第一次殘留物洗滌液的1%,殘留物到了這時已經不足千分之一了,再如此一次,剩下的殘留物不足萬分一,這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了。
勞倫斯大概是想著這個,所以,他沒有把箱子上帶著的殘留液體看在眼裡。可是在要求純度很高很高的背景下,要求的凈度幾乎都是好幾個9啊!比如高純凈廠房的凈度都是以萬為單位的,甚至十萬幾十萬單位,換句話說,雜質是一點都不能混進去。至於眼前這口箱子能夠容納多大數量級的其它混合水,李凡沒有算過,不過他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混入的雜水是越少越好,越少越安全。
「趕快把那個箱子捆紮好,不要用金屬鎖鏈,也不要用鋼絲繩,用我們帶來的軟性化纖網從下面兜住,不可以隨意的找個地方捆紮!萬一局部斷裂就麻煩了!」
李凡此時已經讓馬聰脫下外衣,只穿著襯衣和短褲,看著馬勤一個人笨手笨腳的,李凡也不在乎了,脫下西服,捲起褲腿也跟著跳了進去。
很快,李凡和馬勤就把化纖材料做的繩網兜住了箱子,還在裡面擺出了一個角度,然後讓博物館的工人立即開啟排水泵,水櫃里的水很快就開始往下降了。
「你們幾個,推一桶海水過來,快!」此時的李凡也不在乎了,直接對博物館的工人下令,「打開桶蓋,用水瓢向這個箱子表面澆水!哎呀!不是這樣的,你們把箱子轉過來,把水瓢給我,你們看我是怎麼乾的!」
水桶移過來了,李凡親自用水瓢一瓢一瓢的往箱子上淋水,而箱子是斜著在網兜里的,下面的箱蓋裂縫處也在嘩嘩的向外流水,李凡知道,箱子里的水正在往外排,李凡伸出手指捻了捻,把手指放在嘴裡舔了一下,心裡多少有些數了。
看到箱子里的水流淌的不多了,李凡叫馬勤跟自己趕緊跳出去,然後把舊柜子踹到旁邊,把新柜子放到了三腳架下面,然後就讓工人把葫蘆吊往下放,同時,讓工人們向水櫃里倒水,不一會,箱子就漂在水面上,而這時,李凡和馬勤輪番的繼續往還沒有浸入水中的箱子上淋水,兩個人乾的是滿頭大汗……
隨著新的海水慢慢的灌滿了箱子,箱子終於沉到了水櫃底部,李凡這時才和馬勤在水裡配合著把網兜拿了出來,等到他們從水櫃里跳出來,送冰塊的車子也到了……那些送冰塊的人正想把冰塊放進水櫃的時候,被李凡給攔住了。
「不能這樣放,放進去后,冰塊融化了,那不等於是向海水裡注了淡水嗎?」
「那,那怎麼辦啊?哎喲,這活看上去簡單,可沒想到裡面有這麼多彎彎繞繞啊!早知道是這樣,我們的準備工作就能夠充分一些了!」勞倫斯垂頭喪氣。
「我記得你們這裡應該有強力密封塑料袋,是專門用於抽真空包裝文物用的,幾乎每個博物館都應該預備這樣的塑料袋,請立即去找!」李凡想了想后說道。
「有!我知道有那東西!你們稍等!」勞倫斯似乎也被激活了,快步去找。
不一會,他推著一輛小推車進來,上面擺放著各種規格的密封塑料袋。
李凡走過去,用手比劃了幾下,很快就找到了適合的塑料袋,然後打開了塑料袋,讓送冰的工人用鋼爪把冰塊一塊塊的放進塑料袋裡,套上一層還不夠,李凡足足的套了三層塑料袋,然後把自封口封好,小心的把幾塊包裝好的冰塊放進了水櫃里,這才算是解決了水溫的麻煩,此時,李凡的褲腿上還在淅淅瀝瀝的向下滴水呢,而此時的克拉克早就一溜煙跑出去去給李凡和馬勤買衣服去了。
一開始還瞧不起李凡的勞倫斯,看到李凡居然是如此幹活,而且,那些做法其實都沒有深奧的道理,作為化學家的他早就明白了,可是,他能像李凡那樣跳進水櫃里去操作嗎?勞倫斯自問不行,不要說他不行,就是那些工人,沒有特殊的獎勵和補貼,也是不會有人這樣乾的,說到底,他們是為看工作而工作。
等到現場全都清理完畢,送冰車也走了,馬勤和李凡都脫下了襯衣,裡面只穿著一件汗衫,看著李凡胳膊上露出的腱子肉,馬勤驚呆了,就連勞倫斯等幾個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也都看呆了,外表上看著文質彬彬的李凡,居然有這樣一副好身板,這身板就是在歐洲人里也是不多見的,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老師,您這身板是咋練出來的?教教我唄!」馬勤羨慕的滿眼金光。
「每天去健身房裡練上一個小時,三個月後你就差不多了,關鍵是要有恆心堅持,你知道我堅持了多少年了?二十多年了!」李凡說著眨眨眼睛。
「您,您該不是從小學就開始練健美了吧?」馬勤傻乎乎的冒出了一句。
「什麼健美?我這是練功,打小就跟著父親練,從來沒有中斷過,就是現在,每天還是堅持呢,你以為這是練健美的花架子啊?實話告訴……算了,還是不跟你說了,現在也不時興這個了,我這完全是習慣成自然了。」李凡隨口說道。
「那個……李教授,我想問問,你這樣幹活是為了什麼?哈維公司給你的補貼嗎?」勞倫斯這個時候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過來,遞給李凡和馬勤一人一杯,「不管怎樣,對你的敬業精神我佩服,同時,我也感到困惑,這箱子與你有關?」
李凡懶得跟勞倫斯掰扯,可有些話還是該點的時候要點一點對方,
「我是華人,這個年輕人也是華人,我們跟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八竿子打不著,可你不要忘記了,這是歷史文物,它告訴我們的歷史是屬於全人類的,我們個人好壞榮辱都很渺小,如果在這個項目中,由於我的不慎造成了失誤,或許我會內疚很久的,對我是這樣,對你和你們,難道不也是這樣嗎?」
勞倫斯被李凡的話給噎得啞口無言,他還真找不出啥光明正大的理由反駁李凡的話,只能訕訕的笑了笑,然後走到外面抽煙去了。
如果不是沒有衣服,李凡早就想離開這個半地下的技術室了,這個點,也不知道克拉克還能去啥地方給自己買衣服,他想了想,拿著襯衣走進盥洗室,在那裡用清水把襯衣透乾淨,然後用力擰乾,最後在盥洗室里時間的把襯衣當風車甩動,幾分鐘后,李凡穿著半乾的襯衣走了出來,馬勤看到師父的手法,也有樣學樣,不一會,不僅穿著襯衣,褲子人家可是乾的啊,得意的穿好走了出來。
半個多小時后,克拉克回來了,好像買了不少,克拉克要拉上李凡馬勤去外面找賓館,他知道,海水浸泡過的必須要用清水清洗后才能換上乾淨的衣服。仟仟尛哾
「別急啊老克!你去把交接手續辦完,還有,這張備忘錄也給他們,請他們簽收!」李凡說著從手機里把草擬好的備忘錄發給了克拉克,「列印好讓他們簽!」
克拉克一拍腦門,「我把正事忘記了,好,你們再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不一會,克拉克從勞倫斯的技術室辦公室里出來了,手裡拿著幾張紙,顯然,辦的很是順利,估計是李凡點的那幾句話刺激了勞倫斯,勞倫斯還想邀請李凡他們去吃飯,被克拉克給婉拒了,理由是現成的,他們得找地方去清洗換衣服啊。
辦完了該辦的,克拉克開車拉著李凡他們出去找酒店了,他們要去清洗,換衣服,然後找個地方再好好的吃一頓。李凡和馬勤清洗換衣服的時候,克拉克已經用電話向哈維做了彙報,還把各種手續拍了照片傳給了哈維,尤其是那備忘錄。
「好,你們在柏林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返回吧,我們做了該做的,剩下的我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哈維在電話里無不遺憾的說著。
勞倫斯簽收備忘錄的時候沒有仔細看,備忘錄這種文件格式本身沒有法律限制,說白了,就是一個提醒,簽收也就是證明這邊送達了,如果他們不簽收,保不齊,李凡就會讓克拉克在博物館網站上即時公開發布了,壓根就不怕對方耍賴。
等到勞倫斯在常去的餐廳里舒適的吃著晚飯的時候,他才仔細的看那份備忘錄,這一看,連晚飯都吃不下了,趕緊拿起了手機給老闆打電話,可老闆的電話掛在留言上,現在顯然在忙。沒法子,勞倫斯把備忘錄的文本傳給了恩佩利,然後還附上了自己的理解和意見,不管怎麼說,勞倫斯進到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