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檔
第二天一早,沈月刻意早早起身,趁董玉好還未醒來,獨自前往了長藝堂院區。
一路上自己也心裡嘀咕,不過是要去看望一下糟白浪,又非是啥見不得人的事,怎麼卻搞得鬼鬼祟祟,像做賊似的怕人知道呢。轉念再一想,也許的確有點見不得人吧。
來到小明舍,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決定上前拍門。哪知通通通連敲了十幾下,裡面毫無反應。沈月不由啞然苦笑,自己好容易鼓足勇氣,結果那傢伙居然不在。
思緒起伏間走出長藝堂,耳畔忽傳來吱呀一聲。沈月抬眼一望,原來是不遠處的天機閣塔那兩扇一丈多高的大門被打開了。
就見周琳琅大搖大擺走了出來,在她身後一起行出的是那老者燕三。
只聽燕三說道:「閣中情況便是如此,你可隨時前來。但切記,戌時之後閉館。」
「知道了。」周琳琅回了聲,剛一轉身,卻見到沈月正瞧著這邊,「哼」她一臉傲然,得意洋洋的走了。
燕三也看見了沈月。「三伯早。」沈月忙躬身行禮。燕三點點頭,返身回入了門中。
看著遠去的周琳琅,沈月忍不住嘟囔了聲「幼稚。。。」。正打算離開,忽聽頭頂上方有人道:「是不是有點羨慕她。」
沈月嚇了一跳,只見糟白浪從旁邊樹上一躍而下,歪嘴咬根木棍走來。
「羨慕什麼?」沈月捂著心口,沒好氣問。暗忖這傢伙怕是屬猴的,有路不好好走,總是上躥下跳的。
「羨慕人家贏了比賽,能進千機閣呀。」糟白浪語有戲謔。
「哼,無所謂。」沈月道:「大不了明年我再來過。」
「你以為演武賽是你家開的。。」糟白浪道:「明年你就一定能贏?」
沈月哼了聲:「贏不了就贏不了,反正我也沒啥想看的。」
「真的?」糟白浪嘿嘿笑道「就算不想幫曹無殤找人了,難道也不想看看慕星寒的生平來歷?」
這話一說,沈月倒真愣住了。心想是呀,自己對慕星寒的了解實在太少了,若是將來。。。自己總不能糊裡糊塗的吧。
糟白浪見她神情微滯,咧嘴一笑:「行了二妞子,別嘴硬啦。今夜亥時準時到這兒等著。」說完搖頭晃腦的走了。
沈月這才反應過來:「喂,等什麼?」
糟白浪卻只遠遠道:「記得換件丑點的衣裳,你這身太扎眼。」說完在牆邊一拐沒了蹤影。
「有毛病。。」沈月喃喃自語:「你讓我來我就來,鬼才理你。」
可話雖說的硬氣,這整整一天,沈月算是魔怔了。不論做什麼都無法專註精神,滿腦子都是糟白浪定的時刻,幾次旁人叫她都沒聽到。
待夜晚回到居所,她早早便上榻安寢,躺在那心想那個無賴,自己又沒答允,就沒頭沒腦的定個時候,他以為自己是誰呀?才不理他。
董玉好察覺她舉止怪異,問:「月兒,你怎麼看著不像是犯困的樣子,卻早早就躺下了,你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沈月沒好氣道:「早點睡,明兒我還約了楊遠哥哥去河邊呢。」董玉好哦了聲,雖覺奇怪,也不再問了。
可沈月雖閉上眼,卻怎麼都睡不著,翻來覆去,一直到董玉好都睡沉了,她卻越來越清醒。
就這麼躺著,直到外面敲起了更鼓,亥時已到。沈月睜開眼,看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終於心有不甘的嘆了口氣。起身尋了件棕色勁裝穿上,將雪璃劍提在手裡,悄悄開門出了靜心院。
趕到千機閣塔外時,糟白浪早已等的不耐煩。見沈月到來,自然是一通數落埋怨。
沈月也來氣,打斷道:「你叫我來幹啥,再不說我走了。」
糟白浪先是一愣,然後道:「你咋這麼傻呀,當然是帶你進千機閣了,難道大黑夜的拉你出來曬太陽嗎?這都不明白。」
「你。。你有鑰匙?」沈月奇道。
「你咋這麼傻呀,誰說必須有鑰匙才能進的。」
「你再說我傻,我可生氣了。」
「你咋這麼傻呀,說你傻證明咱倆交情好。。。別打。。。別打。。」糟白浪一縮頭躲開沈月的一巴掌道:「好。。好。。不玩笑了,這大戶出來的就是小氣,隨我來。。。」
兩人躡手躡腳繞到高塔的背面。那塔高三層,雖沒啥特別,但佔地面積巨大,整個塔身直徑足有三個演武台那麼大。沈月邊走邊嘆道:「這塔如此巨巍,令人嘆止,算是天武宮內最大的建築了吧。」
「那還用說。。」糟白浪頭也不回道:「這千機閣乃是天武宮重中之重的禁地,裡面保藏了太多重要的玩意兒,聽說當年光搭建就用了足足八年,你道鬧著玩呢。」
兩人來到塔下一處牆根,糟白浪小心翼翼四周環顧一圈,將地上一塊石頭挪開,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洞來。「喏,二妞子,進去吧?」
沈月看著那洞,難以置信瞪著糟白浪:「狗洞?」
「啊,是呀,不過你放心,沒給別的狗用過,你是第一個。」糟白浪一臉認真道。
沈月氣不打一處來,扭頭就走。糟白浪趕緊追上連聲道:「好好。不是狗洞行了吧,你也不是第一個,是。。是第二個。我都進去好幾次了。」
「你進去幹什麼?你不知道被抓住有多嚴重嗎?」沈月驚詫問道。
「這能怪我嗎?誰讓他們把這搞得神秘兮兮的。。。」糟白浪一臉不服氣的說道:「我就想進去瞧瞧裡面到底有啥。。。結果是既沒好吃的,又沒好玩的,老子也懶得再進。不過挖這破洞花了我三個多月,也懶得再填回去。。。哎。。你倒是進不進呀?」
沈月望著那狗洞犯了愁,就覺這也太丟人了,若是傳出去,自己以後還怎麼見人。要是被人說御劍山莊的小姐鑽狗洞,那恐怕就連父母以後都要抬不起頭了。
糟白浪見她神色躊躇不決,說道:「你可想好了,若是指望演武賽,明年還指不定啥狀況呢。機會難得,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進不進一句話?」
被他這一說,沈月咬著嘴唇,暗暗下個狠心,使勁點了點頭。她看了糟白浪一眼問:「你為啥要幫我?」
糟白浪先是怔然,接著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當然是想。。。」
「想什麼?」沈月看他一副不懷好意的嘴臉,有些緊張。
糟白浪靠近沈月臉龐,上下打量一番,忽咧嘴笑道:「想什麼。。嘿。。還用問,先親一下再說。」說著把嘴朝沈月面頰湊了過去。
沈月向後退了一步,倉一聲長劍半個身子拔出了鞘,冷冷道:「你想幹什麼?脖子這麼伸著,當心腦袋掉下來。」
糟白浪滿不是味,吶吶退了回去,嘟囔道:「有什麼了不起,上次打賭看慕星寒的紋身,你輸了還沒兌現呢。。。」
沈月把劍推回了鞘,搖頭嘆息一聲:「通常我不會褒貶旁人祖氏,但。。你姓的當真好,因為閣下真是我見過最糟糕的人了。」糟白浪翻個白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那地洞雖只三尺寬高,對於糟白浪來說,想要爬進去或許還稍顯吃力,但以沈月纖瘦的身形卻不是什麼大問題。她先將劍扔進去,然後匍匐在地,雙手交替一撥,雙腳用力,倏地滑了進去。
入到塔內,沈月彎腰朝洞口喊:「好啦,該你了。」
誰知那邊糟白浪卻道:「二妞子小點聲,你自求多福吧,希望你能活著出來,回見了你吶。」說完一陣腳步小跑走了。
「喂。。。」沈月不料他就這樣把自己丟在裡面。轉念一想,糟白浪確實沒說過要一起進來。
她回頭看去,發覺千機閣內部看起來,居然比外面看還要廣闊寬敞。映入眼帘的是牆壁上無數個兩尺見方的木格子,一排排瞧過去直是無邊無沿,數不勝數,粗略估摸著怕是不下萬個。最高一排的木格離地足有兩丈之餘。沈月抬頭瞧去,暗忖在那個位置想要上去,怕是輕功再高也不容易吧。
而每隻木格中則橫七豎八的放置著各式各樣的書冊典籍。這些木格雖看起來雜亂無章,實則還是有跡可循。每一區域最前的抬頭處都掛著一隻木牌。沈月看到那第一個木牌上寫著的是『武學』二字。
往下看去,當中分成刀槍劍戟,拳腳內功等數十個種類,密密麻麻根本瞧不過來。
沈月隨手取了一冊,只見上面寫著『龍象刀』三字。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龍象刀乃合谷之刀法,由山西五台朗玄寺武僧一清大師所創。失落與十年驚亂之期。後於天武八年,由陸長生據朗玄寺僧人口述從新整理而成。。。』。沈月將書合上放回,又拿了一本。就這般接連看了幾冊,發覺這些武功大多都是在十年驚亂時失傳。然後再由老宮主或其他人通過各種方式慢慢尋回的。
沈月對秘笈並無興趣。再往下走,看到第二大分類上寫的是『兵策』二字。她這才知此處原來不光有武功,還有講解兵法的東西。只不過對她來說,更是沒有一讀的慾望。
再往後,則是『工藝』二字。當中除了鐵木建築等製造技藝外,還包含不少醫卜星象,修仙玄門的神異之流。但這些也都不是沈月的目標。
她深知自己每多待在此一刻,就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暗忖還是快點找到自己要看的,瞧完了趕緊開溜的好,畢竟不是正當進來的。
她想到既然曾經答應過,要幫曹無殤尋找影煞盟餘孽的下落。那既然來了,便索性嘗試,還了這承諾。當即打定主意,在查找慕星寒的資料前,先追尋影煞盟的線索。
可是眼前千千萬萬的書冊,看著似乎都與自己的目標無關。她沿著書格繼續向內走去,慢慢轉彎,驀地見到,在盡頭處似乎有一扇木門。但因為僅有的數縷從高處漏窗射下的月光實在太過微弱,一時瞧不真切。
沈月三步兩步溜過去,果見那是一扇門。而門框上釘著同樣的木牌,上面寫著『密檔』兩字。
沈月心中一喜,推門而入。裡面一絲亮光也無,漆黑一片。她摸出隨身帶的火折甩燃,就見此處空間居然也不小,在牆壁三面鑲嵌著與外面一樣的木格子書架。只有一面牆光禿禿啥都沒有,只單單放置著一張寬大的供桌,上面鋪著圍布,圍布上則是看不清寫著什麼字的牌位和一尊香爐。
火折不能長時間燃燒,沈月看到旁邊牆上有燈座,上置半根蠟燭,便將其點燃,整個密檔室內頓時明亮起來。她熄滅火折,沿著木格細瞧,看到第一組木格上寫著的就是『門派組織』。
沈月知道找對了,趕忙走近一格一格的觀察。上面每一格都清楚的標示著各家門派勢力的字樣。什麼紫霄派,隱賢門,鐵戰幫,寒龍門等熟悉不熟悉的不一而足,甚至她還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家門御劍山莊的名字。
但沈月清楚,眼下可不是看這些的時候,也就一一掠過不去糾結。當尋到第三排最後一格時,赫然見到上面寫著『影煞盟』三個字。
沈月一陣心喜,將其中的書卷取出。解開綁繩,翻開第一頁,就見上面寫著------
「影煞盟,全名血影鷹煞盟。創建與天武二十一年,乃是由北海國燕郡的刺客組織『血影閣』,與淮北殺手幫會『鷹煞幫』結盟合併而成,故名影煞盟。總舵位在河東金州府邊轄北五十里曹子溝。首領百里朔望,江湖人稱『一陣風』,他亦是第一任盟主。」
讀到這裡,沈月心想原來影煞盟是兩個勢力聯合而成,這個叫百里朔望的看來不簡單,否則這種聯盟可沒那麼容易壓服眾人。她接著看下去。
「影煞盟行事張狂,且無跡可尋,並不似尋常門派組織一樣,恪守江湖規矩,行武林之風。他們僅以錢財為目的,從事暗殺、明殺、刺探、偷竊等隱秘殺戮任務。且不論目標善惡以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亦無道德原則之束縛。實為幾十年間天下安平的心腹之患。。。」
沈月想,看來與自己先前所了解的出入不大,這影煞盟就是個地地道道的邪惡組織,幸好已經被滅了。接著讀下去。。。
「然雖其作惡多端,血案無數。但因盟中高手異人眾多,行事又具備周密組織章法,因此縱橫宇間三十餘載,而未有受制威脅。影煞盟結構明確,共分為五層,盟主以下又分為『暗』『風』『影』『殺』四部,所有教徒在左手臂皆刺以血鷹標誌,以為記號。。。。」
「血鷹。。。」沈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句,將書冊翻至了下一頁。待她看到第二頁時,頓時瞠目結舌,整個人都傻了眼,只覺脖頸後背一片冰冷,似乎連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只見那第二頁上,端端正正畫著一隻前撲狀的兇猛黑鷹,與慕星寒手臂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沈月呆若木雞,此際腦海之中只有一句話,「他。。。慕星寒。。。是影煞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