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山間的一處山洞裡,這是獵戶或者採藥人常會留宿的地方。
李玄衣從睡夢中醒來,愣愣的看著不遠處烤著篝火打坐的安寧。好新奇的感覺,彷彿周身有水在流動。雙肋處感覺最為明顯,暖洋洋的溫熱一片取代了無時無刻不在的疼痛感。
聽到李玄衣呼吸變化,安寧睜開了眼:「您感覺如何?」
李玄衣定定的看著安寧,開口道:「不行,你這功法還是不能用。」
安寧一時沒理解,以為他有哪裡不舒服:「哪裡不妥?」
李玄衣手撫著皮包骨頭的胸膛:「你可知這近乎『無中生有』的功法一旦流傳出去,會引來多少覬覦爭搶。江湖中人一向是自己得不到毀掉也成,別說安生日子,只怕天下之大,也沒你的藏身之地了。」
安寧安撫道:「您別激動,若非您情況特殊,我也不會動用功法。這功法我自己也還稀里糊塗,除了名字記得清楚,連怎麼修鍊都還不明白,只隱隱覺得非常有用,但是究竟怎樣有用也還不明白。」
李玄衣詫異:「不會修鍊?」
安寧點頭:「沒錯,好像天上掉下來一堆金子砸給我,我可以隨意取用,卻不知道怎麼增加金子的數量,能買什麼也不太清楚,所以就只能摸索著來。」
李玄衣問道:「你與樹大夫走的近,是準備給『金風細雨樓』的蘇夢枕醫治嗎?」
安寧簡單的解釋了下自己救蘇夢枕的經過,「我確實想給他醫治,但不是動用功法,就只用醫術調理醫治。看看能治到什麼程度。」
「你自己想的已經夠明白,不用我多說。只記得千萬小心慎用就是。」
「您放心,我曉得輕重。還有……您與樹大夫關係如何?他是行家,一診脈就能發現您的情況不合常理。」
李玄衣勾出一個笑來:「老樹是醫者,也是個很通透的人。他做了御醫這許多年,有樣本事比醫術還好,就是永遠分的清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讓他知道不合常理也好,一句『秘法』就能堵死他的嘴……哈哈,我簡直迫不及待想看他百爪撓心的樣子了。」
……
回到家中,李玄衣的想法很快就實現了,樹大夫整個人都憋紅了:「半分都不能透露?」
安寧搖頭,李玄衣說風涼話:「能透露的還叫『秘法』?」
樹大夫圍著桌子轉了一圈又一圈:「你治不治蘇夢枕?」
安寧答道:「治,但是不這麼治。」
樹大夫氣急敗壞,伸手指李玄衣:「憑什麼給他這麼治?憑什麼他能知道『秘法』?」
安寧微笑:「我樂意啊。」
樹大夫臉都青了,嘴裡嘟囔著:「不生氣不生氣……」但效果甚微,他氣的快要冒煙了。「你這丫頭!這麼氣人遲早挨揍啊我告訴你!」
「挺多人都這麼說過……」安寧自己愣一下,誰這麼說過了?「但這揍還真沒挨上過。」
如李玄衣之前料想的那樣,即使再好奇,樹大夫也只是向安寧苦苦追問甚至哀求,對別人不曾提起隻言片語。
李玄衣消失好幾天,好在外面盯梢的是真不怎麼頂事,隨便找個人在屋子裡咳嗽幾聲他們也分辨不出來。
安寧寫了藥方推給樹大夫:「您看看有什麼需要改動的?」
樹大夫氣乎乎的,卻忍不住去看藥方:「少來,你就是想直接問你的貓。」
安寧摸摸鼻子陪個笑臉:「定是被您照顧的好好的。」
樹大夫沒好氣的道:「不知道,玉塔里養著呢。」
李玄衣抬眼:「『金風細雨樓』這是準備搶人?」
樹大夫瞪他:「搶什麼?跟誰搶?不入『金風細雨樓』難道去『六分半堂』?還是跟你?」
李玄衣目光如炬:「蘇公子向有俠名,若是平時,我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樹大夫不耐煩的打斷:「現在也別有什麼想法,有也直接去找蘇夢枕問,我哪知道他怎麼想的。」
樹大夫簡直把「氣不順」三個字寫在了臉上,噎李玄衣一句覺得格外舒坦。
安寧看他們吵架覺得挺有意思,起身抱拳行禮:「兩位都是好意,安寧謝過了。」
李玄衣和樹大夫對視一眼,同時嘆氣。李玄衣道:「罷了,你自己想得明白就好。」
樹大夫道:「不給看就不給看,反正是救人的手段,總比害人好。」
……
玉峰塔上,楊無邪跟蘇夢枕道:「樹大夫和安大夫上山來了,你見不見?」
蘇夢枕抬眼:「見,怎麼不見。」
楊無邪問道:「去黃樓?」
蘇夢枕沒答,若有所思的問道:「依你看,這人是明著用還是藏著用好?」
說起這事,楊無邪也頭疼。雖然安寧的過往乾淨的白紙一張,但那軍士作風的傳言既然他能探聽到,難保別人不會。
楊無邪還沒理出個頭緒,蘇夢枕先自嘲的一嘆:「算了算了,咱們在這想來想去也沒用,問她自己好了。」
楊無邪輕咳一聲:「你對這位『安姑娘』很上心啊。」「安姑娘」三個字微微加重音。
蘇夢枕不知怎麼就覺得鼻尖癢了癢,彷彿嗅到了似有似無的脂粉香。「畢竟是能讓樹老讚歎的醫者,不知她能幫我這身子多撐多久。」
楊無邪咬了咬牙:「你就敷衍我吧。」說到他不想說的話題,就拐到身體上來,每次這樣,楊無邪都會乖乖的投降,屢試不爽。
……
樹大夫沒好氣的道:「你看我幹啥?」
安寧乾笑兩聲:「您……您身體真好啊……」不會武的人一口氣上天泉山竟然毫不費力。
「那是當然。」樹大夫挺胸抬頭,「自己身體不好怎麼去治別人。」
「有道理,」安寧建議道:「您可以試著練練武,不僅強身健體,還能更好的了解一下武林中人怎麼應用內力。」
樹大夫瞟安寧一眼,「那些東西,知道就行了,真練起來得多耽誤時間,我還怎麼研究醫術。」
「有……有道理。」
「說起來,你這丫頭到底是什麼怪物,武功、醫術都沒落下,什麼樣的師父才教得出你這樣的弟子來?」
之前那句脫口而出的讓話安寧十分在意,一定是有人說過類似的,但刻意去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我比您還想知道。」
隱隱覺得自己說錯話的樹大夫老大不自在,好在這時蘇夢枕和楊無邪來了,而安寧全部的精神全集中在飛奔而來的小小一團上了。「小莫!!」
楊無邪看著抱在一起蹭阿蹭的兩隻……阿不,兩個,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幾天莫北神可抱怨好幾回了,安大夫這貓兒真不能改個名字嗎?」
安寧把小莫抱在懷裡,整個人都好起來了。「不改,我家小莫從小就叫小莫了,莫北神不是叫『莫北神』嗎,難道還跟避諱帝名一般不許人重字嗎。」
這誰敢認。連想到這位之前為了貓兒一撮尾巴毛衝出去剃了魯三箭眉毛的舉動,楊無邪再次充分認識到,這貓絕對惹不得。
滿意的看了看啞火的楊無邪,安寧還有一個理由沒說出來,記憶里那個軟萌萌的男孩子,自己的弟弟,小名喚作「莫莫」呢。
正說著,有人走近遞給楊無邪一張紙條。楊無邪看一眼之後又遞給了蘇夢枕。蘇夢枕微微皺了下眉問道:「安大夫家中隱私之物可放好了?」
安寧飛快的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小莫抱在懷裡,做好的成藥和從「八神寨」順來的銀子換成了銀票交子都帶出來了,家裡並沒有什麼特別不能見光的東西了。「蘇樓主直說吧,什麼事?」
蘇夢枕無甚表情,「安大夫家裡,被人翻查搜檢過了。」
即使沒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家裡被人翻過的感覺還是不爽得很。
「誰做的?」問出來就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蘇夢枕依舊面無表情:「『六分半堂』。」
……
情況比安寧想的好太多,家裡並沒有滿地狼籍,只在細小處能看出被別人動過的痕迹,若是換個粗心的,怕是連曾被人翻過都不知道。
安寧要回來看看,蘇夢枕本是要派人陪著,但是安寧拒絕了。別說「六分半堂」的人不會傻到在那設埋伏把事鬧大,就算真有埋伏又怎樣,正好拿來出氣……
收拾東西,塞進箱子里,邊收拾邊臉紅,又羞又氣。
正這時,敲門聲響起,是慢慢的,很輕的那種敲門聲。
安寧奇怪,這時會有誰來訪,開門……
世上就是有種人會讓別人打眼一看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而面前的人何止讓人「眼前一亮」。
白衣,低首。這個人好看到讓安寧原地愣了一下。「您……哪位?」
白衣人聲音低低的:「狄飛驚。」片刻后又補一句:「『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飛驚。」
原本對「六分半堂」中人十分反感,想著見到了就揍人的安寧此時覺得這股火併不難壓下了。「原來是狄大堂主。不知大堂主有何貴幹?」
狄飛驚低著頭,如害羞的大姑娘一般:「狄某是專程來致歉的,能否容我解釋幾句?」
這個態度讓人很難拒絕啊,反正安寧就沒拒絕:「狄大堂主請進。」
入屋,輪到安寧尷尬了。因為是匆忙回來的,爐火沒生,連杯茶都上不了。只能幹巴巴的讓座:「狄大堂主請坐。」
狄飛驚抱拳:「今日有我『六分半堂』中人私自闖了安大夫閨房,我代他們與安大夫道歉。」
閨房?安寧簡直要撫一撫額頭了,這副裝扮快一年了都沒人發現她女子的身份,自從救了蘇夢枕之後,聽說的、相骨的還有翻箱倒櫃的,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一樣。
卧室的柜子里有幾件極精緻的女裝,也有女子的妝奩盒子,裡面放的有香料胭脂和幾件首飾。沒錯,安寧喜歡這些。喜歡漂亮衣裙,喜歡精緻首飾,喜歡胭脂水粉,喜歡各種香料。不過也是因為實在不會用的緣故,東西幾乎都是全新的。「梳妝打扮」哪樣都不會,只好白放著看看,欣賞一下了。
而更讓人臉紅的是,安寧常穿的那疊男裝也被人翻過了,裡面的裹胸甚至被單拿出來看過。想到這,簡直胸口都在發緊……好吧,也是真的有點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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