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一頓飯吃的冷血心滿意足,乖乖的趴再床上讓安寧給換藥。安寧驚奇的發現,他那句「傷口恢復的快」一點都沒說錯。才短短的一天,已經趕上別人三天的恢復程度了。但是也再次看到了他身上大大小小新舊俱全的傷痕。
「我想說句話,聽不聽在你。」安寧手上不停,靈巧的給冷血換著葯。
冷血應一聲示意她說。
安寧深吸一口氣,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了。勸什麼?勸他不要受傷,那還不如叫他不要再戰鬥了。說親近的人會心疼?這還用她說?
看著乖乖趴著的冷血,安寧最終只說道:「我做些這種金瘡葯給你送去吧。」
冷血知道她想說的大概是什麼,於是也不追問。憑他受傷的經驗,已經明白這塗在自己傷處的金瘡藥效果有多驚艷了。「那……多謝。」
其實冷血心裡也有挺多疑問,比如安寧對傷口處理的這麼熟練,憑他多年做捕快的經驗來看,這一定是接觸過許許多多的傷處才能練出來的。手法輕重拿捏的這般恰到好處,力度不至於輕到癢,更不至於重到疼,卡在恰恰好的程度。她自己也應該受過很多傷吧。但是這些問題都有些過於私密了,以冷血的性子是問不出口的。
給冷血換了葯,再去看過小黑龍的傷,安寧心裡盤算著再有個一半天就可以給冷血拆線了。和差不多年紀的少年相處,她總是會不自覺的帶入姐姐的身份,忍不住想要對人好。等到記憶恢復,找到自己真弟弟的時候怕是會直接把人寵上天吧。安寧這樣想著,邊想邊笑,以後的事,誰知道呢。但是眼下,她倒是做好了快馬趕路的打算,耽誤了這些時候已經覺得挺對不住小莫了。
等到冷血的傷處拆了線,仔細檢查過沒有發炎的跡象,安寧徹底放心了。小黑龍受的是內傷,歸順內氣之後,要恢復就只是時間問題了。安寧弄清楚事件的始末之後,也覺得他砍水仙那劍並沒有什麼錯,於是說道:「當時情急,現在想起來,弄斷了你的劍也是不該,等我回了京城,請人打一把賠你。」
小黑龍擺手:「斷就斷了,出手之前我就想過,傷過水仙之後,那劍我也不打算再用了。」
安寧其實挺好奇他和水仙還有沒有什麼下文,但是好奇歸好奇,問就算了。和兩人告別一下,安寧快馬上路。
等她走後冷血發現,那在自己心裡轉了許久的,表達對李玄衣之事的感激的話,竟一句也沒說出口。他本不是糾結這些的人,但安寧攔下的那一劍對他來說實在太重要了,總覺得需要當面致謝才是。沒想到再見就又受了人家的恩。算了,江湖漂泊,總有可以還的時候,小黑龍的事不就是這樣嗎。
……
安寧所謂的趕路,就當真是不停的那種。「恆河沙數」在手,她撐得住。
天泉山,高高大大的茶花有點不高興,因為半夏收了床曬的蓬鬆柔軟的棉被,他看她抱著有些費勁想接一把,結果被拒絕了。理由很充分:「安姑娘貼身蓋的怎麼好讓你拿。」
茶花覺得自己被嫌棄了,「安大夫才出去幾天,你每天念叨不下十次吧,也不知我出門的時候有沒有這待遇。」
半夏剛想回嘴,就見小莫從屋裡跑出來,那速度,快趕上飛了。轉頭就看見了抱著貓使勁吸的「俊小哥」。「笨茶花,不拿我的,你就不能幫半夏拿她的?」
茶花拍拍腦袋,把一旁半夏的被子抱在懷裡,笑成朵花一般:「是是是,我幫半夏拿。」
半夏紅著臉,哼一聲,到底沒拒絕。
把小莫結結實實的抱在了懷裡,聽著茶花和半夏打情罵俏,伸手撫一撫還熱乎乎的被子,安寧才發現自己對「家」的眷戀還是有的,並且很多。
發現了這點,行動派的安寧決定做些什麼。或許全大宋的人都愛用這種方式表達吧。當晚,被人叫做「葯園」的小院子里異香撲鼻,半夏把大把烤好的食物送上桌子,樹大夫和茶花吃的不亦樂乎。這種把肉或者菜用竹籤子穿起來烤的吃法不算新鮮,但是經安寧的手處理過卻好像格外美味,並且非常合適現在的氣氛了。
圍著燒烤食物的炭盆烤架,爐火除了烤食物之外,也把人烤得又渴又熱。這會,大口的喝酒最舒服不過了,端著酒碗提筷子有些不搭,竹籤子就好拿多了,想吃什麼拿什麼就是。
樹大夫吃的鬍子都翹起來了,還不忘分辨下調料:「這是『枯茗』?和羊肉倒是搭的很啊,虧你想得到。」
肥瘦相間的羊肉烤剛從火上拿下來,正發出滋滋的聲音,還不斷有混著油的肉汁滴下來,配上「枯茗」特殊的香氣,光聞氣味就讓人食指大動。
茶花也贊道:「太好吃了,大廚房的老孫廚子不幹了之後,我還沒吃這麼過癮過。」
樹大夫白他一眼:「少來,老孫才退下去一個來月,你蹭玉塔廚房的飯吃起碼有二十天,還說沒吃好,也不見你瘦一點。」
茶花嘿嘿笑著:「我說的可是實話,老孫退了,換上來的小孫做菜的手藝比他爹可差老大一截。樓子里吃不慣的可不止我一個,要是每天能有這樣的飯食吃,我肯定練功都賣力幾倍。」
安寧道:「我才來這幾日,吃飯都是自己做,你們都吃大廚房的飯嗎?不能自己做?」
半夏道:「樓子里火禁挺嚴的,有專人負責查看各處明火,私自動火會罰很重呢。大家吃飯一般都是從大廚房拿,或者直接出去吃。」
中央的四樓一塔多是木製,確實要做好防火才行。安寧捏捏下巴:「那咱們在這烤肉吃好像有點氣人了。」
樹大夫啃得正高興,聞言挑一挑眉:「我在這,誰敢說閑話。」
安寧笑笑:「倒不是怕別人說閑話,是我自己有點心虛,畢竟氣味還挺大的。這樣,我烤多點給楊總管他們送些去,明天再去廚房幫幫忙什麼的。」
茶花眼睛一亮:「之前就聽公子說您廚藝好得很,若能改改伙食,那可是幫大忙了。」
半夏怒:「你還想我們姑娘給全樓人做吃的?!」
茶花訕訕的笑:「不是……不是這意思……」誰都看得出來,他就是。
不管怎樣,這頓飯算是吃的賓主盡歡。連樹大夫那常年養生的人都吃到撐的很了,不得不再給自己開了幾枚消食丸吃。
……
入夜,照例回憶自己的種種做派,安寧忽然發現,她對搬到樓中之後的生活竟然沒有一點不適應。甚至今日,只有她自己知道,當茶花提出讓她幫忙改善樓中伙食的時候,她其實還挺願意的。或許,這裡才更貼近她原來的生活吧。
有了這個想法,安寧開始努力的布置起住處來。既然是想長住,那也算是個「家」了,家就應該讓自己舒服不是。
拉著半夏去逛街,安寧決定給自己好好做幾身衣服。之前慣穿男裝,那些沒上過身的女裝多是極文雅的閨秀服侍,材料綉工都很講究,講究到了行動不方便的程度。這回要做幾件行動方便的勁裝來穿。
去買布料之前,先跟半夏去送些她穿不了的舊衣服給人。半夏娓娓說道:「彭嫂原來是有名的巧手綉娘,她男人是樓子里的一個小教頭,後來死在『六分半堂』人手裡了。彭嫂知道以後哭壞了眼,也做不得綉活了。要不是咱們樓子里幫襯,她還帶著兩個孩子,可就過得更艱難了。」拍拍手裡的包袱,「我這幾身衣服是去年做的,今年有點小了,彭嫂穿應該合適。」
安寧點點頭:「善待遺屬,好事。不過樓中沒有能讓他們做的事情嗎,這般光靠救濟可怎麼行。」
半夏說道:「彭嫂倒是想出來做事,但是她兒子八歲,女兒才一歲多,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或許等小囡囡大些了就能找些事做了吧,哪怕來樓里做些洒掃活計也是份收入。」
安寧點頭,有心就好。
到了地方,半夏招呼一聲,一個三十許的婦人抱著孩子迎出來。婦人身上的衣服雖然有補丁,卻是清洗的乾乾淨淨。
介紹過安寧的身份之後,半夏和彭嫂說話,剛說幾句就見彭嫂的女兒把手裡的花往安寧那塞。半夏驚訝道:「小囡囡你不是最認生了嗎,怎麼這會倒往人身邊湊。」
安寧之前開藥鋪的時候就挺招小孩子喜歡,此時有些後悔沒帶些糖果之類的在身邊了。笑著接過花朵抱起小傢伙逗弄起來。
彭嫂也挺吃驚,「這丫頭看見賣鮮花的就走不動路,我就拿布頭給她做了朵,她可寶貝的很呢,連她哥哥都不能動一動,這會子竟捨得給安大夫,真是稀奇。」
小孩子總是給人不一樣的感覺,安寧和小傢伙玩了一會,覺得心都軟了。臨走還和她約定,很快就再來看她。
有了這小插曲,安寧勾起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天泉山腳下的幾條街很是熱鬧,因為守著「金風細雨樓」,蘇夢枕又御下頗嚴,所以這裡極安定。各種店鋪都有,想買什麼都不愁。
安寧在街邊的小攤子上看各種花花綠綠的小飾品和農家自己織的布,半夏則顯然是逛熟了,直接帶她去了一家店子。「這『錦繡樓』說起來也是咱們樓中的產業,各色布料都全,針線師父們手藝也好,不輸城裡的『雲裳閣』呢。」
管事是個長著一雙彎彎笑眼的婦人,上來招呼,「我當是誰在這給咱們戴高帽,原來是半夏你,這話關起門來說說就行了,可別出去說,咱們怎麼跟『雲裳閣』比,別讓人笑掉大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