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姑娘醒了。」見葉寶兒醒著,黃鶯走到床邊掀開了帳子。

那帳子掀了起來,葉尋芳才瞧見了葉寶兒的「真身」。她雖然才七歲的年紀,眉目卻生得好看,跟葉尋芳有那麼三分像,眉目清明,眼神卻淡淡的,唇也是慘白,一看就是久病。

這姑娘看著模樣乖巧的很,躺在那兒就叫人怪心疼的,葉尋芳回她的話,說道:「我聽說你又病了,特地來瞧瞧你。」

葉寶兒穿著裡衣,她還沒發育,年僅七歲,而葉尋芳也才九歲,又不是赤身裸1體的,倒是不妨事。

黃鶯將枕頭墊好,再讓葉寶兒靠在上頭。雖然不是大熱天,屋裡四面敞開,雖不熱,但也不算特別涼快,大熱天的帳子里睡覺,怪道會生病呢。

「不是說有些中暑么?怎麼還散著帳子睡?這樣不悶得慌?你去拿個扇子來給她扇著。」葉尋芳見狀,便對身邊的黃鶯說道。

黃鶯聽了,覺得很有道理,往日是怕姑娘著涼,大家都習慣了這麼對葉寶兒,一時間也忘記改過來。

平時夏天晚上屋裡的冰稍微多放一會兒,姑娘都要著涼呢。

黃鶯是年紀不大,所以經驗也少,葉寶兒那媽子反而年紀大了,葉寶兒又經常生病,所以做什麼都保守著,不讓吃許多東西便算了。

有時候寧願多叫葉寶兒多流些汗,也不願意讓她少穿件衣服免得著涼。熟不知,好好的人,捂過了也是會壞的。

「你不是說去拿紫金錠了么?」葉寶兒見黃鶯從一邊兒拿起了一把團扇,靠在枕頭上問她。

黃鶯剛要作答,葉尋芳搶了她的話跟自家妹妹道:「那葯我那兒可巧沒了,已經叫綠蘿去姨娘那兒拿了,想必一會兒就能送來。」

他剛說完話,這邊兒葉寶兒的媽子過來給葉尋芳倒了一杯茶。

「二爺,喝茶。」

葉尋芳接過茶喝了兩口,又見葉寶兒唇上泛白又干,就叫媽媽給她也倒一杯茶來。

一旁葉寶兒見他這麼細心吩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惜她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沒什麼精神多瞧瞧,自家哥哥怎麼突然轉了性兒。

聽說她生病,又是過來看她,又是讓丫鬟給她拿葯,又是吩咐媽子給她倒茶的。

葉寶兒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自家哥哥的性格,他是個野慣了的,也不知道他這關心妹妹的想法能持續多久。

不過葉寶兒向來在家沒什麼存在感,生病也極少有人肯來探望她,今日難得葉尋芳肯來看她,她總不好冷臉相待。

正好她睡醒了,還有些精神,等葯的時間總不能什麼事兒都不做,便找著話題隨意閑聊著。

「我聽說前兒你病了,昨兒本來打算去看看你的,誰想這麼巧,咱們前後腳病著,你如今好了能夠出屋子了,我卻病了。」

「這大暑天兒的,你昨兒到外頭走什麼?」葉尋芳對她問道。

知道自己容易中暑生病,大中午就該待在房裡才對。

「誰說我到外頭走了?」葉寶兒反問他。

「沒到外頭太陽底下,也中暑了?」葉尋芳暗想,這妹子的身子,這也著實太弱了些。

葉寶兒點頭:「嗯。」

這房裡有些餘熱,但四面通風,家裡每年都會買冰,但家裡用得上冰的人屈指可數,他們是主子都有冰用,葉寶兒屋裡就有冰。

雖然不多管用,因為這冰的數量不多,房間有些大,但至少比外頭涼快多了。

所以葉尋芳根本就不覺得妹妹會在屋裡中暑,可他還是高看了她的身體素質。

「哎。」葉尋芳嘆了聲氣,感慨道:「怎麼這麼多病?」

「好在都是小病,我生的早了些,從娘胎里出來就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兒。」葉寶兒是個早產兒,早產了有兩個月,所以身體一直都不太好。

兩人正說著,外頭聽見小丫鬟的聲音,說是綠蘿來了,才過一會兒就見人走進了屋裡。

她進了屋,先跟葉尋芳他們兄妹兩個行禮,然後才將葯給了黃鶯。

給了黃鶯葯后,綠蘿又走過來看葉寶兒,這畢竟是她主子的親妹子,大家從小就在一處。

綠蘿是有空就來跟黃鶯或是去姨娘那兒跟小紅說笑的,他們幾個丫頭很是要好。

丫鬟跟彼此間的主子們也熟悉,都是貼身伺候主子的丫鬟,比起一般丫頭們更同主子關係好一些。

見綠蘿走近,葉尋芳便問她:「你去姨娘那裡拿葯,怎麼說的?」

綠蘿倒是奇怪葉尋芳的問題,拿個葯而已,又不是什麼頂頂精貴的東西,她不是如實說,能是怎麼說?

「我進了姨娘屋裡,就跟她說二姑娘有些中暑了,讓姨娘給些紫金錠來。她於是便叫小紅給我拿了。」

「她可忙著?」葉尋芳繼續問道。

這王姨娘,聽見自己女兒病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反應,反正昨兒他有個頭疼腦熱,王姨娘是一直守在他身邊的。

「正在做針線呢。」綠蘿不清楚葉尋芳說的忙著什麼意思。

「爺問這個做什麼?」綠蘿問道。

葉尋芳輕輕搖頭:「沒什麼。」

葉尋芳也不敢就這麼斷言,不過他這麼問下來,以及這兩日感受下來,總覺得那王姨娘多少有些重男輕女。

既然在做針線,應該也不是特別忙,她又不是丫鬟,沒有人給她定什麼規矩,一天要做多少針線,要怎麼怎麼的。

她也算個主子,平日里做針線不過為了消遣罷了。怎麼聽到女兒病了,不託人來問問,自己也不過來看看?

可說起來,中暑又不是什麼特別大的病,他小時候就喜歡到處瘋,中過幾次暑,後來就被他爸用手掐得背後脖子上一塊紅一塊紫的。

然後他媽就灌他喝一大碗水,在關節處抹上些酒在身上散散涼便好了。

那時候他父母還沒有離婚,家庭關係還算好。家庭破裂也得是後來的事兒了。

葉寶兒身子不好,恐怕打小就各種病痛,王姨娘習慣了也未可知。

他昨兒可是發高燒呢,在床上躺了有好幾日,今天下床腳還有些軟綿。

自然他的病更要命一些,所以王姨娘來看他了,而沒有來看中暑的葉寶兒也是正常。

但生病了親媽住這麼近卻不來看望,多少讓人有些失落吧。

葉尋芳正想著,黃鶯拿了葯后,服侍著葉寶兒吃了,藥效沒有那麼快見效。於是葉尋芳便找著法子跟葉寶兒聊天,逗她玩笑。

葉寶兒從小就在家裡不受重視,就導致除了丫鬟婆子外很少有人肯哄她,其實她很好哄,只要有人肯哄著她,她就會笑。

當然,丫鬟婆子們哄跟葉尋芳哄是完全不同的。

古代的丫鬟婆子,能將他們當成自己人,但是很難將他們當做什麼親人朋友。

因為他們是依靠主子吃飯的,主子得臉她們得臉,正經跟人做朋友主要前提就是平等,那些奴才們即便他們再忠誠,葉尋芳也覺得很難跟他們做朋友。

主人跟奴才是有階級的,這種階級特別難跨越,葉尋芳從剛來這裡就基本能感受得差不多了。

就譬如之前見到的小紅,她是王姨娘的奴才。王姨娘打得罵得,就跟自家的狗似的。

葉尋芳小時候也見一些大爺家裡養狗,不聽話了偶爾踹上一腳,也不會太重,重了自己都覺得過分呢。

可王姨娘拿針戳小紅的時候,雖沒想過要將人家戳死,但那也是狠的,只怕打狗都沒有打奴才狠。

若是葉尋芳,早就恨死她了。但小紅還是聽話地要幹嘛就幹嘛。像她這樣的奴才,如今天底下要多少有多少。

葉尋芳要跟她說不能這樣聽王姨娘的,只怕小紅還覺得他有病。

所以還是主子跟主子在一塊兒玩,丫鬟跟丫鬟一塊兒玩。他清楚,這裡的人覺得,丫鬟奴才不過都是些玩意兒。

自然葉寶兒雖然有丫頭婆子們關心,到底比不上葉尋芳用心哄她兩句。

然而大家在一起時間長了,難免互相有些情分,古人重情,所以對貼身照顧的奴才他們態度總是好一些的。

當然,就如同王姨娘那樣,貼身丫鬟好的時候自然好,不好的時候,打罵都是她先受著。

各人看各人,葉寶兒就不動輒打罵奴才,葉尋芳也不過紈絝些,打罵奴才倒也從來沒有過。

「你好生歇著,明兒我去上學,等我放學回來再來看你。」兩人聊著聊著,時間就到了大中午,也到擺飯的時間了,葉尋芳才起身要走。

葉寶兒心裡知道葉尋芳這是假話,平日里一個月能來坐一回就算不錯了,家裡哪個是真的在意她的?

今日相信了葉尋芳的話,明日他不來自己該多傷心?索性乾脆不相信哥哥說的話,只是淡笑著說道:「還等你明日呢?今兒來看我已經是難得了,我可不奢求你明兒還來。」

「就是因為多心,才總是憂神,你放心,明兒只要還能走,我必定來給你解悶兒。」葉尋芳伸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手,眼神真摯地說道。

這小姑娘,再憂鬱下去,只怕跟小說里林黛玉似的了。但人家是無父無母,還寄人籬下所以愁苦還正常。

她有父母哥哥,怎麼也這麼多心呢?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們家的難念經便是人情淡泊。

上頭老爺只知道尋花問柳,太太守著自己兩個兒女,管著家裡支出根本不願意搭理其他人事。

王姨娘還沒有老,卻已經跟半個寡婦相似,她心氣兒又高,偏愛爭強好勝,還打罵奴僕喜怒無常。

唯一關心的一對兒女便是葉尋芳跟葉寶兒,她又偏疼兒子,似乎不怎麼關心女兒。

家裡丫鬟婆子都不簡單,各有各的心思。

葉寶兒在這樣的家庭里,除了吃穿用度有人管外,竟活成了透明人。

加上她又多病,童年裡都是吃藥吃藥,這樣的家庭環境,只怕不讓她憂鬱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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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功名路(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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