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葉尋芳自顧地賞景,綠蘿也跟著他從屋裡出來了。
走到廊邊,綠蘿稍遠地望向葉尋芳,卻見葉尋芳眉目清明,粉唇白面,小小的身子穿著一身青衫,小謫仙似的立在那裡。
那如山似水的清明眉目,叫人感覺裡頭彷彿夾雜著風雪,清麗絕塵。
分明是夏天,此刻的葉尋芳,叫人看得想要呵一口冷氣!
這倒讓綠蘿心裡一驚,這眼前人明明是自家二爺,又說不出怎麼不似自家二爺了。
她不曾讀過書,大字不識得幾個。伺候人時有兩分獃氣,自然這樣的丫鬟聽話,也慣會做好人不惹事兒。
她拽不出什麼文字來誇獎此刻的葉尋芳,究竟說不出葉尋芳的哪裡有什麼變化,卻總覺得此刻眼前的二爺,不是往日的二爺了。
原主葉尋芳是真是生得一副美好的面孔的,他娘本來就生得面若桃花。
葉老爺年輕時便是個色批,屋裡屋外不知見過多少女子,可大多情況下他也只是玩玩兒,流連花叢卻不把人往家裡帶。
而當時王姨娘不過是在自家店裡露了一面,就叫葉老爺打了娶她為妾的心思,可見其早兩年時的風華。
而葉老爺雖然長得不那麼英俊瀟洒,但到底不在丑的行列。
葉尋芳生下來便繼承了二人的優點長的,竟然比他爹娘生得好看,加上年紀小,五官便更精巧。
雖然身體並不那麼強壯,卻也養得粉嫩雪白。
人么,總有那麼幾分看臉,葉老爺更是個顏控,其實比起他大哥,葉老爺對葉尋芳是更加寵愛兩分的。
同時葉尋芳又不是長子,將來有繼承部分財產的權利,整個家業卻並不靠他撐著,所以葉老爺也覺得寵一寵他沒有什麼。
可葉老爺喜歡兒子,最多不過是有時多賞兒子那麼一二兩銀子花用罷了,他沒有官職,也沒有正經在做的事兒,除了零花錢也沒什麼別的能給葉尋芳了。
家裡一應事物都是金氏跟一些賬房、田莊里的先生管著,葉老爺是根本不知米價菜價的人,最擅長的只一件事情,那便是敗家。
玩女人,偶到賭場賭那麼一兩把,抽鼻煙,只要是花錢玩樂的事情,他基本都通。所以他的這點兒寵愛,對葉尋芳來說仿若雞肋,並沒有什麼用處。
另外葉尋芳靠著臉得的好處,便是當初葉家的老太太的寵愛,老太太疼愛葉尋芳,其實也有為家裡子孫著想的意思,因為統共葉家嫡支一脈,只生了這麼兩個男孩兒。
葉尋芳雖是庶出,卻是這一房裡唯二的兩個男孩兒,老太太可不得眼珠似的看著么?
他大哥葉尋蕙的母親是家裡的主母,金氏娘家又有錢,葉尋蕙有他母親百般疼愛護著,舅家又強勢,沒人能欺負得了。
而葉尋芳則不同,他母親是個妾不說,舅家家境也遠不如金氏娘家,所以老太太便格外關心葉尋芳一些。
可惜老人家如今已經去世三年多,穿越過來的葉尋芳是不能一見了。
親媽死了,葉老爺按禮應該守孝三年,不沾油腥不碰女人。
其實正常人也不會真的忍這麼久,但至少不沾葷腥這一點,在頭一年總是要盡量做到的,後頭可逐漸放寬條件。
但是這三年時間,除了頭一月他沒有吃什麼酒肉外,之後那段時間就一直大魚大肉。
而玩女人么,是一個月也不能停的,不過關起門來在自家玩,外頭人不知道也就算了。
即便外頭有人知道了,那也如何不了他。
葉老爺既不當官不用為烏紗帽考慮名聲,他又是當地的鄉紳,只要人家不跟他是世仇,也不是閑著蛋疼,誰管那麼多?
一般人也不願意管是葉老爺的娘死了還是葉老爺的爹死了,即便他全家都死了,也不過看個熱鬧,唏噓一句罷了。
三年過去,葉老爺轉眼就把家裡懷孕的丫頭給扶了妾。
或許是繼承了葉老爺的秉性,原主雖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裡頭的靈魂卻散發著猥瑣之氣,自然那時候生的雖然好看,卻容易叫人忽略去幾分他的顏值。
如今身子裡頭換了個芯兒,現代的葉尋芳原本就是個成年人,工作努力,為人勤勤懇懇,天生就有股沉穩的勁兒。
如今穿越而來,為這皮相不知加了多少分!
雖然葉尋芳氣質沉穩,卻並不給人一種小孩兒裝大人的感覺,而是由內而外有股靜且沉的氣質。
正因此,才叫綠蘿感嘆此刻的他彷彿變得不一樣了。
雨水來的急,斜風勁雨的,將葉尋芳院兒里的竹葉吹得斜來歪去,竹節亂拍,竹葉散落一片,被風捲起又被雨打趴在地。
可這雨雖說來得快,去得也快,約莫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天空便放晴,雨水也漸停了。
方才烏雲布天,給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灰紗,叫人以為到了傍晚,結果烏雲散去,才發現只是下午離那傍晚還要一二時辰。
雨後,外頭天氣就不那麼熱了,葉尋芳屋裡兩個小丫頭就在外頭小跑著玩了一會兒,這會兒子他院內的門是關著的,沒有人叫開門葉尋芳也就隨她們去了。
他剛才還覺得沒有手機,又焦躁又無聊,看了一場雨,竟也覺得沒什麼了。
隨即進屋,到了桌案前,準備看一會兒書。
原主的記憶他是有的,他年紀雖然小,被先生打罵著學了三四年,總算會了上千個字,平日除卻要學習的東西外,學里先生還叫背一些古詩詞。
但原主學習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斷斷續續並不長久,所以一些東西學的很吃力不說,今日會了,明兒又忘了,永遠不知道預習跟複習。
葉尋芳覺得這樣不行,他準備再怎麼也得考個功名出來,至少考了秀才將來還可以到外頭坐館教書。
別看他們家在外頭還算富裕,但內里已經不大行了。這主要還是多虧了他爹這一代起,子孫里就沒有什麼出頭的,家裡產業還叫他給敗得差不多了。
雖然良田有那麼些,鋪子酒樓也有那麼幾家,葉尋芳算了算,家裡一年收入也總有個七八千兩,這不是精準的計算,上萬兩也有可能。
可惜這也並不是完全夠花的,這錢光是葉老爺一年也要花去一二千。
他要請客吃酒打點人情,要忙著包他的小老婆,又要嫖1娼,又吃喝玩樂,又要打1賭。抽鼻煙就要鼻煙壺,這鼻煙他還要淘老物件兒,古人這時候也愛收藏古董。
說這古董鼻煙壺,他一年都要兩三件買過來,閑著沒事兒換著用用。
還有便是一家子上下,光葉尋芳屋裡就有六七個照看他的人,每月月錢平均一個人二百錢上下,七個人便是二兩銀左右,這一年光在他房裡開支就是二十四兩銀子了。
可這全府上下,除去各房裡的傭人,還有修剪花草干雜物的,廚房炒菜的,外頭看門的,跑腿的,管馬車的跟轎夫。這支出也得有個三百兩。
還有店裡那些幫著管事兒的親戚,田地莊家里一些有臉面的奴才,這些都要錢,其中工錢又要花掉千把塊銀子。
他們葉家都是一個祖宗,在本地他們這一家到葉尋芳這裡,什麼叔叔侄子,姐姐妹妹就比較多。下至他的子侄們,已經六代人了。
各房住在一起,但又在不同院子里,他們是本家住在最中間。而那些散落著住在葉家別處院子的都是旁支。
家裡坐館的先生就是葉尋芳的一個叔叔,便是請來教書的,一年也要給他幾十兩銀子,另外凡上學的孩子還會公中抽二兩給那些學生買筆墨紙硯。
加上自家門房裡,四個小的,就是葉尋芳葉尋蕙他們幾個小孩兒,拋去學雜費用,每個月的零花也有四五兩銀子的花用。
這些統共加起來就已經是三四千的錢了,還有紅白喜事,親戚多,每年隨份子,也得花出去上百兩。其他人情往來,你來我往的倒是能夠抵消。
但是他們家沒有官身,在這時候,總是會打點一些錢,每年送去那些什麼大人手裡,免得遇上什麼不好的,總有護著的人,所以光這些一年也得有上千拿去用。
加上每年壞掉的器皿傢具,酒菜錢,醫藥錢,連水果一年四季都要趁時新鮮的,人家的酒菜水果,一應器皿送來都是極好的,自然那錢便流水般的花出去了。
家裡之前老太爺老太太去世,一人一二千銀子操辦的後事,這是之前攢著的倒不那麼礙事。
可一直不賺,總是虧損,老太太才去了幾年家裡就開始賣田了,以後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如今葉尋蕙葉尋芳娶親的錢,以及給女兒葉珠兒葉寶兒的嫁妝,恐怕家裡都沒能攢夠。
葉老爺子自從爹媽去世之後,原本的脾性兒便更沒人能夠收住他了。
不肯節儉,將前些年攢下來的錢花了不說,這幾年更加變本加厲,外頭包養外室,一年都要花掉幾百錢,他是不止包了那麼一個兩個的,只是沒有往家帶罷了。
如此往複,到今年家裡太太已經開始變賣祖宗傳下來的田地了。這都不算是家中的秘密了。
如今這些變賣的錢倒還夠用,只是老爺若再活個十年,葉尋芳只怕連個屁兒都繼承不了了!
想到這裡,原本覺得自己再怎麼也至少可以繼承千萬家產的葉尋芳,覺得背後冷汗津津。
「綠蘿!綠蘿!」這不算還好,一算不得了啊。
葉尋芳倒是不會盼望著葉老爺去死,因為他雖然做人缺德,但不謀財害命,還罪不至死。
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在葉家沒錢之前,他得先把自己的前路謀划好!
綠蘿聽見他的叫喚,忙跑過來問道:「爺做什麼這麼慌張?」
葉尋芳見她過來,張口便問道:「我的銀子都是你收著嗎?」
「我收著呢。」綠蘿挑著眉,只以為葉尋芳想出去玩了,便說道:「你要銀子做什麼?拿了錢也到不了外頭使去,你這才在家裡安靜幾天?太太不會許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