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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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身後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向淺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衝進來后忘記關門。她抬眼看了看鏡子,立刻愣在原地,連轉身都忘記了。

陸深此刻就站在門口,她反手將門鎖上,慢慢走過去,向淺第一次覺得陸深走路這麼慢,彷彿用了很久才走到自己身邊。

陸深轉身背對著鏡子在向淺身邊站定,兩個人沉默了很久,她不說話,向淺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深才終於開口:「我記得,你原來不喝酒。」

向淺通過鏡子看著她的背影,也許是酒勁兒作祟,一下子就覺得很委屈:「你也說是記得,你記得的是七年前的事了。」

「……」

陸深張了張嘴,又沉默了起來,她拚命克制著沒有去看向淺。

話已經說出口,向淺卻遲來的有些後悔,但那人又裝起了啞巴,讓她心裡的委屈更厲害了:「我出來挺久了,先回去了。」

明明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不用擔心會在誰的面前失控,可是向淺卻覺得更加難以忍受。走向門口的每一步都艱難得彷彿走在懸崖邊上,隨時都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等一下。」陸深的聲音聽上去依舊很冷,但似乎已不似剛才那般冷靜,帶著一些焦慮和急躁。

向淺停下腳步,安靜地站著。

「以後……還是少喝酒吧。」陸深這樣說。

向淺輕輕張了張嘴,想要回答時,聽到對方已經往下繼續。

「女孩子獨自在外面,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真是夠了!

向淺無法控制地轉過身,望著她:「對你來說,我怎麼樣應該已經不重要了吧?」

「……」

又是一陣沉默,向淺站在原地等著,期待著陸深能再說些什麼,可是她等了很久,什麼都沒等來。

漸漸的,向淺覺得很沒意思,這飯店空調溫度是不是太低了些,怎麼這麼冷?她笑了一下,笑容里一片荒涼:「我可以回去了吧?」

「如果我說,很重要呢?」

陸深的聲音低低傳來,雖然很小,但向淺還是聽到了。

這算什麼?你這一天之內反反覆復、意味不明的話就已經說了好多了吧?下午才剛剛拒絕我,你這又算什麼?

向淺覺得自己真的喝多了,一陣陣的頭暈,她轉身握住門把手,道:「這麼多年我都忍過來了,也不在乎多這麼點時間。」

陸深愣愣地聽她說完,愣愣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只感覺心痛無以復加。好想衝過去抱住她,好想對她說,我其實真的不想離開你!

可是,最後,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什麼都沒有再說。

向淺沒有再看她,沒有任何遲疑地,開門往外走去。

陸深看著她的背影,聽到心裡此起彼伏的冷笑諷刺的聲音,一點一點填滿自己身體每一個細胞中的每一處罅隙。向淺的話一直回蕩在她耳邊,那一句:這麼多年……這麼多年……

心突然像針扎一般疼。陸深突然想到一句話,說謊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針。陸深苦笑一下,我說了慌,我欺騙自己也欺騙她。所以,我一定要承受這種痛苦吧……

……

回到包廂之內,見向淺已經在自己座位重新坐好,正和身邊的女演員聊著天,她看到陸深進來,臉上保持著很好的表情管理,沒給她正眼,只是繼續與那個長相甜美的同公司後輩說話,看上去相談甚歡。

陸深不易察覺地蹙眉,但她沒說什麼,走到葉嵐右手邊的空座位坐下。

陳總見陸深坐到了自己左手邊,忙低聲跟她打招呼:「陸小姐,您來了。」

陸深不咸不淡地回應了一句:「陳總別跟我這麼客氣,您是商界前輩,我就是一寫書的。」

陳總訕笑一下,道:「是,但是沈總特別交代過……」

陸深微不可覺地嘆了口氣,說:「是么,那麻煩陳總了。」

「不麻煩,不麻煩。」

他們說話聲音小,而且交談很短,別人沒察覺到什麼異常,但葉嵐卻聽到了,她湊到陸深跟前說:「晴空幾乎整得公司上下全都知道,她也是一番好意。」

陸深無奈一笑,道:「我知道。」

「對了,晴空說過兩天要過來一趟。」

「來劇組?」陸深有些意外:「她來這幹什麼?公司這麼閑?」

葉嵐一攤手:「不知道,可能有她感興趣的人吧。」

陸深蹙眉道:「她又要搞什麼?」

「誒,我說你可別自作多情哈,人家不一定是來看你的,人家感興趣的恐怕另有其人。」

陸深怔了怔,眼神不自覺滑到向淺身上,問:「為了淺淺?」

葉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裝模作樣抖了抖,道:「嘖,我說你,人家是你什麼人啊你叫這麼親密?有能耐當人家面這麼叫一個。」

陸深:「……」真的很想罵人了。

葉嵐十分瞧不上她,拿胳膊肘懟了她一下:「三腳踹不出個悶屁!」

陸深沒理她,低頭默默吃著菜。

向淺那邊雖然看上去一直在跟別人聊天,但她的注意力卻是在陸深身上的,陸深跟那個投資人說了幾句話,又跟葉嵐說了幾句,她一向話很少,在這麼多人里,她永遠是最沉默的一個。她似乎喜歡傾聽遠勝於表達。

但她其實也不需要表達。

有些女人,只要安靜地坐在那裡,不說任何話,只是舉手投足的動作,就會自然散發出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這種美,是與生俱來的,言語在某些時候只是累贅。

向淺突然又覺得很失落,她下意識拿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

純正的蘇格蘭威士忌,濃烈醇厚,亦不失柔軟香氣。

「吃點東西吧,光喝酒對胃不好。」

陸深的聲音突兀地傳來,向淺抬頭去看她,見她依然坐在那裡,表情雖然懶散,但眼神中的關心卻是藏不住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是不容置疑的嚴肅語氣。

向淺看著她那張懶散慣了的臉,不可控制地想起曾經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如果不小心生了病,她總是比誰都著急。

為了哄自己吃藥,陸深經常故意板著臉,故意用凶凶的口吻來跟自己說話,向淺至今還記得自己曾經聽到這些話時心裡滿腔的溫柔。

心突然痛了下。

陸深啊陸深,你不會明白我對過往的懷念。正如你永遠不會了解我懷念過往時的無奈與心酸。

向淺微笑著朝她點點頭,很快把頭低了下來,看著手中的酒杯。猶豫了很久,她還是把酒杯鬆開,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口青菜送入口中。

嗯,味道還不錯。

向淺,你真是無可救藥。只是因為她一句話,就又甘之如飴了起來。

「向老師今天喝了不少酒,喝杯熱水吧。」葉嵐對坐在向淺身邊的露露說:「露露,給你們向老師倒杯熱水。」

露露立刻聽話地照做。

除了向淺沒人注意到,葉嵐說這句話提醒露露之前,陸深低聲和葉嵐說了些什麼,然後很不意外地獲得了葉嵐的一個白眼。

向淺知道,這些簡單的言語,不過都是陸深溫柔中的冰山一角罷了。

……

忘了這場聚會最後是怎麼結束的。向淺覺得自己實在太清醒,一些細節也記得無比清晰。

因為時間太晚,回酒店的商務車不多,陸深表示自己可以和葉嵐一起打車回去,但葉嵐卻圓滑地表示自己還要去跟陳總討論事情,就不跟她一起走了,並且提議讓她坐向淺的車一起回酒店。

「反正你倆也住同一層嘛。」

陸深:「……」

你的理由可真是恰到好處。

本還想著反駁,但向淺同意了這個安排,並且先一步上了車。陸深不好讓她沒面子,也只好上車,她本來是想坐到副駕駛去,但卻被露露搶了先。

「陸老師,您還是跟向姐一起坐後面吧,我坐副駕駛就行。」說完她直接躥上了副駕駛,堪比兔子。

陸深:「……」

為什麼覺得每個人都不正常?

無奈,陸深只好坐到了向淺旁邊。

坐在車上,向淺清晰無比地感覺到陸深就在自己身邊,身體有意無意地貼近著彼此。

向淺輕輕閉上眼睛。

現在,應該不是在做夢吧。

頭慢慢地往她肩上靠了下去。感覺到她的微微躲閃。

陸深,我好累。能不能,就一次,能不能不要拒絕我。

接近凌晨。街上車已經很少。商務車飛快地向前行駛著。兩側街道旁的樹木迅速後退。

她最終沒有躲開。

向淺把頭靠在陸深肩上,感到自己有些頭重腳輕。神志無比清醒,頭卻沉得要命。

輕輕地靠著她,不敢太用力。她真的太瘦了,向淺感覺她肩胛處明顯凸起的骨頭,生硬地硌著自己的臉。

感覺到她不再躲閃后,向淺慢慢地調整著距離。一點一點地向她的頸部靠近,直到整張臉逐漸埋在她的肩窩。

這種感覺實在太讓她依戀,向淺明白,時隔七年,自己對陸深的愛戀從未有一分減少。僅僅只是一個曖昧的姿勢,就已經讓她頭暈目眩。

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她的。

陸深微微閃躲了一下,終是沒有拒絕,僅僅這樣,就已經讓向淺足夠滿足。

靠在她肩上,向淺又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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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我應該在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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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你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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