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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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走進了屋子,但他卻頗感意外,因為他看見屋中坐著的竟還是白如玉,她竟然仍穿著女裝。

白如玉跪坐在窗邊的榻上,尚未乾透的長發鬆散的攏在腦後,臉上的表情輕鬆而懶散。

老何稍有遲疑,腳步放慢,他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會如此反常,老何甚至沒想到她竟然還在庄內留了女裝。

但老何很老練,他絕不會把心事隨便表露出來,只遲疑了一瞬,他就立刻又像往常一樣大步走到白如玉身旁待命。

老何走來的時候白如玉頭也沒抬一下,因為她知道現在敢進來的不會有別人,只有老何。

卧榻中央還放著一張小茶几,白如玉仍不緊不慢的提著茶壺緩緩往茶盞中斟茶。

茶水斟滿,白如玉將茶盞推到對面,終於抬起頭向老何看了一眼。

老何明白,隨即轉身坐到榻上。

白如玉又將自己的茶盞斟滿,捧起輕輕抿了一口,微笑道:「你沒想到?」

老何也笑了,微微點頭,道:「我現在該稱呼你如玉姑娘,還是如意公子?」

白如玉嫣然道:「你看我現在還像男人嗎?」

老何的表情有了微微的變化,他看著白如玉的眼神也變的溫暖起來,就如同一個長輩正看著孩子。

「我早就說過,如果玉姑娘穿上女裝,世上就再沒哪個姑娘能比得上了。」

白如玉又笑了,「難道那位謝小姐也比不上?」

「謝小姐的確也很好,但是玉姑娘和她不一樣,就像是蘿蔔和白菜,是不能一起評比的。」

白如玉終於笑出了聲,嫣然道:「老何你果然很狡猾!」

白如玉又輕輕喝了口茶,隨後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杯中的一片茶葉上,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她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

過了很久,白如玉終於輕聲問道:「你上次回去,娘還好吧?」

老何的臉色也變得鄭重起來,點頭道:「夫人很好,姑娘無需挂念,一切如常。」

白如玉仍痴痴的盯著茶杯,又過了很久,她終於轉過頭望向窗外的遠方,悠悠說道:「就是說她的病還絲毫未有好轉……」

老何抿緊了嘴唇,不再吭聲。

白如玉仍望著遠方,其實她心裡很清楚,母親的病當然不會有好轉,八年的瘋病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好轉。

她的眼圈已經不知不覺的紅了,她握緊了拳頭,她心疼母親,但是她更痛恨讓母親發瘋的那個人!她永遠不會原諒那個人,她永遠不會原諒她的父親!

西安是關中最大的城市,也是天桂山通往華鎣山的必經之路,所以華鎣派眾人現在就住在城中的客棧里。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姝和李敏率領眾女弟子走進一家較大的客棧。說來也巧,她們剛走進門,客棧的夥計就張羅關門打烊了。

「諸位仙女來的好巧,再晚來一步我們就要關門了。廚房灶下的火還沒熄,諸位是不是要先打個尖?」一個小夥計滿臉堆笑,嘴上抹了蜜似的上前應承著。

華鎣山的姑娘們這次下山來的可真不少,足足坐了三桌。

一次來了這麼多客人,掌柜自然樂的合不攏嘴。而且這群女人出手闊綽,又各各姿色不凡,氣質脫俗,一時間店裡的夥計廚子前後忙活的格外賣力。

飯菜很快上桌,掌柜笑吟吟的提著一個酒壺走了過來。

周姝微笑道:「店家,我記得我們沒有點酒。」

掌柜躬身道:「是,眾位如此來給小店捧場,這是贈送的。十年的紹興陳釀,後院還有幾壇,姑娘們若不嫌棄便請嘗嘗。」

李敏應道:「多謝掌柜,可我們婦道人家本來出門在外就多有不便,投店住宿就更不能飲酒了。」

掌柜一怔,隨即臉露愧色,後退幾步,作揖道:「哦……是是是!是小老兒唐突了,那麼請眾位姑娘慢用,客房已經給諸位備好,我們去後面候著,諸位用完了飯我們再來收拾。」

掌柜夥計都退了出去,沈蘭心向後望了一眼,微笑道:「這掌柜倒還算識趣。」

蘇玉潔臉露得色,「他敢不識趣……」說著向李敏望了一眼,「不識趣的師父非廢了他不可!」

李敏道:「不要胡說,趕快吃飯。」

這家客棧確實不錯,不但掌柜好客,夥計熱情,而且廚子的手藝也很好。蘇玉潔吃完一碗米飯,舔了舔嘴唇,笑道:「真好吃,我還要再吃一碗。」

說著她起身想要去添飯,可也不知為什麼,她剛走出一步卻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接著「啪嗒」一聲,手中的飯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沈蘭心趕緊起身去扶,可她剛一站起也立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隨即身子一晃,二人雙雙倒地。

周姝的臉上露出驚詫之色,與李敏對視一眼,道:「吃飯前我們明明用銀針試過飯菜,怎麼……」

「毒在盛飯的鏟子上!」一個聲音從後堂悠然傳出,接著那人影也緩緩走出,原來不是別人,正是那滿臉堆歡的好客掌柜!

掌柜手裡的酒壺已經變成了一把匕首,夥計們身上也不再有圍裙和抹布,而是繩索和尖刀。眾人看著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癱倒在地,笑嘻嘻的如狼群般圍了上來。

掌柜擺弄著手中的匕首,悠然道:「怎麼樣?華鎣山的諸位仙子,我們的飯菜還可口吧?周閣使,李閣使,其他人已經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我知道,兩位的內功很深,應該還能堅持一陣吧?」

周姝和李敏仍坐在原處,她們不敢活動,也不敢說話,因為她們知道一旦活動或者說話毒素就會在身上擴散的更快,她們只是轉過頭狠狠的瞪著那掌柜。

掌柜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偏偏要引誘她們說話。「兩位不說話,難道是想動手?那麼來啊,我倒想領教華鎣派高招!」

二人雙眉緊鎖,仍咬牙沉默。

掌柜揮手,命眾夥計將華鎣山姑娘全部捆了,他自己又悠然坐到周李面前。

「我知道兩位武功高強,如果真要動手,就算中了毒,我們也一定仍不是對手。」

掌柜扭過頭向姑娘們看了一眼,咂了咂嘴,接著道:「只可惜了這些姑娘啊!各各如花似玉,千嬌百媚。可我手下的這些小子卻都是粗野莽漢,你說如果一旦得罪了姑娘們可如何是好?」

周李二人幾乎咬碎牙根,周姝終於忍氣攥拳,沉聲問道:「閣下是誰?我們華鎣山與各位無冤無仇,尊駕為什麼要下藥暗算?!」

掌柜笑道:「貴派自然不會與我們有冤有仇,因為我們只不過是小嘍啰,要怪只能怪我們主人看上了你們。所以接下來還請兩位不要自找麻煩,我們也可以保證絕不會找你們麻煩。等到我們把諸位完完整整的交到主人手裡,到那時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就請兩位當面問他吧。」

周李二人對視一眼,不再做聲。

掌柜冷笑著又說:「如此,就請兩位隨我們走一趟吧。」

「噹噹當……」掌柜話音剛落,突然門外傳來叩門之聲。眾人一怔,屋內頓時一片寂靜。

周李二人又對視了一眼,二人本有心趁此機會出手,但無奈姑娘們都已經被縛,投鼠忌器,終究未敢冒險。二女眉頭緊鎖,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這時敲門聲又響,掌柜與夥計們對望一眼,終於問道:「誰呀!?」

「投店住宿的!」門外來人應聲答道。

眾夥計似乎鬆了口起,掌柜轉過頭狠狠盯著周李二人,說道:「對不住了客官,小店打烊了。」

「開客棧的,天剛黑怎麼就關門?現在不正是上客的時候嗎?」

「家裡有點事,就提前關門了。」

「哦……那不住店也行,打個尖也好!」

掌柜有些不耐煩起來,「廚子走了,灶下的火也熄了,還請客官移駕,光顧別家吧!」

「煮碗面很快的,保證少不了你們的銀子!」

掌柜將匕首狠狠釘到桌上,低聲罵道:「我讓你茅房裡打燈籠!」說著向門邊的夥計使了個眼色,又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夥計會意,將尖刀藏在腰后,轉身開門。

店門剛開了一個小縫,門外那客人剛要再說話,卻不料被那夥計一把抓住脖領,猛的扯了進來!

「哎哎哎!……這是幹什麼?!」

那客人一路趔趄,終於撞在桌子上。

旁邊的夥計早已亮出尖刀,伸手將那客人的腦袋按在桌子上!尖刀舉起,即將落下!就連周姝和李敏也不禁閉上了眼睛。

「哎!且慢!」

夥計果然停住了,那客人立即又叫道:「怎麼?!難道這是家黑店??」

掌柜冷笑道:「的確不白,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些!」

「哎!不晚!五湖之中皆手足,四海之內遍弟兄!」

掌柜一怔,好像頗感意外,叉腰皺眉道:「蘑菇!什麼價?」

「吃奶的孩子找娘舅來啦!」

這兩句話說的莫名其妙,周姝和李敏也聽的一頭霧水。華鎣眾人中毒已久,周李二人就算內功深厚,但也已感覺渾身越發的麻痹。

沈蘭心和蘇玉潔則已完全不能動彈,但對她倆來說這種感覺卻並不陌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麻藥讓她的耳朵也產生了幻聽,沈蘭心現在甚至覺得被抓進來的這個客人,他說話的聲音似乎也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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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與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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