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偶遇
這個時候鮮少有人來寺廟上香，沒被淹水的忙著掃家裡的薄水，被淹水的白天出去清淤排水，晚上則是回到寺院借住。
汴河一帶深受其害，庶民全部轉移，店鋪損失慘重跟著關門。
「汴水大街上的水仍然退不下去。」安泰郡主憂心忡忡，對著佛像雙手合十，眉眼低垂虔誠朝著佛祖拜了三拜，「希望佛祖庇佑，早日放晴。」
在婢子的攙扶下，郡主從蒲團上起身，低聲詢問：「香油、表禮和信香都備好了么？」
「郡主，一應俱全，長老在殿外候著。」
安泰郡主接過婢子手中的紅色匣子，裡面赫然裝滿了金錠，她親手將匣子交到長老手中。
「勞煩長老費心，為京城百姓祈福。」
寺院長老合掌念了一聲佛號，這才接過郡主手中的香油錢，「貧僧必不負郡主所託。」
安泰郡主出了正殿，得知安昌縣主在偏殿，她便差使婢子去尋人，自己則是站在游廊里，同自己的心腹婢子香臨埋怨道：
「安昌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丫頭，圍著那個女人團團轉，也不知那女人是哪裡入了安昌的眼。」
香臨最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無非就是安昌縣主以前有什麼好玩的必定先找郡主，然而最近安昌縣主尋郡主的次數明顯少了。
「縣主原本也就好奇她姐姐夫家的家世，而她身邊的楊姑娘再過兩個月就要回益州去，或許只是在替她姐姐多打探一些。」
香臨面容帶笑：「到時縣主還得提著禮物來找郡主呢。」
安泰郡主輕哼了一聲，她當然不是多麼喜歡這位朋友，可若是沒有這位朋友的邀約，她一個郡主就沒有借口三不五時出東宮遊玩。
「宮裡煩悶得很。」她幽幽嘆了一口氣，眼前不禁浮現出在角門遇到的年輕書生，「還是外面的花草好看。」
從偏殿出來的安昌縣主噗嗤笑了出來：「等天氣放晴，安昌邀請郡主到我姐的湯泉山莊，那裡有地熱，冬季還能吃到新鮮的青菜呢。」
在京城擁有一座湯泉莊子非常不易，當初梁家三房的長子就是湯泉莊子而抱得美人歸。
安泰郡主心裡不以為意，上谷郡王家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早就沒什麼銅錢，才會想著把女兒嫁給商戶。
如今因為有了梁家資助錢財，上谷郡王腰杆子挺直，也不知梁家是給了多少金銀，安泰郡主對益州來的豪紳有一點好奇。
想到角門處的書生穿戴不俗，她狀似無意問道：「香臨說有個書生認出了你們來，是誰認識誰了？」
一雙美眸掃過安昌縣主，最後停在楊蘊兒姣好的面容上，安泰郡主感嘆，益州出美人兒，皇宮裡的貴妃娘娘就是來自益州，盛寵不斷。
楊蘊兒慣會裝無辜，小弧度搖了搖頭，道：「蘊兒第一次來寺院，當時看得專註呢，我也好奇會是哪個同鄉。」
絕口不提是認識的。
安昌輕笑一聲：「或者是沖著你未婚夫來的呢，沈舉人可是益州鄉試的前三名之一，大有才學，對方學子打扮，怕是來拉關係的也有可能。」
聽到如此，安泰郡主皺了皺眉頭，到底沒再說下去。
待了半個時辰，長老出來相送，婢子香臨提醒長老：「司天監的通判道出於月底放晴，到時長老可做些準備。」
她們今天會過來，也是特意要傳達這個重要的消息。
長老合掌謝過郡主。
隨後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了寺院。
安昌縣主坐在馬車上，不斷感嘆道：「就喜歡坐郡主的馬車，穩當，再有如今水泥道路，當真是四平八穩。」
安泰郡主漫不經心聽著對方的恭維，沒啥反應，丹紅指甲挑著手帕上的金絲線，她還在想著剛剛見到的年輕書生。
馬車停了下來。
安昌縣主掀起布簾，外面還在下著小雨，她不敢探出頭，從車廂發聲詢問旁邊駕馬的侍衛：「為何停下？」
侍衛輕甩韁繩，靠了過來：「回稟郡主、縣主，城門有人鬧事，晉王世子身邊的侍衛在處理。」
郡主身份高貴，車夫擔心鬧事者衝撞了貴人，是以不得停下等風波過去。
雨漸漸小了去，安昌縣主本就坐不住，她索性撐著玫紅油紙傘，在婢子的攙扶下，往城門湊熱鬧去。
身邊自然跟著一個楊蘊兒。
楊蘊兒不斷回頭望向豪華的雙駕馬車，還有馬脖子上的金色佩飾。
來到京城后，她才知道，原來貴人家的馬，身上的配飾都比人高貴，她在益州就沒見過有誰的馬車配飾是用純金打造。
她收回視線，為著當初和村裡的許清凈爭風頭而感到羞恥，出來后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井底的蛙。
「不該將眼光放在村裡農女身上，難怪沈家從不將許家放在眼裡，於京城的貴人而言，三元村裡的許家楊家陳家都不算什麼，還比不上他們馬車上一個鈴鐺呢。」
楊蘊兒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淺淺一笑跟上了縣主的腳步。
安遠城門下，幾個農戶打扮的漢子正跪地磕頭哭訴，他們不是在求饒，而是在求助。
「官爺，我兒子今天去了汴水打通阻水點，現在人找不到了，老漢坐著小舟尋了整條河道，求求官爺出手救救我兒子，老漢給你們磕頭道謝。」
滿是溝壑風霜的臉上老淚縱橫，淚水沖花了臉上的泥濘，看著凄涼又心酸。
跟著而來的安昌縣主停下腳步，嘀咕了一句：「怕是掉下河道，讓水流沖走了。」
她的聲音極小，也就楊蘊兒聽到，看著面前苦苦哀求的老農，她想著，原來京城也有這般可憐的小人物。
「如今河道水勢極大，怕是真給沖走。等找到人就遲了。」楊蘊兒嘆了一句。
「為了儘快降低水勢，官府招募丁夫在各處打通阻水點，一邊往黃河引，一邊往洛水引，效果是有的，就是丁夫不夠。」
安昌縣主眼裡思緒複雜，她是同情那個老漢，可自己平常也只會吃喝玩樂，哪裡能幫上什麼忙呢。
「走吧，沒什麼好圍觀的。」眼不見心不煩，她話音剛落，隱在人群中傳來男子低沉的嗓音。
「老伯，我隨你去再尋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