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慧易夭
明林城,城南,再回首酒樓。
這是吳芳明與陳秀芳夫婦二人所開的酒樓,八年前他們從城北搬到城南,經過夫婦二人這幾年精心打理,生意早已步入了正軌。
吳塵也由小小嬰兒長成一個頗為俊俏的男孩。一米三的個子,烏黑的頭髮挽了個小小髮髻,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著,一付天真無邪樣。
在吳時,夫婦二人就請了個先生教他讀書識字。
可先生沒教幾年,就告辭離去了。
後來一連請了幾個先生都是如此。夫婦二人覺得蹊蹺,就把將要離去的先生留下一問究竟。
教書先生一臉汗顏道:「令公子天資過人,某,實在才疏學淺,再教下去怕是會誤人子弟。」
吳芳明連忙道:「先生過謙了,先生的學識勝我數倍。犬子一個八歲孩童,那有先生教不了的道理?」
說完拿出一隻錢袋往先生手中塞。
先生連忙拒絕:「真不是自謙,告辭!告辭!留步。」說完不顧夫婦二人的挽留,徑直而去。
加錢都不留下?夫婦二人面面相覷心中均想,這多半是吳塵那小子太調皮了。
吳芳明呲了呲牙:「你看,就你慣著!這都是第幾個了?以後誰還敢教他?難不成以後真就在這酒樓當個夥計?」
陳秀芳嘟嚷一句:「說不定真是這先生才疏學淺,教不了塵兒呢!再說,子承父業有何不可?」
吳芳明翻了個白眼,用手指指了指陳秀芳,一摔袖子恨恨道:「婦人之見!我倒要看看,這小子究竟有什麼本事!」說完氣呼呼的向書房走去。
陳秀芳連忙道:「塵兒還是個孩子,你好好跟他說。聽到沒有?」
吳芳明回頭扔下一句:「真是慈母多敗兒!」
見吳芳明一臉怒色,陳秀芳慌忙跟了過去。
夫婦二人推開書房,見吳塵正聚精會神的趴在桌上看書。見那認真的模樣,吳芳明的怒火已消了不少。
一條小黑狗耷拉著耳朵搖頭擺尾的跑到夫婦二人身邊,親昵的蹭著,嘴中發出嗚嗚叫聲。
小黑狗正是八年前夫婦二人領回來的那條小黑狗。八年過去了,吳塵已長高到一米三左右了,而小黑狗還是一個小狗模樣,似乎一點也沒長大。
夫婦二人也沒在意,有些寵物狗本來就一直長不大。不過這小黑倒是活得挺長,遠遠超過了一般寵物狗的壽命。夫婦二人把這一切歸咎於小黑狗吃得好的緣故。畢竟他們是開酒樓的嘛。
見吳芳明沒動,也沒言語。陳秀芳不由偷偷瞄了眼丈夫,見丈夫面色稍緩,不由鬆了口氣,遂咳嗽一聲喚道:「塵兒。」
吳塵抬起頭一怔:「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聽到這話,吳芳明不由無名火起:「你說為什麼?你老實交代,先生怎麼又走了?是不是你故意刁難先生?把先生氣走了?」
吳塵一愣:「又走了?」接著站起身:「唉!居然就走了。我就是讓他不要教我那些幼稚的東西,他就生氣走了。這也不能怪我不是?」說完雙手一攤,貌似很無奈的樣子。
吳芳明眉頭微挑「哦」了聲:「那你告訴我,你想學什麼?什麼才不是幼稚的東西?傳記?野史?遊俠?你看那些東西有用嗎?」
吳塵嘿嘿道:「爹,你看啊,你這書架上的書,我全看完了,空閑時間,看看野史,遊俠什麼的,你也是允許了的。在說,那些個先生教的東西我真的都會了。不讓他們教我,還能省下一筆錢不是?」
吳芳明哼了聲:「大言不慚!我這書架上的書可是包含了佛道儒三家的經典,你真看完了?真全明白了?」
吳塵無奈道:「不信你考考我好了。不過,我真全答對了,你可不要再給我請什麼先生了,只給我買書就成,行不?」
吳芳明氣樂了:「好!只要你答對了,我就如你所願!」
吳塵眼睛一亮:「說話算話哈!娘!你得給我作證!不許爹耍賴!」
陳秀芳含笑看著父子倆在那爭吵,聞言斜了丈夫一眼微笑點頭:「好,只要你通過你爹的考問,娘一定給你作證!」
吳芳明看了陳秀芳一眼轉過頭『哼"了聲問:「那我問你佛家修的是什麼?道家修的是什麼?儒家修的是什麼?」他故意出個難點的問題考考吳塵,好讓小傢伙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吳塵想了想:「佛家修的是人與心的關係。道家修的是人與自然的關係。儒家修的是人與人的關係。」
吳芳明聽后沉默,細細一想,這三家的學問還真是這麼回事。不過,他不信以吳塵的年紀就能以簡單的幾句話概括這三家學說的本意。說不定這小傢伙是在那本書里摘出的這幾句話也不一定。看來得出點難度的問題才行。出什麼好呢?
吳芳明走到書架前,信手抽出一本書:「你能背出這本書么?」
吳塵看了眼封面,便滔滔不絕的背了起來……一本近萬言的書本背完。吳芳明震驚了,陳秀芳也愣住了。這小傢伙真能背出來?
吳芳明猶自不信,又信手抽出一本。要求吳塵按指定章節背。吳塵照辦,並且無一錯漏。一本,二本,三本,按章節抽背,按段落抽背,倒背,順背,吳塵無一錯漏。
書房安靜下來,只剩下小黑不時甩著尾巴掃地的聲音。
吳芳明沒有喜形於色,他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絲憂慮,他看著吳塵平靜道:「雖然這些書你都能背下來,但書中的道理你可都明白?」
吳塵想了想然後老老實實道:「有些明白,有些模糊。」
吳芳明點點頭:「這就對了,雖然你記憶力很好,但理解還是跟不上,學識還是不足。先生能稱之為先生,並不是浪得虛名。學東西,做學問,不光只是死記硬背。還要明其意,懂其理,行其事,才算真正把學問學到家。做人呢,要謙虛。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就是這個道理。」
吳塵想了想:「爹,佛家修的是人與心的關係。那為何佛還要降魔?是衛心還是衛我?儒家修人與人的關係,為何還要分主次?分尊卑?道家修人與自然的關係,為何還要入世?是自然重要?還是人重要?這書上說的為什麼與現實不大一樣呢?」
吳芳明膛目結舌,渾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這些問題他想都沒想過,真不知道這小傢伙的腦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離開書房,陳秀芳偷偷打量丈夫一眼,挪揄道:「被自己兒子問得啞口無言,是不是感覺自己這麼多年的書白讀了?看你一臉的不高興,那可是咱兒子,你應該高興才是。」
吳芳明默了默嘆口氣:「我該高興嗎?孩子聰明的確是好事。但是,夫人吶!聰明是好事,但過慧易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