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吶,」韓冰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遞給龍彥達,「看看吧。」
龍彥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接。
「哦,我忘了,你不相信我。」韓冰聳聳肩膀,把手機放到龍彥達手邊,「你還是看看吧,這條視頻我沒有剪輯過,我就是有收集這些玩意的癖好,音頻視頻什麼的。我勸你看一下。」
龍彥達放下筷子,「他正在搶救,你為什麼不去守著他?」
「我確實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不過他大概不想見我。」
「什麼意思?他的病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病的?」龍彥達聲音有些發顫,他有種預感,混沌不清的預感,好像哪裡有什麼不對,可又不知道到底是哪兒不對。
「龍總,你見他最後一面的時候,他就已經確診了,他自己知道。」韓冰摳著餐桌桌沿。
龍彥達盯著他。
「龍總,你看看這個吧,看了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韓冰指指手機,「反正我呢,當時確實是有點兒想法的,我一直就對許澈有點兒想法,現在我也死心了,我今天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盡點心意送送他而已,我以前確實也傷害過他。」
龍彥達拿起手機,點開視頻界面上的白色播放三角形。
拍攝角度很好,正對著1888房間衛生間的門,許澈拉開門走出來,側身系著浴袍腰帶。
「電話打了?」冷冰冰的聲音。
「打了呀,你猜你的龍總信不信?」韓冰坐在窗邊沙發里,也穿一件浴袍,故意把領口拉得大敞。
許澈沒看他,坐在離他很遠的書桌邊。
「哎,許澈,你這樣騙你的龍總,可要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韓冰拉完衣領開始松浴袍系帶。
許澈瞟了韓冰一眼,低頭划手機。
韓冰「嘿嘿」笑了一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哎,認真來說,你弄這一出龍總鐵定會分手,要不我兩再續個前緣?」
許澈一臉不耐煩,「哐」地一聲把手機往書桌上一丟,「死人你TM要不要?」
......
再後面就是龍彥達轉身離開,許澈倒地哭泣,他哭著說「龍彥達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不想他難過,我捨不得,我不想讓他看著我死......我給不了他未來,那就把現在還給他。」......最後兩個白大褂提著擔架進房間,把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韓冰抬了出去。
龍彥達把手機丟給韓冰,站起來。
「龍總,」韓冰抬頭看他,眼睛眯起來,「還有一件事,我得問問你。老周是你安插在我身邊的吧。」
龍彥達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下手挺早,龍總,」韓冰抓過自己的手機,手指瞎點,「你這到底是公報私仇呢,還是私報公仇?」
「都是。」龍彥達頭都不回地往急救室走去。
許世奎坐在急救室門邊的塑料座椅上,許楊斜靠著牆,劉平趙易毛桃幾個人懟著急救室的門。看到龍彥達走過來,幾個人的目光一齊看向他。
龍彥達坐到許世奎身邊,胳膊支在腿上,「許澈不會有事的。」
幾天下來,許世奎蒼老了很多,白髮、皺紋、渾濁的眼神,雙手緊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
「許澈會好的,一定會的。」龍彥達扶住許世奎的肩膀。
年邁的父親垂著頭,吸吸鼻子,「謝謝你啊,龍總,謝謝你輸血給老幺,他...唉...」
「他能挺過去,肯定能。」龍彥達說。
許楊走過來,拍了下龍彥達肩膀,「龍總,謝謝你。」
「嗯,我要許澈親口跟我說謝謝。」龍彥達盯著急救室門口的紅色亮光,紅色忽然變成了綠色。
厚重的金屬門從裡面拉開,李元慶先出來,一邊走一邊摘掉口罩取下橡膠手套,暗綠色的手術服上沾滿乾涸的血跡。
龍彥達起身迎上去,李元慶摁著額角,對龍彥達的出現接受地很平靜,「老幺要在ICU里呆兩天。」
幾個護士推著病床出來,龍彥達疾步走過去,看到病床上的人,愣住了。
許澈瘦到脫相,讓龍彥達不敢相認。他的全身插滿了各種膠管,像是要被各種管子埋起來。臉比紙白,嘴角、眼角、鼻子下面還有隱約沒擦乾淨的血跡,胳膊平放在身體兩側,修長的手指血色盡無,兩個手腕上都打著點滴。
龍彥達正好站在許澈的左邊,清楚地看到許澈左手中指上的兩枚緊挨在一起的戒指。他滿腹酸澀,伸出指尖去碰了碰許澈沒有溫度的手指。
匆匆一眼,許澈被推進了ICU。
ICU有專業醫務人員照料,不用陪護。李元慶要他們先回去,熬了這麼久,大家都快熬不住了。
「還需要血嗎?」龍彥達問李元慶。
「暫時不用了,要用你也不能獻了,」李元慶道,「聽說你剛下飛機,你也回去休息吧,注意營養。」
龍彥達想了想,「需要的話給我打電話。」轉身沖許楊頷首一頓,「那我先走了。」
「哎,龍彥達,你等一下。」許楊把龍彥達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老幺會好的,他只要挺過這一關就會好,如果老幺好了,你能回到他身邊嗎?」
龍彥達抿著唇,站得直直的,不自然地沉默著。
「老幺想你快想瘋了,你那件浴袍他一直穿著,一直,從來不讓人洗,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他這麼多天不換衣服的,」許楊搓了搓鼻子,「他問我LBP在哪兒,我說西北邊,他就盯著窗戶的西北邊看,他去不了別的地方,只能呆在病房裡,看LBP的方向是他最喜歡的做的事......你要是不介意他的病,能不能回來陪他?」
龍彥達緩緩地抬頭,皺著眉。
「我知道,我不該管他的事,這是你們的私事,」許楊苦笑一下,「但我作為哥哥吧,我真的不忍心看他那樣。我沒想到他會用那種方式跟你分手,我真想把他腦袋敲開看看,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
「可看到他病之後的樣子,我有點理解他了,他不想讓你難過,不想讓你可憐他,也不想讓你眼睜睜地失去他。我能理解他......我是他哥,我太心疼了。」許楊把眼鏡摘下來,閉上眼睛捏著鼻樑。
龍彥達一言不發,等許楊平靜下來,「我明天來看他,今天我得先回去,一個多月沒回家了,我先回家看看。」
......
第二天一早,龍彥達先去了龍科,路上手機備忘錄不停地發出提示音,他點開手機屏,備忘錄里簡單顯示幾個字,4月20日,求婚。龍彥達盯著這幾個簡單的漢字,看了很久......
龍彥達到的時候唐峻就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等他了,拎著個保溫桶,一看到他就沖他揚起大長胳膊,「師父,早。」
「早。」龍彥達推開辦公室的門,唐峻跟在他屁股後面走了進去,很自來熟地把保溫桶放到龍彥達的辦公桌上,擰開桶蓋,「師父,把這個喝了。」
「這什麼?」龍彥達開了電腦,雙手撐在桌面。
「紅棗血燕羹,補血的。」唐峻從兜里摸出一套餐具,撕開包裝,放在桶蓋里。
「哪兒來的?」龍彥達笑了下。
「我昨天去你們那個什麼玉膳堂買的燕窩和紅棗,就在酒店房間里熬的。」
「酒店房間?用什麼熬的?」
「燉盅啊,昨天買燕窩的時候人家送的。」唐峻把保溫桶推過去,「快吃吧,涼了容易腥。」
龍彥達舀了一勺,放嘴裡抿著,唐峻雙手托腮地看著他,看龍彥達吃這些比他自己吃了還高興。
「唐峻,」龍彥達看著他,「你跟著寧躍跑市場吧,他是龍科的市場總監。你的專業決定了你幹不了技術,市場對於一個企業來說也很重要,你的性格也合適,可以試一試。我待會兒喊他上來,你這段時間跟著他,他可以教你很多東西。」
「雖然學點東西是不錯,可我想跟著你,我就是沖著你來的,師父。」唐峻眨巴著眼睛。
龍彥達笑了下,很輕地搖了搖頭,「我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會在龍科大樓。」
「你去哪兒啊,師父?」唐峻挑眉,「躲我?不可能吧,我沒這麼可怕。」
「許澈病了,我去照顧他一段時間。」龍彥達直白道。
「你們複合了?」唐峻放下雙手,拍了下桌子。
「沒有,」龍彥達低頭喝著血燕羹,「但我得去他身邊,萬一他又需要血的話,我離得近,方便。」
「你獻血是為了許澈?」唐峻瞪眼。
龍彥達沒有否認。
「我晚了那麼一點是吧?如果先出現在你面前的是我,是不是就沒他的事了?」唐峻情緒激動,「龍彥達,我真該把你拖在LBP,要是再多給我一個月,是不是也沒他事了?」
他以為他奔赴的是一個花團錦簇的春天,卻讓自己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深淵。
龍彥達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要說對不起嗎?他沒有對不起唐峻的地方。那還能說什麼?祝你以後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更說不出口,龍彥達說不出這種虛偽的祝福,於是只能沉默。
「師父,那你對我有沒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心動過?」唐峻大拇指和食指做了個很少很少的手勢,「這一個多月里,你有沒有一點點地喜歡過我?我到底是輸給了許澈這個人,還是輸給了時間?我想知道,師父你告訴我。」
「唐峻,我沒有喜歡過你。」龍彥達坦然地直視著他。如果我喜歡你,那也是帶著欺騙的喜歡,我不能給你,你也不能要。
唐峻使勁咬著嘴唇,摔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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