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來(上)
「可是,官差並沒有如你所願地那樣,派出大隊人馬到金陽客棧來,盜聖自然也就很難得知你住在這裡了。」子信試著補充說。
「說起來這還不都是拜你所賜。」陸雲湘悻悻地說。
子信笑道:「這樣說好像也對。那我只好再去把那盜聖馮歡給揪出來,以此給姑娘賠罪了。」
陸雲湘搖頭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不簡單。如今城裡到處都是官府的眼線,加上蒼影衛也卷了進來,他肯定也不會再隨便露頭了。」
「蒼影衛……」子信兀自嘀咕了幾句,忽然雙目一張,「糟了,我忽略了一件事!」
陸雲湘見他神色突變,忙問道:「一驚一乍的,怎麼了?」
子信認真地說道:「陸姑娘你聽我說,蒼影衛在城裡出現,就絕不可能只有這一個人,至少那個黑斗篷就是他的同夥。現在官府已經介入調查,我想此人失蹤的消息很快就會被城裡的其他蒼影衛得知,只怕這客棧已非久留之地。」
「你是在勸我離開這裡?」陸雲湘眉頭一緊。
子信點頭道:「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另投別處的好。遲則生變,一旦他們將這間客棧封鎖,再想隨便行動就很困難了。」
陸雲湘想了想,又道:「這個時候離開,不是更惹人懷疑嗎?現在門口就有兩名衙役在守著呢。」
子信不以為然地笑道:「以姑娘的身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裡,又有何難呢?」
陸雲湘正猶豫之際,樓下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子信從狹小的門縫向外看去,見是唐林帶著一眾捕快進到了店裡,正和店掌柜說些什麼。子信暗叫不妙,忙對陸雲湘道:「是官差來了,而且人數眾多,我們得馬上離開!」
只聽唐林在樓下大聲對捕快們吩咐道:「一部分人立刻包圍客棧,不準任何人進出;其餘的,給我挨個房間地搜!」捕快們應聲行動起來,動靜之大很快便驚醒了店裡的其他客人,整座客棧瞬間陷入了一片喧囂。
過不多時,一眾捕快來到天字二號房門前,只見那房間從外面上著鎖,裡邊一片漆黑。唐林向錢掌柜問道:「這間房有人住嗎?」
錢掌柜忙道:「回軍爺的話,這間房確實住有一位姑娘。不過她今早辰時左右便離開了小店,但現在也沒見回來。」
「姑娘?半夜三更還不回來,真是蹊蹺。把門打開!」唐林吩咐道。
錢掌柜隨即拿出備用的鑰匙打開了房門,眾人進到屋內亮起燭火,卻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唐林細看了一眼牆邊的燭台,對掌柜的斥問道:「這蠟燭還有餘溫,明明是剛熄滅不久,你卻怎說她不見回來?」
錢掌柜惶恐地回道:「只因這房的客人作息不定,而且行蹤比較神秘。自從今早離開后,小人確實一直沒有見她回來過。」
唐林仔細環顧了四周,略一思索后道:「房門外面上著鎖,你又說沒見此人回來過,難不成她是破窗而入,又從窗戶溜走的?」
「軍爺你說什麼?破窗而入?」錢掌柜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可……可這裡是二層,這不太可能吧?」
「對於尋常人而言當然不太可能,但若是輕功高手,便是輕而易舉的事。」唐林沉沉地說,「看來果然是她。」隨即轉身對錢掌柜道:「你把這人的身份模樣交代清楚,我們要儘快找到她。」
錢掌柜應了一聲,便細細地描述起陸雲湘的相貌來。唐林讓人繪了一幅面容圖,準備在城內四處查找她的下落。差役們又繼續將其餘的客房都例行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異常后,直到將近四更天才離去。
臨走前,唐林又忽然回頭問道:「今天早晨和我同來的另一個年輕人,你見他晚上來過客棧嗎?」
錢掌柜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傍晚的時候來過一次,很快就又走了,之後小人就再也沒見過他。」
唐林略一點頭,心裡念道:「這小子,偏在關鍵時刻和我打馬虎,搞的什麼名堂?」當下也不及細想,便帶著眾人陸陸續續地趕回州衙去了。
……
話說子信與陸雲湘離開金陽客棧后,便趁著夜色繞進另一條小巷,直奔長寧街而來。此時四下里空曠寂靜,冷風徐徐,陸雲湘不禁裹了裹衣衫,略帶抱怨地問道:「喂,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我們?」子信忽然停下腳步,朝她詭異地一笑。
陸雲湘正色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些官差是你引來的,就是想逼我離開那間客棧。」
「誒,這你可冤枉我了。」子信忙擺了擺手說,「你不要把捕快們當傻子一樣看待,他們既然知道兇手就在客棧里,肯定會有所行動的。我覺得奇怪的是,唐林怎麼會親自前來?按理說盜聖那邊的事情要更加緊急才是。」
陸雲湘撇了撇嘴,又問:「那現在呢?」
子信懶懶地說道:「深更半夜的,還能去哪兒?我自然是回自己的房舍了,至於陸姑娘你,就在城裡隨便找家店歇一宿吧。明天正午我們在醉仙樓見。」說完便要先走一步。
「你給我站住!」陸雲湘厲聲叫住了他,「你害得本姑娘無處可去,還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子信回過頭,一臉納悶地問道:「雲州城內隨處都能找到客店,怎麼會無處可去呢?」
陸雲湘哼了一聲道:「你別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現在城內的每家客棧都有官差把守,大半夜地前去投宿,肯定會引來懷疑。我在雲州城又沒有什麼親朋好友,你說我還能去哪兒?」
「那依你之見呢?」子信無奈地問。
「去你那裡。」陸雲湘扭過頭說道。
子信頓時一怔,支支吾吾地道:「這……寒舍狹小,只怕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覺得住在你那裡最安全不過了。」陸雲湘執意說道,「我明確地告訴你,現在別想甩開我。只要去了你那裡,如果我的行蹤暴露,你也逃脫不了干係。免得你兩面三刀,說不定哪天就把我供出去了。」
「兩面三刀?」子信苦笑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我呢。」
陸雲湘反問道:「難道不是嗎?你一邊在幫官府辦案,一邊又說不想我落入他們的手裡,還真是難為你了。」
子信思索了片刻,緩緩嘆道:「那好吧,只要姑娘不嫌棄,就先委屈你在舍下小住一晚了。」
……
深夜,永興街州衙之內,雲州刺史孔良正端坐在桌案前,對著一張奏摺提筆疾書。雖然其勤政愛民之心早已是婦孺皆知,但此刻卻明顯能感受到眉宇間透露著几絲不同尋常的慌張與焦慮,竟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
「老爺,都這麼晚了,還是早點歇息吧,身子要緊啊。」一旁的管家見其如此操勞,忍不住勸慰道。
孔良沒有回應,雙眼只顧盯著眼前這道即將上報天子的奏摺。不知過了多少時分,才緩緩停下筆墨,站起身對管家吩咐道:「阿福,你馬上差人把這道奏摺送去京城。」
管家聞言一怔,又下意識地問道:「老爺,是現在就去嗎?」
「連夜出城。六百里加急,一定要快,務必在兩日之內送達吏部。」孔良遞過奏摺,神色凝重地叮囑道。
管家點了點頭,料想奏摺里定是十萬火急之事,當即便要轉身離去。剛一打開房門,卻見外邊一名侍衛急急忙忙地跑來,向刺史大人稟告道:「大人,蒼影衛的鐘離將軍現正在大堂等候,說有要事相告。」
「什麼?蒼影衛?」孔良心中大驚,又馬上反應過來,叫住管家道,「奏摺先別忙送走,等我回來在做決斷。」隨即整理好衣冠,大步往正堂趕去。
大堂之上,一位身著便衣的青年軍官正來回踱步,他便是蒼影衛飛虎隊隊長鍾離。不出多時,孔良急匆匆地從後院趕來,連忙讓僕役賜座上茶。
一番寒暄過後,孔良才試著問道:「不知將軍連夜來訪,所為何事?」
只見鍾離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銀光閃閃的戒指,上面刻著一隻展翅的飛鷹,鄭重其事地說道:「孔大人,本將也是今日才剛來雲州。臨行前,元君閣下把這枚飛鷹戒指交予了本將,讓本將來到雲州后便宜行事,希望大人能夠多多配合。」
孔良不由得一怔,惶恐地回道:「將軍請儘管吩咐,下官一定竭盡所能。」
鍾離環顧了一邊四周,又向孔良使了個眼色。孔良當即會意,連忙屏退了在旁的僕人與侍衛。鍾離這才緩緩問道:「孔大人,今夜城西驛館之中發生的事,你肯定已經聽說了吧?」
孔良點頭道:「是,下官已經擬好了奏摺,正準備將此事稟明聖上。」
「不必了。」鍾離擺了擺手說,「本將就是為了此事而來。金蘭花會在即,孔大人政務繁忙,這件事就不勞煩大人了。」
孔良愣了片刻,遲疑著問道:「那,依將軍的意思……」
鍾離嚴肅地道:「茲關國家社稷,還望大人勿辭辛勞,將那名犯人移交給蒼影衛,我們要把他押回長安審訊。」
「這……」孔良心中一陣糾結,又嘆了一口氣道,「將軍可能有所不知,赫連安王子的那些隨從先前已經來過州衙,讓下官明日務必開堂審問。如果此時將犯人移交,只怕那些人會在城內生出事端。」
鍾離不以為然地笑道:「區區幾十個人而已,大人又何必如此在意?諒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孔良雖心下感到几絲不妥,但轉念又想,蒼影衛竟肯接下如此燙手的山芋,倒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於是緩緩地道:「也好,只是不知將軍準備何時將犯人提走?」
鍾離道:「事不宜遲,就請大人立刻將犯人帶來,我們的人已經在府衙外面等候多時了。」
孔良忙起身應道:「是,下官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