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行線

「那你怎麼想呢？」

「嗯？」

陳悅又問了一遍：

「我是說，你自己的想法最重要，而且依照你的成績，你想上什麼大學都是沒有問題的……也就是你想就可以……」

陳悅突然有些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要是平常，一旦第一遍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陳悅都會很知趣或者說是興緻缺缺地不再問下去。

可這一次不同，她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就是想要知道林慕年以後會想要去哪裡，也許她還可以追上……

林慕年眉頭微蹙，看樣子是在認真思考，好半晌才終於開口：

「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還得看我爸媽的意思吧，我在這方面的意願好像並不強烈……

你想好了嗎？」

陳悅只能搖搖頭——

始終張望著前方的星星，如果星星都不知道去哪裡，她有怎麼知道呢？

這個話題，也就沒有再聊下去。

陳悅也為自己的無趣感到深深挫敗，好像平時看著林慕年和別人說話的時候，都是有說有笑，可他們倆一聊天，就是生硬無比。

陳悅是個很情緒化的人，因為那天沒有得到答案，她好像一瞬間失去了自己的目標和重心，成績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退步。

連老師都沒有預料到，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沒有比陳悅更穩的人了。

老師叫來陳悅問了緣由，陳悅自然不能說實話，只能含糊地說，最近想著以後報志願的問題，所以有些分神了。

老師聽著，看著陳悅乖巧的神色，也幾乎是相信了，連忙安慰她不要多想：

「這種事情，其實就根據自己的想法，你們學習好的，就看看自己想要什麼——

比如林慕年，他本來已經獲得了保送資格，卻還是決定參加高考，而且我上次問他，他說想去長華學金融，因為他母親以前就是在那裡讀書，可惜後來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讀完，也是非常遺憾了。

所以他選擇考長華，雖然長華不算是最名林前茅的學校，但也是非常好。

我也覺得很不錯，其實關鍵不在於學校是什麼，關鍵在於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既在眼前的就是高考，高考就像一道分水嶺，以後，你們就是成年人了，要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

老師後面的話，陳悅都沒有聽進去——

原來林慕年已經決定了考長華。

陳悅心裡有些失落，因為想著自己念念不忘的，林慕年已經做了決定，自己卻無從知曉。

但很快又覺得自己無理取鬧，林慕年和她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做了決定要告訴她？

很沒道理。

胡思亂想過後，更多的是開心，她還想繼續追逐著那顆星星……

這麼一想，彷彿眼前的一切都明晰了很多。

果然，陳悅的成績迅速飛升，就好像之前並沒有退步過一樣。

老師自然覺得是自己的談話奏效了。

……

陳悅就這樣，一路「窮追不捨」——

終於在大學入學那一天，得到林慕年的一句「真巧」。

陳悅在最初高考發放成績的時候，看著兩人緊挨的成績和錄取學校。

她有那麼一瞬間，突然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好像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就縮短了。

可直到林慕年禮貌而謙和的笑容浮現在眼前的時，她從終於恍然大悟，其實兩人就像平行線，無論她怎麼追趕，兩人看似挨得很近，但是有時很遠。

優秀的人，到了哪裡都是優秀的。

林慕年到了大學很快也成為風雲人物，不止同系的，還有別的學院，別的級的……

很多人都認識了林慕年。

彷彿一瞬間又回到了高中，陳悅以為好不容易脫離了當時那個環境。

她和林慕年的距離就能近一點點。

可事實是，一切都沒有改變，她還是站在人群中，不住地仰望著他。

心裡的勇氣，就像那星星點點的火苗，好不容易生起一點點，就有被風吹散了。

於是，她就想，就像現在這樣，遠遠望著林慕年也是好的。

至少他還在她的目之所及，至少他身邊還沒有其他人。

但實際上其中也有讓陳悅高興的——

因為一到了大學，同學們都是各個地方來的，難免生疏，陳悅和林慕年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高中的。

所以平時學校有什麼活動，他們又總是能安排在一起。

再加上林慕年和陳悅之間的互動，在大多數相互陌生的同學間看來是天然的熟稔。

於是，還有人來八卦陳悅，問她是不是林慕年的女朋友。

一開始，陳悅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有些遲疑和恍惚。

後來已經能應答如流了，但最害怕的還是突然有人說，能不能幫她追林慕年。

陳悅向來不會撒謊，平時就是隨意敷衍過去。

但這種時候，她往往是最害怕自己的情緒暴露。

沒辦法，還是只能假意幫著，有人讓把什麼東西交給林慕年。

陳悅只能幫忙，林慕年看著她臉色不是很好，以為她因此為難了。

所以特地告訴別人，不要打擾陳悅。

別人以為看到了林慕年對陳悅的特殊之處，其實陳悅知道，林慕年對誰都會這樣。

他體貼謙和，對誰都好。

而且這其間也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她特意表現出自己極其困擾的樣子……

所以那段時候，陳悅很討厭自己，覺得自己就像是裝在套子里的人，無時無刻不再掩飾，偽裝自己。

她就這麼擰巴吧，心裡無比渴望，卻又不敢言明。

打破這一切的是學期末的一次聚會，可能是因為林慕年說過，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他，不要打擾別人。

終於有人鼓起勇氣要當面告白了。

林慕年是一臉的沉著，即使肢體動作已經表明了拒絕，但還是十分耐心地聽人把話說完。

他旁邊的室友，不停笑著打趣：

「不會吧林慕年，你是眼高於頂，還是心有所屬？這個月，我都看你拒絕了好幾個了……」

林慕年捶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顧忌著女生的顏面，大家都沒有再開開玩笑。

可是陳悅卻垂著頭，長久沉默。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許多人，都喜歡林慕年。

會不會有一天，她連站在一旁偷偷仰望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不敢深想，因為已經全然沒有了勇氣。

恍惚間，不知道誰往她手裡遞了一杯酒，她喝了一口，才發現那個看似五顏六色很好看的飲料，實際上十分嗆人。

她咳嗽了好一陣，把眼淚水都咳出來了，她猛地抬起頭來，恰好和林慕年的視線對上，頓時無比窘迫。

她移開視線，小口地抿著杯中的酒。

過了好一會兒，好像酒的味道都揮發了。

也不嗆人了，就是一種軟軟綿綿的很好喝的感覺。

想著，她不禁多喝了幾口，隨即便是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遲鈍了，像是都泡在了溫和柔軟的溫泉中，很舒服的樣子。

身邊的同學說了一句什麼，她沒有聽清，只是腦子迷糊地點點頭，隨即便被同學拉了過去。

林慕年也坐在那裡，不知道大家在做什麼。

陳悅看著衣服很清明的樣子，實際上已經神遊天外，大家本來是人數不夠，拉著她玩遊戲，可是已經被她無意間破壞了好幾把。

再去找人又不夠，同學沒辦法，只能盡量耐心地給陳悅一點一點講述規則，知道陳悅終於點點頭：

「……叫到誰，誰就真心話大冒險……」

「……額，對對對，差不多就是這樣吧！陳悅你這回可不要再不會玩了，實在不行，在這裡當著木頭人也行！」

大家交代了一番，就開始玩了，陳悅對面就坐著林慕年，她刻意低下頭，不想看。

遊戲不知道進行到了哪一步，林慕年以為陳悅不舒服，叫了她一聲。

陳悅本來就是強撐著精神，努力不給大家掉鏈子，眼下聽到林慕年一叫她，她連忙抬起頭，喊「到」！

大家被她這副迷糊地樣子逗得樂不可支。

不過這時候，正好抓住了要受懲罰的人，所以大家都沒有過多在一起，而是繼續玩著遊戲。

聽著大家說話，陳悅以為自己就是被抓住的人，所以乖巧地坐在那裡。

等對面的人說了選真心話。

陳悅便以為是來問她的，所以聽得十分仔細——

「在場有沒有你喜歡的人？」

真正被抓住的是個男生，看來是真的有喜歡的人，頓時臉上泛起紅暈，還有些害羞地不好說。

大家都在起鬨。

陳悅小聲回答了幾次，都沒有被注意到。

陳悅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大家都沒有聽見，所以深吸一口氣，很大聲地說：

「有！在場，有我喜歡的人……」

大家本來還在等著那個男生說話，一直沉默的陳悅卻突然大聲地喊「有自己喜歡的人。」。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去，紛紛看向陳悅。

大家先是面面相覷一番，最後看著陳悅醉得東倒西歪的樣子，終於有些明白了——

這個姑娘是喝傻了吧，還以為大家問她呢！現在上趕著回答。

如果說別人是酒後胡言，那像陳悅這麼乖巧的肯定就是「酒後吐真言」了！

「是誰呀，是誰呀！」

「快說，是誰呀！」

……大家都在起鬨。

林慕年看看眼前那個醉得面頰酡紅的女孩，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她現在喝醉了，騙她說不太好吧……而且本來就是玩遊戲，她已經陰差陽錯地回答了。」

「沒見過比林慕年更認真，更掃興的了！」

「就是呀，難道你不想知道？」

林慕年實話道；

「說不定陳悅本來沒想好要講的，如果就這麼被我們套話套出來了，她後面肯定會難過。」

大家聽著也是這個理，本來就是娛樂，如果因為一時的新奇，壞了大家的和氣。

陳悅本來就是被硬抓過來的，也不好戲弄她。

於是大家就準備開始新一輪的遊戲的時候，有人說了：「那這個問題作廢了，雖然剛才的人沒說，但基本從態度也看出來了，是有喜歡的人的，那現在就換一個問題——

直接說，你喜歡的是誰吧，在現場，也不一定非要念出名字，只能指向那個人就行！」

於是大家又來了興緻，偏偏陳悅又聽見了，而且只聽見一半，那就是聽到人說，讓她把喜歡的人，指出來。

陳悅費力地睜開眼睛，尋找著林慕年的方向，只覺的眼前的世界好像在晃悠，怎麼也定不下來，而且，好像一瞬間除了好幾個林慕年。

陳悅猛地搖頭，好不容易清新些了，於是指向林慕年，就當大家包括林慕年都呆愣不已的時候。

陳悅突然一臉輕鬆地說：

「喏，這就是我喜歡的人……」

一瞬間，都沒有人說話，剛才好奇不已的人，現在也都是不約而同地安靜。

可能誰都沒想到，竟然會是林慕年，但卻有種，原來還是林慕年。

因為，應該沒有幾個女生不喜歡林慕年這樣的吧……

只是，陳悅……著實沒看出，大家都以為陳悅是那種一心想著學習的人。

因為陳悅和林慕年是高中同學，大家最初知道的時候，還羨慕了陳悅好一陣子，這可不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後來時間久了，大家都覺得自己想多了，人家陳悅根本沒有想到那一層。

而且，後來還有人親眼見到陳悅幫別的女生向林慕年告白呢，哪怕有一點點好感，也不會同意這樣做吧。

所以大家都已經以為陳悅和林慕年就是在普通不過的好朋友關係，完全沒有去想起他的。

結果……誰能告訴我，眼前的一切又是什麼意思？

大家都快驚呆了，看看陳悅，她眼神渙散著，是真的喝醉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再看看林慕年，他倒是一改一貫的平靜，現下，光是看著神色，都知道他驚詫不已。

大家來回著默默對視了好幾番。

知道陳悅醉得不行，仰頭就要往身後的沙發倒去的時候。

林慕年突然起身，小心翼翼地一把攬著陳悅，回頭對大家說：

「陳悅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休息，大家慢慢玩。」

「還回不回來？」有人追問道。

「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