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你是『彼』,還是『此』?
正在溫檸沉浸在江容嶼突然變出棒棒糖的驚喜里。
馮玉婉先注意到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沈隨安,以為他也是來看病的,不由開口問道:「同學,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病床上的溫檸也被馮玉婉的話吸引,抬頭朝著門口的方向望去。
見到沈隨安的時候,溫檸不禁驚喜道:「沈同學,你怎麼在這裡?」
沈隨安一直注視著溫檸,自然沒有錯過看到江容嶼拿出棒棒糖時,溫檸眼裡閃過的欣喜和羞澀的情緒。
有些事情,到底是晚了。
眼底閃過一絲晦澀,沈隨安很快藏起,依舊是那副清冷低沉的模樣,緩緩走向溫檸,道明來意:「我們班的同學不小心絆倒了你,徐老師讓我來看看你的情況。真的很抱歉,後續要承擔的責任,我們班都會承擔的。」
當時比賽的時候,場上其實很混亂,很多人都沒看清溫檸到底是怎麼摔倒的。
可是溫檸自己看得很清楚,是旁邊跑道的許梓晴故意跑到她身邊,在她沒注意的時候伸出了腳。
儘管她演得很像不小心發生的事,可是溫檸心裡清楚,許梓晴就是故意的。
明白沈隨安是一班的班長,也是被連累才特地跑到這裡跟她道歉。
溫檸感謝他在圖書館對她的幫助,她不想為難沈隨安,卻也不想忍氣吐聲,就這樣息事寧人。
於是頓了幾秒,溫檸才屏息開口道:「沈同學,你是一班的班長,我知道你的來意,也很感激你對我的關心。我的傷你也看到了,不算很嚴重,但也不算輕。只是這件事不該由你出面,是誰故意絆倒我的,就該讓誰來跟我道歉。」
聽完了溫檸的話,沈隨安明白了溫檸的意思。
其實他來這裡,並不是因為他是一班的班長,想要幫徐瑤和許梓晴來處理什麼善後問題,而只是單純關心溫檸而已。
只是這個原因,他必須用其他理由包裹掩藏起來。
在溫檸面前,他似乎從來不能做真實的自己。
一顆心彷彿跌落深海無盡下沉,沈隨安卻不能表現出任何不屬於一個『班長』的情緒。
確定溫檸人沒事,於是他也不再多逗留,聲線淡淡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回去處理,你好好休息養傷。」
言罷,沈隨安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溫檸,壓下了心頭所有不舍的情緒,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江容嶼見他要走,忙朝著他背影喊道:「沈同學,我送送你。」說著追了上去。
馮玉婉看著沈隨安離開,忍不住朝著病床上的溫檸挑了挑眉,揶揄道:「美女受傷就是不一樣,福氣真是好,來看望的都是帥哥,真讓人羨慕的冒酸水。」
額頭、手肘、膝蓋都還隱隱作痛。
溫檸指了指自己剛包好的幾處傷口,癟著嘴對著馮玉婉苦兮兮道:「學姐,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被溫檸可憐兮兮的樣子逗笑了,馮玉婉覺得溫檸又軟又甜,擺擺手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我最怕疼了,這福氣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
江容嶼說送沈隨安,倒不是說說而已,真的一直跟著他,將他送出了科技樓。
只是沈隨安卻並不以為意,完全將他當空氣,自顧自朝著前方走去,一眼都沒有看過跟在自己身後的江容嶼。
一直到走出科技樓,江容嶼才停下腳步。
他站在科技樓大門口的台階上,沒有跟著沈隨安走下去,居高臨下地望著沈隨安的背影,忽然開口道:「沈同學,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一遍——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放棄,那麼就不要再放任自己靠過來。有些事反反覆復,會給彼此都造成困擾的。」
江容嶼的聲音聽上去依舊弔兒郎當沒個正形,可是沈隨安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經過反覆斟酌。
他是認真的,並且十分嚴肅的,在提醒他,或者警告他。
殘陽如血,太陽將落未落。
江容嶼站在夕陽下,餘輝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影子剛好落在沈隨安的腳邊。
他沒有第一時間回頭,而是頓住沉默了幾秒,接著才緩緩回頭,目光涼薄地望著江容嶼,語調依然沒有特別的起伏:「你是『彼』,還是『此』?亦或是你根本不屬於這個範疇?」
依舊是輕描淡寫的反問,聽似沒有起伏的語氣,其實攻擊力十足。
並不是第一次跟沈隨安交鋒,江容嶼了解眼前這個少年有多厲害,但他並沒有將這些放在自己眼裡。
畢竟有些事,一旦失了先機,就只能一潰千里。
「我說學霸,爭這個沒有意義,這個『彼此』到底說的是誰,你心裡一定很清楚。我不清楚你為什麼表現的這麼自相矛盾,也沒有興趣去探究你心裡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你從高一開始就已經在崇禮了,你明明多了兩年的時間,是你自己選擇了放棄先機。現在主動權抓在了我的手裡,結局已經很明顯了。」江容嶼不疾不徐道。
「如果你真的對自己這麼有信心,那麼你根本沒有必要一再作出所謂的『提醒』。」沈隨安一語道破江容嶼的心理。
「你錯了。」
聽到沈隨安的話,江容嶼終於收起了自己漫不經心的態度,原本帶笑的眼睛瞬間凌厲,語氣冷得瘮人:「我一再提醒你,不是覺得你會威脅到我什麼,而是怕你傷害到小狐狸。我不清楚哪個讓你一直退縮不前的原因,但我能感覺到,那肯定是對小狐狸非常不好的事情。我提醒你,是我想要保護她,就像你不想傷害她而選擇躲起來是一樣的。」
江容嶼的話彷彿一道驚雷,震碎了沈隨安臉上那道『冷漠』的屏障。
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此時情緒翻湧,有隱忍的痛苦,有割裂的不舍,有很多江容嶼現在仍舊看不明白的情緒……
不過也只不過顯現剎那,片刻后翻滾的情緒又歸於平靜。
沈隨安琥珀色的雙眸里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嘴角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忽然無聲地笑了:「江容嶼,你說我的每句話或許都沒錯。我確實不能給她帶來光,人的每一個選擇都不一定是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