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退親
當夜,一份厚厚的冊子就被送到了一處書房之中,案前的男子逆光而立,纖長手指翻動著書冊,袖口上的暗紋氤氳著寶光:「她當真這麼說?」
「是,屬下聽得真真的,屋裡的一干人,連同姜尚書都被鎮住了。」侍衛沈寬蹙眉道:「主子,傳聞之中的姜二小姐最是個魯莽的,怎麼會……」
「呵。」
前頭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男子淡淡道:「你隨我征戰多年,當知傳聞多不實。」
沈寬頓了頓,而後道:「主子,陛下近來對您甚是忌憚,奪了兵權不說,還讓您管後宮那些雞毛狗雜碎的事,您怎麼半點也不憂心自身,還管起了姜家的事?」
月華流轉,他唇畔牽起一抹笑容:「說不準,她能為本王破了這困境……」
胡亂睡了一夜,姜詞妗從陣陣香霧之中醒來,眼前依舊是菱花窗、多寶閣,看來已成定數,她是回不去了。
「抱杏!」她趿著鞋懶懶下榻,眼見幾人魚貫而入,都是些容貌秀麗的侍婢,卻不見抱杏的身影。
領頭的格外殷勤,一雙眼裡滿是精光:「小姐起了?讓白芍伺候您吧。」
白芍……
對了,女二身邊最大的攪屎棍子,說到底,女二做出那些惹人厭棄的事,這人在背後功不可沒。
沒等她開口,白芍便自顧自拿起了梳子,替她梳妝,狀似不經意地詢問:「小姐,您昨日回來得這樣晚,可是在哪耽擱了?」
她垂著眼,輕描淡寫地道:「父親叫去了正廳。」
白芍眼睛骨碌碌地轉著:「那……小姐可去了三小姐院子里?」
「哐當—」
一隻茶盞正正墜落於地,白芍一頓,彎腰去拾,卻正對上姜詞妗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只聽她開口道:「這不是你該問的,清楚了嗎?」
不知為何,白芍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慌忙跪下道:「是,奴婢知錯了!」
她款款起身,如今尚未更衣,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寢衣,而通身的氣度卻讓人覺得她彷彿穿著皇后的翟衣,叫人不敢逼視,「笨手笨腳,以後這屋裡不用你伺候了。」
白芍背脊一僵,平日里姜詞妗最信任的就是她,今日這是怎麼了:「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絕不會再犯了,求您寬宥……」
「小姐!」
抱杏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您……快……快去前院吧,三小姐……出事了,二殿下也來了!」
姜詞妗眼眸銳利,淡淡點頭道:「好,咱們過去瞧瞧。」
說完淡淡瞥了眼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嗓音冷漠:「你還不出去?」
「奴婢……」白芍嚅囁了一句,到底還是扛不過,狼狽地退出了門去……
前廳之中已然是一片混亂,姜雲錦白著一張臉,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一般倚在秦氏懷裡,神情凄楚,好不可憐。
院中停著一架馬車,車簾禁閉,眾人圍在四周,姜尚書正點頭哈腰地同一個男子說話,動作格外小心。
「二殿下,勞煩您走這一趟,這實在是……」
淳于景沉著一張臉,原本俊秀的容貌都被那陰鷙之氣破壞:「依著本殿下看,就該把姜詞妗送進天牢,這事與她逃不了干係!」
「這……」姜興仁還在猶豫,卻聽秦氏哀哀道:「老爺,雲錦一個姑娘家,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您難道不心疼她?」
「爹,女兒一進馬車,就瞧見了……巧月……」她倉皇地說著,像是安排好了一般,突然颳起風來,車簾被風掀起,一個侍婢扭曲地坐在裡間,面似灰土,極為賅人。
姜雲錦將頭埋進秦氏懷裡,身子都在顫抖,淳于景轉過頭給姜興仁施壓:「姜尚書,姜詞妗素來與雲錦過不去,此事一目了然,您想包庇,本殿下絕不能坐視不理!」
正僵持著,門口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泠泠如泉水:「女兒來遲了。」
淳于景迅速轉頭,看著日光之下的人一步步踏進來,今日姜詞妗並未做繁複裝扮,碧色羅裙清爽利落,看向他的目光不閃不避,也沒了從前那種熱切:「臣女見過二殿下。」
他一頓,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心虛,隨後沉下臉道:「姜詞妗,你好狠的心,不僅殺了雲錦院子里的侍婢,還丟到她的車駕之中,如此狠毒,你簡直不配為人!」
被人當頭痛罵,她竟沒有像從前一般發怒,而是將手按住胸口,一副委屈狀:「二殿下別嚇臣女,臣女最是膽小的。」
「你膽小?殺人的事都做得出來,竟還有臉在此處惺惺作態!」
「殺人?」她將往車裡一瞥,隨後轉頭道:「二殿下的意思是,巧月是臣女殺的?」
淳于景冷哼一聲:「不是你,還有誰?你是本殿下見過最為狠毒的女子!」
姜詞妗咂了咂嘴,嘆氣道:「殿下對臣女如此厭惡,卻一口一個雲錦地喚著,親疏立見,焉知沒有嫁禍之意?更何況,昨日臣女早早回了院子,一院的侍婢都可以作證,倒是三妹妹挨了訓斥,說不準是她一時憤懣,殺了巧月。」
「荒謬!」姜雲錦身子都在發顫:「你……你血口噴人!」
淳于景也呵斥道:「住口!你竟如此厚顏無恥,殺了人竟還不認!」
她冷冷一笑:「哦?這丫頭面色青灰,身上已經出現屍斑,明顯已經死了五個時辰以上,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找仵作來驗。難道臣女會趁著半夜,潛入三妹妹的院子殺了巧月,只因為三兩句閑言?」
眾人回過頭去,震驚不已,淳于景更是心頭一驚,她什麼時候懂了這些!
姜雲錦見勢不好,立刻改口道:「姊姊莫怪,殿下只是推測罷了……」
「好,既然是推測,那便是所有人都有嫌疑。」她微揚著頭,一字一頓:「敢問殿下,昨夜您在何處?」
「混賬!」
淳于景被她盯得腦子發麻,脫口而出:「你竟敢懷疑本殿下!」
她卻不甚在意:「殿下常來常往,自然也有嫌疑。」
一院子的人都有些凌亂,姜興仁沉著臉呵斥道:「孽女,還不給殿下賠罪!」
姜詞妗偏了偏頭,竟笑了:「二殿下咄咄逼人,不過是沒瞧上臣女,想叫旁人取而代之,既然如此,這婚,便退了吧。」
上下掃了眼淳于景,她暗暗撇嘴,這男人無論光著身子還是穿著衣裳,都不怎麼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