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黎夜兮聽完，眉梢輕揚:「謝謝導演。」

導演如獲至寶，繼續仰天笑了好一會兒，才離了場。

黎夜兮目送他背影遠去后，將髮絲隨手撥去肩后，便也準備回家去歇息了。

然她才剛轉過身，就突然被人叫住了名字。黎夜兮停下步子轉身疑惑地望去，只見那人生得嬌俏靈動，眉眼精緻如畫，正是卓越。

卓越抬手撩了耳邊髮絲，走到她邊上，主動搭話:「那什麼，你現在有空嗎，能一塊兒走走聊聊嗎？」

卓越注意黎夜兮許久了，而且一晚上都在看她，自然忍不住會想要同她說話了。

黎夜兮眉梢輕揚:「可以。」

大約是因為黎夜兮眉眼深邃，且眸子裡頭自帶著絲絲縷縷的撩人意味，卓越與她一對視，就會莫名生出種心悸的感覺。

清了下嗓子，卓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晚上你……給我救場的事，我還沒認真謝謝你呢。」

黎夜兮抬手摘了片葉子玩弄，一舉一動都透著種悠閑味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卓越略微側頭望向她，突然很好奇，這個看起來總是雲淡風輕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正想著，一陣風忽地迎面打來，惹得卓越忍不住抬手搓了下肩膀。

黎夜兮見了，駐足問:「冷嗎？」

卓越抱緊胸，拉下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也還好，我還頂得住！」

然而卓越話音剛落，黎夜兮便走到了卓越面前，低頭取下了自己脖頸上的絲巾，再在卓越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便仗著身高優勢，將絲巾給圍到了卓越脖頸上。

卓越一愣，再豁然抬起頭，便正巧對上黎夜兮那雙狹長且深邃的眼，一下子就忘記了自己本來想要說什麼。

「現在是否覺得好多了？」隨後，黎夜兮又慢悠悠拍掉了些卓越肩上的灰。

「是，謝，謝謝。」大概是真的暖和了，卓越臉都有些發熱了。

過後，卓越又輕咬下唇，莫名問了句:「話說，我有點好奇呢，你是對每個人都像對我這樣貼心呢，還是說不是……」

「嗯？」黎夜兮沒聽清她這句話，瞬間矮身，湊近了卓越，偏頭看著她的眼，「你說什麼？」

距離在眨眼間被拉近，黎夜兮的呼吸便縈繞在了周遭，如小貓爪子般，撓得人內心痒痒。

那一瞬，卓越突然卡殼，完全忘了自己在說什麼，只是搖頭:「沒，沒什麼……」

「這樣啊……」黎夜兮拖著尾音，離她遠了些。

卓越總算是鬆了口氣。

可下一秒，黎夜兮卻又突然湊近了卓越的臉，直直盯著她看。

距離再度被黎夜兮突然間拉近，卓越全身瞬間就再度僵硬了，甚至，都不敢側頭去看她。

就這時，黎夜兮卻是垂下眸子，鼻尖在她頸邊輕輕蹭了下:「我突然發現，你好香……」

剎那間，黎夜兮的鼻息再度撲散而來，瀰漫到耳廓與頸肩，不經意間就惹得卓越臉上泛起了大片緋紅。

「因為，因為用了香水，當然就會香了。」黎夜兮的氣息就如小貓爪子，撓得卓越心裡七上八下，使得卓越只能夠在那兒強裝淡定。

「香水？」黎夜兮不太清楚這是什麼，便問，「那是什麼東西，是一種喝下去後身體就會變香的水？」

「啊？」卓越目瞪口呆。黎夜兮怎麼會連香水是什麼都不知道呢，不合理吧？

「香水，不是喝的，是噴在身上的啊……」卓越持續懵逼。

黎夜兮愣了下:「主要是，我從沒聽過師父說起過世間還有這種東西。」

卓越聽完，眼神變得更加奇怪:「對了，你老提你師父，你師父到底是誰呀？」

「青山派第六任掌門人，柳青眉。」

「沒聽過，」卓越搖頭，「我只知道武當少林峨嵋派什麼的。所以，你是你師父帶大的？聽起來好武俠，那種生活一定很不錯吧？」

黎夜兮沉默片刻:「那種生活確實不錯，不過，只可惜，我現在大概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卓越將雙手插到衣裳兜里:「為什麼？」

「沒什麼。」黎夜兮搖頭。

卓越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黎夜兮經歷了什麼，但是看她突然間就那麼落寞，興許是被傳染了，內心的某一方角落也漸漸柔軟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就說起了自己的事:「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也回不去我家了。」

「嗯？」黎夜兮側頭望去，只見夜色底下，卓越的眸子裡頭帶著朦朧的光暈，溫婉動人的同時，又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孤寂。

「去年我就和他們鬧翻了，然後就，到現在都沒回去過，」卓越舒展眉眼，揚起一個淺淡的笑，「不過，我也沒什麼所謂。托他們的福，我從小到大連個朋友都沒有，我不恨他們就是好的了。」

卓越拉下一縷髮絲，在指間有一搭沒一搭地繞著。儘管她在努力地裝作不在意。

「你很想擁有朋友么？」黎夜兮看出了她的偽裝。

「哈哈，怎麼說呢，也許是想吧……但其實，」卓越鬆開發梢，將手往背後一放，笑出小梨渦，「只要習慣了沒有真心朋友的世界，就會覺得也還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還是想擁有朋友，對么？」黎夜兮繼續戳破她。

卓越乾咳一聲，沒有回答。

「想要的話，那就結交。」黎夜兮注視著前方。

「還是算了，太麻煩了。」卓越一想起先前那個背叛了自己的朋友，眸光一下變得沉鬱。

付出了，交心了，如果沒錯付倒還好。一旦錯付，就會得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是不想再體驗那種感覺了。

「不過，你若願意，可將我當做朋友，」這時，黎夜兮側頭望向她，「看你。」

卓越略略偏頭看著她，突然發現，和黎夜兮相處時，好像很容易就打開心扉。不僅如此，黎夜兮好像還不止可以看到那個活躍在大眾熒幕上的她，甚至能看到熒幕背後真實的她。

卓越看了她好一會兒，忽地勾起唇角:「好啊。」

接著，卓越緩緩站住腳，拉開一縷飄到唇角的發:「唉，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工作，我得回去了。」

「好，」黎夜兮點頭，雙手揣在外套口袋中，注視著地面上被路燈拉長的倒影，「那就明天劇組見。」

「嗯，明天見。」卓越沖她淺淺一笑，正式道別。

黎夜兮目送她離開后，略略勾唇。一會兒過去之後，黎夜兮抬頭看了下四周，便也轉過身，往自家走了去。

由黎夜兮回到黎家時，已是深夜，逼近十一點。憑藉記憶，從口袋中掏出鑰匙后，黎夜兮咔擦一下將門打開，便走了進去。

走進那棟熟悉且陌生的房子中后，黎夜兮看了眼牆上滴滴答答的鐘錶，便輕輕打了個哈欠，換了鞋，關了燈，順著樓梯往上走，左拐至一間屋前停下，然後握住門把手咔嚓一旋，打開了門。

然而，當黎夜兮打開燈，看見那個寒酸的小房間后，目光卻冷了下來。

幾秒鐘過去，黎夜兮重新將門「砰」地一聲關上，轉身繼續沿著走廊朝右走去，在一個擁有著粉色門的房間門口處停了下來。

低垂雙眸，握住門把手，黎夜兮用力一轉，門瞬間被她打開——

「啊啊啊！」在門開的同時，屋內瞬間響起了個尖叫聲。

那尖叫聲很刺耳，不亞於刀尖在鐵片上摩挲時的雜訊，令人煩躁。

黎夜兮鬆開門把手，抬眼一看，只見原主的繼妹黎小雨正拿著手機坐在化妝台處尖叫。

「你進來我房間幹什麼？給我滾出去！」黎小雨本來就恨不得宰了先前說自己丑的黎夜兮，現在對方突然毫無預兆地就衝進了自己房間，她自然就更生氣了。

然而，黎夜兮卻好像完全聽不見她說的話，仍舊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在房間里走動著，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叫人實在是看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嗯，從原主記憶來看，這間粉紅色的漂亮卧室，本來是應該屬於原主的。因為，這是原主的養母在世時，為她親手設計打造的，連牆上貼的紙鶴，也是養母親手疊的。

只可惜，後來養母去世，養父帶了繼母和私生女回來后，這房間便被她們給搶走了。說起來，別說這間房了，事實上，這整個房子，都是養母買的。當年養父一直在外偷人卻不和養母離婚，就是因為養母有能力，他捨不得放棄這塊肥肉。

後來養母去世，養父就順利得到了她的財產和公司。只可惜，他實在是太蠢，非但沒將公司越做越大反而還給整倒閉了，黎家也因此走向了沒落。

黎夜兮翻著原主記憶，不由搖頭，只覺唏噓。原主過得到底是什麼日子，也是能忍，還挺厲害的吧……

「喂！黎夜兮！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黎小雨見黎夜兮眼中根本沒有自己，更加氣了，用力拍打著化妝台，「我叫你出去，出去，你聾了嗎？！」

黎夜兮被她搞得有些不悅，眉心漸擰:「你真的好吵。」

「啊？你在罵我？！」黎小雨指著自己鼻子。

「你說呢？」黎夜兮轉過頭來，冷冷的目光瞬間朝她殺去，「這房間中除了你，可還有別的誰？」

「你，好啊，你……你給我滾！」黎小雨被黎夜兮的眼神給震了一下，完后又恢復了本性，開始繼續跺腳。

「這是我房間，要滾也是你滾吧？」黎夜兮歪頭哂笑道。

「你的？哈哈，怎麼就變成你的了？爸媽都同意了我住這間，怎麼就變成你的了？果然，不愧是從外頭撿回來的野東西，沒爹沒媽還沒腦子……」黎小雨走到黎夜兮面前，滿臉都寫著瞧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實在是有點欠揍。」黎夜兮抬手撫動脖頸，是真有點被她鬧得頭疼了。

人也確實是有意思。同樣是女孩子，有的軟軟香香的，讓人想要接近，比如卓越，可有的，怎麼就這麼惹人厭呢？

「我欠揍？」黎小雨冷笑了下，隨後雙手往腰間一叉，「說得就好像你敢打我一樣。從小到大你哪次真的敢動手呢？好吧，行啊，你有本事打我啊，來啊，打啊，你有本事就別嘴炮，你有本事真打啊，你……」

看起來，不得不說，黎小雨此時的模樣看起來，是真的很欠揍。黎夜兮不禁撫著脖子，歪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