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同門比劍
位於成都西北百裡外的流沙縣有一片連綿的山脈,人跡罕至。www.bxwx.org首發其中有一山峰,名為玉仙峰。高逾千丈,從山腰開始,便氣候寒冷,終年積雪,人畜難至。
在離山頂還有近百丈處有一天然平台,方圓百丈,猶如被人用巨斧削去一角般光滑平整。上有一石城,名為凌宵殿,雪山派便坐落於此。
雪山派在此立派百年,當初為何選址於此,世人也不太清楚,甚至連其門下弟子也大多不明。只因流沙縣地大人少,土地貧瘠。雪山派所處的玉仙峰更是終年積雪,林木低矮稀疏。逾千丈的高度加上崎嶇的山路,讓門下弟子苦不堪言,一個月里也難得下山一次。也因此,山上物資奇缺,生活艱苦。
此刻,凌宵殿前青石所鋪設的演武場上,正圍站著十數人。除了一名艷若桃花的中年婦人外,其餘人等都是清一色身穿白色棉衣,甚至連款式也都驚人的一至。那婦人年若三十多歲,雖然穿著厚厚的硃紅色棉襖,但仍然難掩其婀娜豐腴的身段。白皙的皮膚在雪光映襯下,彷彿籠罩著一層聖潔的光輝,讓人難於直視。
跟她並肩站在石階前面的,是一位白袍中年男子,身上披著一件精緻的披風,年紀大概四十多,面容清瘦。此刻正一手撫著頷下短短的鬍鬚,一手自然曲肘負於腰后,一派宗師風範。他正是雪山派現任掌門白門松,跟他站在一起的是他的結髮妻子李顏。今天,是他們雪山派每三個月考校門下弟子練武進度的日子。而今白門松正鄒著眉頭,跟其他人一般,正注視著前方演武場中比劍的兩人。
演武場中,兩名白衣男子正手持利劍,各展所學,互相切磋。其中一人年紀大概在二十五六間,臉圓大眼,身形高壯,手中之劍時如靈蛇一般、時如蛟龍一般靈活自如,行雲流水的劍招綿綿不絕,讓此青年顯得瀟洒從容,氣度不凡。在劍招帶動下,無論步伐、身法、輾轉騰挪,一絲不疚,功架十足,盡現宗師風範,顯然已經在這套劍法上下過不少苦功。乍看起來,彷彿不是他在與人對招,反似自己在一招一式演練劍法一般。
他是白門松的大弟子黃濤海,也正是雪山派「黃毛小子」四大弟子之首。如今跟他對劍的卻是他最小的師弟木其然。
與他相比,他的對手,十七歲身形瘦弱的木其然,就顯得狼狽萬分了。在黃濤海華麗的劍招下,木其然莫說抵擋了,甚至連一招完整的招式也施展不出來。只能依仗對這套劍法的熟悉,艱難地,一劍一劍拆解著揮舞在自己身前身後無數的劍影。僅僅十數招過後已經接連遇險,要不是黃濤海有意相讓,恐怕早已經血賤當場了。即便如此,百招未過,木其然也已經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疲於應對了。
站在石階前的白門松臉色越來越難看,場中諸人似乎也留意到他臉上的變化,卻都紛紛露出一絲幸災落禍的神情。
「住手!」終於,白門松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制止了這場所謂的比試。
場中的黃濤海見師傅動怒,忙挽了個劍花,腳下一挫,向後躍出幾步,收起長劍,恭敬地向白門松行了一禮。神情看似木然,卻在低頭之際,嘴角一翹,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
演武場上,而今只剩木其然一人,正自喘息不止,聽到師傅詫喝,也恭身低頭地迎了上來,臉上除了那些來不及擦拭的汗水外,儘是惶恐和不安。
「其然!你入我山門已經十年了,十年來,你究竟學了些什麼?竟然連這套最簡單的『雪嶺十八式』都學不好?」白門松臉色鐵青,青筋暴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大吼道。
「弟子沒用,請師傅責罰!」木其然誠惶誠恐,臉色已經一片慘白了。
「哼!罰你有用的話,你以為為師會手軟?」白門松看來真的是氣壞了,連不該說的話也說了出來。「再學不好,我情願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逐出門外,免得你出去丟了我雪山派的顏面。」
「相公!其然年紀還小,武功學不好,可以慢慢教,他一向在雪山派循規蹈矩,也未曾犯下什麼錯誤,趕出山門這樣的話可不能隨便說的。」李顏見丈夫口不擇言,真怕他一氣之下,真的把這小弟子趕出山門,因此也顧不得丈夫的顏面,在眾弟子面前,替木其然說起話來。
「哼!這個徒弟我是不會教了,你看著辦吧!」說完,白門松一甩衣袖,大踏步朝內堂走去。
李顏見丈夫走遠,這才走到木其然面前,輕聲安慰道:「其然,不用灰心,需知將勤可以補拙。你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只要用點心,必定能夠學有所成的。你師傅那方面不用擔心,他也只是嘴裡說說罷了,過幾天,氣消了之後,便沒事了。」
「是徒兒沒用,讓師傅和師娘費心了。」木其然依然低著頭,目光也有點暗然。
「唉!」見他如此,李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演武場。
「行啊!小師弟,能夠把師傅氣成那樣的,你可是我們雪山派第一人哦!」一直站在旁邊圍觀的一個圓臉青年,見師傅和師娘都先後離去,再也忍不住出言嘲笑道。正是「黃毛小子」排行第二的毛堅,今年二十四歲,也是雪山派眾弟子中排行第二。為人卻輕挑浮燥,最善吹牛拍馬,武功平平,卻又最是嘴賤。平日里總愛找機會對木其然冷嘲熱諷,甚至逼木其然與他動手,好趁機湊他一頓,以資取樂。
木其然不想理他,轉身就欲向自己的小廂房走去。卻不想,前面被一人擋住了。
「小師弟,這麼急著走幹嗎?我們剛剛的比試還沒完呢!不如我們再比比?」擋路的正是剛才跟他動手的黃濤海,剛剛礙以師傅師娘的面,他不得不手下留情,如今兩老一去,可不能就這麼放這個小師弟走了。
「是啊,小師弟,剛剛你那招『初登雪嶺』用得不錯啊!不如指點一下師兄們。」毛堅存心要拿他尋開心,自然也不會輕易放他走了。
「大師兄二師兄,我累了,不如下次吧!」木其然情知難以倖免,但還是說道。
「哼,你這是不給我面子吧?」黃濤海那管他願不願意,退後幾步,手中長劍向木其然一指,冷笑道:「少廢話,拔劍!」
其他人見有熱鬧可看,忙向四周散去,圍成一圈,把黃濤海和木其然圍在中間,口中興奮地吆喝著。
「大家猜猜木炭子能撐幾招?」問話的依然是那個賤嘴毛堅。
「五招!」
「十招!」
「我看一招也撐不住!」說話的人叫莫子豪,今年二十二歲,雪山派眾弟子中排行第四,為人輕浮,是大師兄的跟屁蟲。而今有這機會,他當然要好好捧大師兄的場了。「黃毛小子」四人中,而今就只缺一個老三肖丁山了。
「好啊,要不我們開個盤口,看看那木炭子能撐幾招!」毛堅一臉奸笑地嚷嚷道。
「好!不過得本少爺來做莊家!」
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師傅的獨子白儒生。毛堅一見,當即滿臉獻媚地道:「好好好!有五師弟做莊,我們就玩大點。我買十文錢,賭木炭子過不了五招。」
在眾人的一陣吆五喝六中,紛紛壓下了賭注。木其然見躲無可躲,只得提起了手中之劍,向黃濤海一恭手,輕聲道:「請大師兄指教!」
「別說我以大欺小,我先讓你三招!可要把握機會了!」黃濤海一挑眼眉,全不把木其然放在眼裡。
「那好,大師兄看招!」木其然也不再多說什麼,一抖長劍,劃了個半圓,同時腳下一蹬,人已經向著黃濤海疾刺而去,赫然是剛剛毛堅提到的那一招『初登雪嶺』。
雪山派雖說立派已有百年,但無論劍法或內功都算不上江湖一流,以至百餘年來,一向不受世人所觸目。發展到這一代,弟子也只有謬謬數人,可謂人材凋零。而雪山派能夠經歷百年而不衰,也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其中,最為人所稱道的就是輕功了。
雪山派的輕功,名為『踏雪無痕』,是江湖上有名的絕學。也是如今雪山派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武功了,武林上門派林立,多如過江之鯽,武功也是各有所長,有所側重。以輕功而論,少林寺的『一葦渡江』和武當派的『梯雲縱』講究的是一個輕字。而無極門的八步趕蟬,則講究一個快字。但無論是少林還是武當,亦或是現今的天下第一大派無極門的輕功,都不能與『踏雪無痕』相提並論,它是江湖上而今少數能夠兼顧『快』和『輕』這兩種極至的輕功絕學。
因此,黃濤海雖然對木其然的劍法不屑一顧,但見他一劍刺來,也不敢大意。也是由於他一開始就拉開了雙方的距離,因此才能大模大樣的揚言相讓三招。
這套『雪嶺十八式』並不是什麼高深劍法,每個雪山派弟子都已經學過,黃濤海身為大弟子,自然更加熟悉。見他一劍刺來,忙轉身折腰一招『能屈能伸』讓了過去。木其然自然沒指望能夠一劍就刺傷他,見他讓過這招,不等『初登雪嶺』這招用老,已經回劍一圈,一招『半山見雪』向黃濤海攔腰削去。他對於這套劍法本來也練過無數次,但對於這種繁複的劍法,講究的是變化。一套再精妙的劍法,如果不懂變化,說到底也只是路邊賣藝的那種花拳秀腿而已。而變化是要靠領悟的,即使你這套劍法使得再熟,臨敵之時,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活學活用。
剛出了兩招,便能看出木其然確實有對這套劍法下過苦功。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讓旁觀之人也不禁為之觸目,幾乎都要認為木其然剛才在師傅面前是故意藏拙了。可惜,三招一過,當黃濤海手中長劍一出,彷彿如暴風雨中突然現出嬌陽一般,木其然手中劍勢不由得一窒,剛剛施展了一半的招式竟然剛遞出一半,便生生被黃濤海一招平平無奇的『初登雪嶺』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