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法眼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王曦一家都忙著處理大伯的後事，包括一些有價證券、存款、房產的繼承事項，王曦本人都簽署了不少合約。

倒是他的弟弟妹妹，全程都在南方靈能學院里沒有回來過，全程都不用簽署什麼材料。

王曦爸媽當年在他被「污染」十個月後就懷孕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兄妹。

那時靈魂蘇醒后，王曦也模模糊糊地有了記憶，差點都以為是自家爹媽覺得他這個號練廢了，重開小號。

往後的十餘年，自己這對弟弟妹妹也繼承了家族的優良基因，從小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模板，家裡都不用使勁就靠著自身能力一路在靈能體系學校保送。

倒是他這個身體有缺的孩子，這些年勤勤懇懇在父母身邊孝順著。

坐在車上後座位的王曦得意得扭過頭，每天好好吃他媽做的飯，吃完給予大大的誇獎，那也是孝順的體現嘛。

可望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看著胸口那個方位出鼓鼓的模樣，王曦神色自若的表情忍不住掠過一絲陰影。

經過這一個月的摸索與謹慎試探，他勉強弄清了這條「半神巫妖的饋贈」項鏈的大概。

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他就能夠看到那條項鏈的存在。

這是一條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禁忌封印物」。

難怪大伯死後，森之黑衛介入搜查住宅都沒有找到這條項鏈的存在。

十五年前，他們就懷疑過大伯手裡還有一件封印物。

自家那天受到的監控以及住宅被嚴密布防的情況來看，都是為了這件可能存在過的「封印物」。

想到這裡，王曦嘆息了一聲。

他大概知道得通過執行一段複雜的神秘儀式，用項鏈上的那四個吊飾分別替換自身對應受到污染的「器官」即可。

「替換儀式」是一個需要承受極大痛苦與煎熬的過程。

仍有三年壽命的王曦，還沒有徹底下定決心就此進行儀式。

四個吊飾代表著四次冒險，走完這四步才代表著完成「最終收容」。

那可是賭四次命，用左輪手槍連開四槍！

「小曦，之前那間理工大學你不用去了。」忽然間前面開車的父親王克勤說道。

王曦一家此行要前往霧林區的桐山，給爺爺奶奶以及之前安葬此處的祖先們掃墓。

「啊？那我不讀了？」王曦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是我們聯繫好了，等九月開學讓你去入讀南方靈力學院。弟弟妹妹也在那，正好相互有個照應呢。」母親詹秀娜帶著顫音說道。

「哦。」

放在一個月前，王曦肯定會借這個機會拋出無數問題，以求得到解答。

可現在他完全明白。

3年大限！

這死亡倒計時的臨近，也讓他父母終於下定決心，死馬當成活馬醫，讓他去賭一把「靈力修鍊」。

看能不能將體內的「污染」壓制下來。

他們心裡也是抱著一絲希望，期盼王曦能不能在這些神秘事物委員會直轄的學院里，得到活命的機遇。

父親王克勤察覺到車廂里的沉悶感，強笑道：「說不准我們家曦兒就此靈力大成，最後完成收容成為萬人敬仰的『十字調查官』呢。」

母親詹秀娜當即「呸呸」了幾口。

「我只要小曦安全度過一生就好，別的都不奢求。」

「老公！」

忽然間詹秀娜望著手機彈出的緊急提示，語氣急切說，「桐山要緊急封鎖了，宣布爆發為C級神秘災難事件，暫時發現有『死徒』的蹤跡。」

車身一家三口臉色盡數一變，原本盤山路上的林蔭道，兩邊高高長起的柳樹都顯得幾分殺意凜然。

死徒，泛指受到「禁忌封印物」影響而失去理智的人類，與無法熱武器擊殺的「死魂」對應。

這些生物，一經判定即可就地擊殺。

王克勤臉色沉重，兜里的手機已經震動起來，app不斷彈發著緊急消息。

從宣布爆發「C級災難」開始，瞭望塔就介入了這一片區域，通過運營商對山上的所有手機都發布了緊急通知，一直沒有回應還會直接撥打過來。

「可惡，偏偏這時來！」

王克勤拍了拍方向盤，「前面有條下山小路，我先往那個方向拐去，老婆你趕緊聯繫家裡人那邊，看能不能安排緊急救援的直升飛機。」

就在父母二人緊急商討著對策時，坐在後排的王曦忍不住再看著側窗里的自己，鼓鼓口袋裡的項鏈。

「前面！前面！」忽然間母親詹秀娜發出一聲尖叫。

「抓穩了！我衝過去。」王克勤大喊道，現在他也顧不得這麼多。

在原本並不寬裕的盤山路前方，有四五個目露紅光的死徒正朝著這邊走來，他們身上的肌肉膨脹，體表的衣服已經被撕裂崩開，彷彿打氣了般。

「咻。」

賓士急劇加速之下，黑影化作長虹，避開中間主路，試圖從邊緣步道旁闖過。

風馳電掣間便撞開一位撲過來的死徒。

只是王克勤也低估了這種衝撞力，車頭瞬間就發生側傾，順勢劃上山路盤的護坡。

價值百萬的賓士直接原地翻了180度，凌空拉出一道弧線，直至重力將其拉扯回地面。

車廂頂部著地，劇烈碰撞下一路滑行，火星四濺。

車內四面玻璃盡數碎裂，正面與側面的氣囊也全部彈了出來，王曦因為衝撞的緣故整個人也飛到前廂落在氣囊上。

咬著舌頭用痛苦讓自己恢復過意識回來后，王曦發覺他正躺在車頂上，全身酸痛，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幾根。

而自己父母因為車翻了的原因，此時都在他的上面，被安全帶勒著沒有掉下來，可頭部都已經枕在氣囊，沒有半點意識。

「爸？」

「媽？」

王曦費勁力氣，克服肺部的撕裂咳出這兩句話。

沒有回應。

「嗒、嗒。」

忽然間，王曦感覺額頭濕濕的，儘力用另一隻眼睛觀察，才發現父親王克勤的西裝已盡數被鮮血染紅，血液順著重力滴到了他額頭上。

爸？

王曦發覺他的內心像是被緊緊攫取著，同時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了那些死徒靠近的腳步。

……

「老公，我真的覺得，對於我們父母而言，看著最沒有出息的孩子，才是真的此生專門來投胎做我們孩子，專門報恩的。」

「小旭和小露，以後肯定組建了各自的家庭，就小曦能在陽城陪伴我們了。」

「是啊，我也想好了，除了小曦自身的那份，我們的家產也盡量留給他，他們兩個也能明白這點的。」

「嗯呢，然後我們再給小曦帶孩子，真是太好了。」

「那你得操心給他找個媳婦。」

「哼，憑著我們的家底，肯定給小曦取個漂漂亮亮的媳婦。」

……

「小曦，快點爬過來媽媽身邊。」

「小曦，你再調皮，今晚就不給你做雞翅了哦。」

「啊，我們家小曦真棒，這次又拿了獎狀回來。」

……

死亡？

我絕不答應！

意識也因為失血而變得有些模糊的王曦，在瀕臨極限的邊緣又醒了過來。

望著撞歪后垂落的後視鏡，透過被鮮血沾紅的眼瞼，望著鏡中自己，他用顫微的手指伸進去。

掏出。

一顆「半神巫妖的法眼」。

鮮血沾染后，這顆看著如眼球大小，白骨外形，內里透明一絲翠綠的眼珠驟然冒出靈魂之火的耀眼紅光。

已經有些耳鳴的耳膜，傳來一聲冰冷的嘆息——

【儀式需求：

瀕死之前，

父親的死，

親人的血，

自己的淚。】

內心悲鳴的王曦猛地將義眼摘下，放入這顆「半神巫妖的法眼」，心內大喊道。

「給我哭出來。」

在誰都看不到的維度里，虛空之中，一隻銅鈴般冰冷凶暴的瞳孔睜開，無情掃視過地面。

同時，耳旁便繼續傳來低語。

「儀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