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借你

第三十七章 借你

瞧著元向歌面色通紅眼神迷離的模樣,清容擔憂道:「您還能堅持嗎,要是不行,咱就先回去歇著吧,別再出什麼意外。」

元向歌思索了半晌,纖細白皙的手腕將酒杯放下,蹙著眉搖了搖頭。

不能回去,除夕不可觸了霉頭,不管是陛下還是趙太后都會不滿的。

「我還行。」她深吸了一口氣,「扶我出去透透氣吧,就在外面吹吹風便好了。」

清容應了,讓撒兒等人在此候著,自己扶了元向歌從暗處悄悄的走了出去。

好在她們的位置格外偏僻,就算是離席也沒人注意。

出了喧鬧寬闊的大殿,外面依舊燈火明亮,天上月亮如眉似弓,廊下掛滿了精巧的燈籠,宮女太監們跳著腳看向殿中的歌舞雜耍,嘻嘻哈哈喜慶極了。

冰冷的溫度,一下讓元向歌清醒了許多,她走到廊下的角落裡,伸開胳膊,閉上眼睛,舒展了一下身體。

「元向歌。」

低沉又熟悉的聲音乍然從耳畔響起,驚得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往身側看去。

陸深瞧著她瞪得溜圓的眼睛,揚了揚唇角,「怎麼,不認識我了?」

「你……」元向歌慌亂的往四周看去,好在除了自己身後的清容,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見過陸大人。」清容得體的行了一禮,然後便眼觀鼻鼻觀心了。

陸深負手微微頷首,對清容的知趣很是滿意。

「你應該喚我元美人,陸大人,你失禮了。」元向歌鎮靜了下來,後退一步,淡淡的垂下了眼眸。

陸深眼睛里的光黯了黯,緊抿了嘴唇。

所謂咫尺天涯,不過如此罷。

「你跟我過來,我有東西給你。」他沉聲說完,便自顧自的往一旁的小徑走去,也不管元向歌究竟會不會跟來。

元向歌抬起頭來望著他已經走出了三四步的背影,不由得在心裡暗罵道:非是要害死我不成!一個宮妃一個外臣,趁著夜色私相授受,明個兒就要一杯毒酒一條白綾賜死了!我才不去呢!

她沒想到的是,陸深走了幾步發覺她沒跟來,便又大步轍了回來,眼睛鋥亮的就要伸手來拉扯她,嚇得她往後連退了好幾步,清容也驚呆了。

「你做什麼!你瘋了!」元向歌退到了欄杆旁,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陸深眸色暗沉,「你若是不跟我過來,我就只好拽著你了,到時候咱倆一塊死,路上也有個作伴的。」

「胡說什麼!」元向歌被他氣得七竅生煙,恨不能踹他一腳。

「不信你就試試,就算你跑到大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我也敢。」他面色陰沉,看得元向歌心頭髮顫,一時拿捏不住他這話里幾分真幾分假。

他凝視了片刻,便轉身往小徑走去了。

元向歌咬了咬牙,雖不想去,但又怕陸深真的發瘋,只好提步跟了上去。

比起殿前殿外,這小徑幾乎沒有燈籠,只能接著微弱的月光看見路。

陸深停在了一塊高大巍峨的太湖石後面,元向歌頓了頓步子,側頭對清容道:「你從這裡守著,若是有人過來,你就鬧出點動靜,說我出來走走,結果腳崴了,你正想要叫人來扶我,懂了嗎?」

清容有些緊張的點了點頭,她已經時刻在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了。

元向歌扯了扯嘴角,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轉身朝陸深走去。

陸深不以為意的倚在石塊上,見她走過來,還揚唇一笑,眼中多了幾分溫和,和剛才分明判若兩人。

「什麼東西,給我就快回去吧。」元向歌伸出手,著急的望著他。

陸深眯了眯眼睛,望著她如三月桃花般微醺發紅的臉頰,心中微動。

元向歌被他看得又心慌又著急,蹙眉道:「快點啊!」

一陣小風吹過,陸深伸出手,在她震驚的目光中,替她理了理耳邊的亂髮,然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淡黃色的綢緞囊包,塞進了她的手中。

元向歌低頭一看,是一個護身符,還結著精巧的平安穗。

「你要給我的就是這個?」她遲疑的將護身符拎起來,困惑的望著他含笑的眼睛。

上戰場的明明是他,為什麼給她這東西?

陸深揚了揚英武的劍毛,笑道:「好好戴在身上,如果遇見了危機,它可以救你一命。」

元向歌錯愕不已,救她一命?還是丹書鐵券不成?

她低頭想要去將囊包上的抽繩拉開,卻被陸深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熱還帶了幾分粗糙,讓她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不要打開。」他喑啞的嗓音帶了迷人的磁性,讓元向歌慌亂的將手抽離出來。

陸深凝視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輕笑了一聲,從容的將手收了回來,叮囑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開。」

元向歌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將囊包往他懷裡塞去,「無功不受祿,你自己留著吧。」

陸深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渾身散發著不悅的氣息,可元向歌卻固執的要將囊包還給他。

靜謐之中,遠處大殿傳來的歌舞嬉笑聲更加清晰了起來。

陸深緊抿了唇,垂眸望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人兒,不可置疑的伸手將她擁進了自己的懷中。

猝不及防,鼻息中縈繞著淡淡的微妙味道,元向歌貼在他的胸口,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陸深淡淡的嘆息著,加深了這個擁抱,比他千思萬想的還要香軟溫暖,令他眷戀難捨,神魂顛倒。

不等元向歌掙扎,他極為克制的先鬆開了手,凝視著她,如暗夜一般的眼眸彷彿涌動著千言萬語,他喉嚨滾動了兩下,最終只匯聚成了一句淡淡的:「我想聽你說一句『活著回來』。」

元向歌只覺得自己頭腦一片空白又一片混亂,交織交替,就連看著陸深俊美的面容,都帶了幾分迷茫。

遲遲不開口的她,讓陸深的眼睛中帶了几絲懇求。

鬼使神差的,元向歌鼻子一酸,別過了眼去,從脖頸上將藏在衣里貼身的如意平安珠解了下來,遞到了他的眼前,低聲道:「這是我阿娘從寺廟裡求來的,也確實保了我一命。」她的聲音帶了幾分沙啞與艱澀。

「我可以先借給你,等你回來再還給我。」她抬起清澈的眼眸,黑漆漆的眼睛閃著熠熠的神采,說出來的話卻帶了幾分不情不願。

陸深笑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將木珠握在了手心中,淡淡的溫熱似乎還沾染著她的體溫,他生怕元向歌反悔一樣,立馬揣到了懷中的心口處,深邃的眼睛彎彎藏著數不清的星辰,一口白牙在月光下格外的晃眼。

笑得真像個傻子。

明明想要嘲笑他,可不知怎的,元向歌卻喉嚨微哽,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唇微張,似還想說些什麼,可忽然耳朵微動,他神色一凝,深深的望了元向歌一眼,便後退著匆匆閃入了黑暗中。

「哎……」元向歌張了張嘴,他的護身符,還沒還給他呢……

望風的清容聽見有說笑聲往這邊來了,忙心慌慌的朝太湖石張望著,見元向歌正朝自己走過來才鬆了口氣,再往暗處看去,剛才的陸大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忙上去扶了元向歌的胳膊,低聲道:「美人,有人過來了。」

「別怕。」元向歌溫聲安慰著,神色平靜的往外走去。

是兩個宮女,其中一個提著燈籠,兩人歡聲笑語,喜氣洋洋,看見她們主僕二人忙斂了笑意,恭敬的行了禮。

元向歌溫和的讓她們起身,笑眯眯的問了問她們要去哪裡。

兩個宮女年紀不大,老老實實的答道,是要去凈手。

元向歌仔細的瞧了瞧二人的衣裳長相,微微頷首,便讓她們離去了,自己也往麟德殿走去。

等她溜進了殿中,正有幾個雜耍的人穿著奇裝異服在表演著,人們都聚精會神的看著,時不時地拊掌喝彩著。

不過,隔著喧鬧的人群,遠遠的距離,元向歌清晰的感受到了高台之上趙太后的目光,她脖子一涼,不敢抬頭與之對視,更不敢露出半分的心虛,若無其事,面色平靜的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輕撩衣裙,儀態大方的端坐了下來。

良久之後,那道犀利的視線才有所收斂,元向歌心頭一松,但也不敢有所鬆懈,如常態的用起了案上的膳食。

她不知道的是,剛才隨著她與陸深一前一後的離席,惹了太后的關注。

趙太后本想派身邊的宮人去看看陸深在幹什麼,卻被陛下攔住了,解釋道,是他讓陸深去辦點事,一會就回來了。

趙太后這才勉強的相信了,但還是疑心的讓宮人去問了問元向歌留在席間的宮女,元美人出去幹什麼了。

撒兒等人自是一頭霧水,好在什麼也不知道,坦坦蕩蕩,恭敬又惶恐的答道,美人頭一回喝葡萄酒,不知是酒,略微有些醉了,出去吹吹風馬上就回來。

直到元向歌回來,趙太后看了看元向歌略微發紅的臉頰,這才相信撒兒等人的話。

等後半夜宴席散后,元向歌睏倦的回了臨照殿,撒兒等人才將此事與她說了。

元向歌心中一驚,那點睏倦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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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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