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走水
淑景殿的大門還是完好無損的,可主殿卻火勢兇猛。
幾十個宮人們都七手八腳的拎著水桶往熊熊火光中潑著水,從外頭又趕緊來了不少人,還有管事的太監,指揮著宮人們提水潑水。
元向歌大喘著氣,獃獃的望著眼前的火光。
如果衝進去,只能命喪火中了……
「娘娘!」
元向歌猛地回頭,看見身後的秋白,臉上還帶著煙灰,她滿是期待的緊緊按住了秋白的肩膀,「我放在床邊的那個帶鎖的匣子,你有沒有帶出來?」
秋白被她嚇了一跳,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弱弱的伸手指向左邊,連連點頭,「奴婢這就去給您拿過來。」
元向歌心乍然落地,喜出望外的鬆開了手,「在哪,快拿過來!」
不敢耽擱,秋白趕快取了過來,元向歌抱著燒焦了外殼的匣子,彷彿是自己的珍寶一樣,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口。
淑景殿的大火直到快天明才滅了下來,經過宮人的敘述,這火,最初是從主殿一側無人居住的偏殿著起來的,等到有人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控制不了了。
好在思容和大皇子都住在另一處偏殿里,與主殿隔得較遠,奶娘被火光驚動的時候,及時抱著孩子逃了出來,這才沒釀成大禍。
秋白雖然處在主殿,可元向歌遲遲不歸,她便一直站在殿門口打著燈籠張望著,這才逃過一劫。
只可惜,還是燒死了幾個宮女太監,其中一個死了的雜事宮女叫做小桃,就是因為秋白讓她去替元向歌將匣子冒死取出來,這才喪了命。
當然,這件事情,秋白是不會說與元向歌聽的,將錯就錯,能為自己在主子前掙一分臉面,她是不會往死人臉上貼金的。至於底下的人,知道的本就不多,誰也不想為了一個死掉的小宮女去得罪秋白。
但這不過是她一廂情願你的掩耳盜鈴罷了。
元向歌看她雖然臉上帶灰,但髮鬢衣衫整齊無暇,一眼便明了。
悄悄調查清楚后,元向歌暗嘆了一聲,讓清容不要驚動秋白,給小桃的家人補貼了百兩銀子,並且給小桃好好安葬,多燒些紙錢。
為了一個盒子,多搭進去一條人命,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糾結。
而至於秋白隱瞞不報,並非她就此揭過此事,而是念著秋白還記得這個匣子,她可以暫且裝作不知道。
第二日趙太後知道后,雷霆震怒,偏殿既無人所居又為何起火,定然是有人蓄意縱火,命令徹查!
元向歌因此被迫遷宮,住進了承香殿。
她後知後覺的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陸深和魏言一前一後耽誤了她不少時間,恐怕她早早就回了淑景殿休息,此刻已經嗆死在主殿中,化為灰燼了。
難道這魏言,還真精通奇術,能測會算不成?
不只是她想過來了,清容等人也反應過來了,都涼透了後背。
撒兒義憤填膺:「娘娘,找遍所有角落也要把這個兇手找出來,簡直蛇蠍心腸,此人一計不成定然會再生一計,實在太危險了!」
元向歌沉吟著搖了搖頭,「此事無須我操心,自會有所解決。」
撒兒咬著唇乾著急,她不明白娘娘這是何意,自己的事不上心,又有誰幫她們上心,這兇手既然敢這麼做,一定掩飾好了不會露出什麼馬腳,調查的人若是馬馬虎虎,肯定又是一樁無頭案件。
「娘娘!」她不甘心的還欲再說。
元向歌抬了抬手,制止了撒兒。
她自打入宮低調的很,也未曾與什麼人結仇,如果是人為,也只能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沒有承寵,有子有女,這可是足以寫入史書的一大奇事了。
不過,這卻無須她費神調查,除夕走水,那可是極為不吉利的大事,趙太后是絕對不允許兇手逍遙的,這簡直就是在挑釁她的權威,不把她放在眼中。
果不其然,趙太后震怒異常,一聲令下哪有敢馬虎的,恨不能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兇手找出來,好平息太后的怒火。
然而兇手還未找到,有人在太液湖旁的竹林子里挖到了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妖孽二子,蒼天誅之。
二子,自然就是元了。
一時之間宮中謠言四起,人人都悄悄議論,這元賢妃住的宮殿起火,是不是上天的旨意,難道這賢妃娘娘,真的是妖怪?
碧痕忿忿不平的衝進了殿里,朝元向歌訴苦道:「娘娘,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背著您說些什麼,現在淑景殿的人出去了,別人都當咱們是瘟神似的,躲著走,真是氣死奴婢了!」
甚至有人說,賢妃娘娘就是個妖女,本應該在火里燒死,肯定是用了什麼妖法,才跑了出來。
這話碧痕可不敢說,她自動篩掉了那些難聽的話,只撿了些不疼不癢的話說。
元向歌正半倚半躺在窗戶邊的藤椅上,雙手交叉在腹前,寧靜的閉目養神,聞聲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碧痕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文,還以為元向歌睡著了,只能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不敢打擾她的清凈。
元向歌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當然知道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麼,可是越是如此,趙太后就會越震怒,這個兇手的下場就會越慘。
窗外的風聲呼嘯四起,她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笑意,半眯的眼中滿是嘲諷。
竟然想在趙太后的眼皮子下引導輿論,還真是往刀刃上撞,這些日子沒查到頭緒,她還以為這兇手是個謹慎聰慧的,沒想到也是個蠢的。
如她所料,趙太后聽聞后氣的摔了眼前的茶盞。
「都是一群廢物不成?七日之內抓不到兇手,你們就是兇手!」
她胸脯劇烈的一起一伏,拍案站起來,五官扭曲的踱著步子,「真是反了反了,今日能挖出來一個『妖孽二子,蒼天誅之』的石碑,明日是不是就能撈出來一個『趙氏妖婦,禍亂朝綱』的玉簡?!後天是不是就能蹦出來一個『天子有虧,紫徽星移』的金匾?!」
「簡直是狼子野心,霍亂人心!」
她中氣十足擲地有聲,越想越氣,額頭上青筋暴起,一把將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光潔的地面上。
嚇得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的伏地上,這話簡直就太重了,太後娘娘這意思,就差明說此人意欲謀反了!
可不說話也不是個事啊,領頭的管事太監響亮的叩了個頭,緊閉著眼高呼:「太後娘娘息怒,奴婢們一定早日緝拿真兇,若找不到此人,奴婢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