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陳桂英離開,似乎要散架的門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崔希鬆了一口氣,身子晃了幾晃,眼看就要摔倒。
元元摟住她,「媽媽你難受是不是?別去地里了!」
這孩子,太懂事了。可惜沒有個好下場。
在書里,崔希給他安排了一個誤入歧途、深陷牢獄的結局。當然,這是有原因的。
與她同名的凄慘女配被陳桂英趕走,程策回來以後,把元元接回來。
離開了媽媽的孩子總是容易誤入歧途,何況他的父親程策還是個沉默寡言的,從來不懂得和孩子談心。
元元漸漸偏離正常發展的軌道,直至走向不可挽回的結局。
崔希寫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見到真人,還是這麼個可愛懂事的樣子,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心狠的作者了。
她懷著一種愧疚感,摸了摸元元的頭,「媽媽沒事的。」
「你還小,長大了才能下地幹活。」
「我可以長爸爸那麼高嗎?」元元抬起小腦袋問。
崔希沒有見過程策,但是她記得自己對他的描述:身材高大,外貌英俊。
這孩子定然是把程策當成了偶像,所以想要長得和爸爸一樣高大。
「當然可以了,只要元元好好吃飯。」
元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可是,我每天都吃不飽。」
他聲音漸漸地低下去,顯得虛弱無助又可憐。
程策在失聯以前應該是月月給家裡寄錢的,原主卻把這孩子養成了這樣。
固然因為陳桂英剋扣大部分,可是身為孩子的媽媽,原主也太不負責任了。
崔希說:「一會兒我去地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吃的。」
「真的?」元元抬起頭來,大眼睛閃亮閃亮的。
「當然是真的。」
「好,那元元也和媽媽一起去。」
根據穿的衣裳判斷,現在應該是春天,倒是冷熱適宜,不怕凍著或者熱著孩子。
而且,崔希也不放心把元元留給陳桂英,便點頭答應了。
崔希從柜子里找出一件乾淨衣裳換了,又喝了點熱水,算是補充一夜發燒引起的水份流失。
元元歡喜得什麼似的,蹦蹦跳跳地帶著崔希去廂房拿鋤頭。
現實中的崔希是個地道的城市姑娘,根本沒有干過農活的。
幸虧她看過這個年代的電視劇,也在寫小說之前查過資料。根據記憶,她扛起鋤頭,還頗有模有樣。
另一隻手牽著元元走出了院門。
出了院門,她就覺得有些懵。在書里她只大概寫了田地的方位,如果具體找起來,恐怕根本無從找起。
幸虧有元元。
這孩子別看年紀小,記憶力簡直超群,他一路指引著崔希,往東南方向走。
路上經過一條河,崔希望著湍急的河水悄悄地想:如果跳下去,會不會穿回現實中去?
元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拉著她的小手一陣發緊,「媽媽,你會不會想不開呀?」
崔希嚇了一跳,「你怎麼會這麼想?」這可不想是四歲孩子該有的想法。
元元:「孫月月前幾天跳河了,奶奶說她太想不開了。」
「我怕媽媽也會這樣。」稚嫩的童音輕輕柔軟,觸碰在崔希的心上。
她覺得心疼:這孩子,該多麼沒有安全感啊!
放下鋤頭,她蹲下身子和元元平齊,「你放心,媽媽不會的。」
即便是要離開,也要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確保這身子的原主能同時回來,不至於叫這孩子沒有媽媽。
她還打算大修這本小說,一定要把這個凄慘女配改成強勢女主,是一路開掛的那種。
就當是為了元元,她也要這麼做。
元元並不知道崔希想了這麼多,他自以為得到了媽媽最鄭重的承諾。歡喜著點點頭,「元元相信媽媽!」
崔希又想起方才元元說的話,孫月月是老孫頭的孫女兒,而老孫頭就是昨晚忙著黑暗前來給她診治的赤腳醫生。他是個好人。
如果可能,她想幫他。
又走了十幾分鐘,元元指著不遠處那片田地,「媽媽,那就是咱們生產隊的地。」
崔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地連著地。現在這個時代,農村還沒有分自留地,生產隊都是在一起幹活。
憑著每天幹活的多少拿工分。
此時雖然早了些,但也有人習慣早起幹活,因此地里也有十幾個人。
崔希無從下手。她站在地頭,一臉茫然無措的神色就落在了別人眼中。
有人放下鋤頭走過來,「小希,你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啊,對。」崔希隨意答應了一聲,低頭沖元元使眼色。
在來的路上,她就和元元打了預防針,說自己連日高燒,腦子有些壞掉了,對於有些人有些事記得不是那麼清楚。
元元滿口答應到時候會提醒她。
此時,元元看懂了崔希的意思,沖那小夥子笑了笑,叫了一聲「李叔叔好。」
姓李,又是這個年紀,長得還不錯,崔希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李四海。
他是書中一個重要的配角,從小死了父親,僅和寡母相依為命。
曾經和崔希有過那麼一段朦朦朧朧的感情,後來崔希嫁給了程策,這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李四海一直都很照顧崔希。
崔希禮貌地笑了笑,「是四海哥啊。」書里,那個悲慘女配就是這麼叫的。
李四海目光灼灼地看著崔希,見她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冷汗,便好心地道:「你是不是還不太舒服?」
心上人已經嫁做人婦,然而他卻始終放不下,一直都在關注著崔希的一舉一動。
昨晚他碰到村裡的赤腳醫生老孫頭,知道是崔希發了高燒,一整夜都懸著心。
崔希笑了笑,「還行,撐得住。」話是如此說,到底身子虛弱肚子又餓,說話都有氣無力。
兩人離得不遠,低聲說話,這自然引起了地里某些人的注意。
有個三角眼女人捅了捅旁邊隴上的女人,「哎,你看那邊!崔希那小狐狸精,這都有兒子了,還勾引男人呢。」
另一個女人回頭看了看,也是嗤之以鼻,「要不說呢,這些年她男人常不在家,也不知道讓她給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了。」
這話似乎搔在了三角眼女人的癢處,兩人一齊嘻嘻地笑起來。
兩人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崔希就隱隱約約地聽了個大概,她強自撐著站住,沖著兩個婦人嚷。
「我們正正經經地說話,怎麼就礙了著你們了?難道你們一天到晚的,就想著這些齷齷齪齪的事兒?」
「有那閑工夫,還是好好乾活吧!」
崔希不是招事的人,可是在大學的時候,班裡沒有人敢在她跟前扎刺兒。就是因為她有一張利嘴。
不招事,她也不怕事兒。
在晨桂英跟前隱忍,是因為她身子虛弱。程策沒有回來,她沒有倚仗,怕吳桂英動起手來,自己和元元吃虧。
可是這兩個婦人當街敗壞她名聲,她就不能忍了。
她就不信,真的要是鬧起來,周圍這些人就乾瞪眼看著。
兩個長舌婦吃了癟,當然不願意了,相攜噔噔噔地走過來,跳著腳罵。
「你個小狐狸精,勾引男人還有理了!我看程家老大回來你怎麼收場!」
另外一個也不甘示弱,「我看她呀,不僅會勾引男人,還克夫。說不定程家老大就是被她剋死了!」
村子這麼小,每家當天發生的事兒,第二天就會傳遍整個村子。當然,也包括程策一年未歸、音信全無這回事。
聽了這話,崔希柳眉倒豎,冷笑連連。
「程策在部隊上,為了保衛國家而日夜奮戰。他若是沒有不得已的苦衷,絕對不會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
「說不定,是受了重傷。」
「即便是犧牲了,那也是為國捐軀,光榮!」崔希頓了頓,目光在兩個婦女臉上掃過,「你們就這麼詆毀他的妻子,不覺得慚愧嗎?」
兩人頓時啞口無言。她們再厲害,再長舌,也不敢在崔希這麼說以後還亂編排。
何況,周圍還有村民看著聽著呢,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就是政治問題,吃不了兜著走了!
兩人都垂下頭,不敢再說什麼。不過,偶爾瞟過來的眼神,還是泄露了她們的不甘心。
崔希才不管這些,只要不當面挑釁,別的小動作,她就只當是沒有看見。
只是這麼發過一通火,原本虛弱的身體更是軟得厲害,眼前也是一陣又一陣地發黑。
她一時支撐不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李四海就站在她旁邊,當時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元元大聲驚叫,一直隱忍著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人們也都奔過來,把三人團團圍住。有人出主意趕緊送鄉里醫院去,有人卻阻止,「看病得要錢,就她婆婆那摳門樣兒,恐怕一個子兒也不肯出的。」
「昨天老孫頭還是白給她看的病。」孫孫頭是村裡的赤腳醫生,心腸好。
李四海仰頭喊道:「來兩個人幫我把她抬走,看病的錢我來付。」
「不用了,她是我的妻子。」一個洪亮的聲音在人群之外響起,眾人紛紛回頭看去,就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站在不遠處。
他身材高大,神色堅毅,一身軍裝讓他整個人更增添了英武之氣。
有人眼尖認出來,「這不是程家老大嗎?」
李四海當然認出來,他心裡一陣又一陣地酸痛,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程策大踏步走來,蹲下身,從李四海臂彎里接過崔希。
「我送她去衛生院。」他的目光直直地和李四海對視,其中的警告之意十分明顯。
在這樣的逼視之下,李四海心虛地低下頭,而下一刻,手臂上的重量便沒有了,頓時空落落的,心裡也是一樣空落落的。
他目光發怔地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橫抱崔希離開,突然有了一種預感:自己和崔希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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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崔希和李四海只是曾有過一段朦朧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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