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流花夢(6)(完結)
「沒有。」她有些擔憂地看了任逍遙一眼,又篤然道,「不過,只要你一聲令下,高天原就能把大海翻過來。」
任逍遙卻搖頭:「不必了。」他倚著軟枕,望向天際,語聲平靜,「他或是不願,或是不能,總之不會回來了。」
唐嬈伏在他胸口,吐著溫香氣息:「我知道,所以沒有去找。」
任逍遙扳起她下頜,凝視片刻,道:「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說著身子一翻,將她按在身下,在她雙唇狠狠一印。
唐嬈雙頰透紅,把身子蜷成一團,嬌嗔道:「你這冤家,青天白日便要……人家會喊的!」
畫舫四面通透,雖掛了紗簾,但風一吹,內里還是一目了然。
任逍遙摘了她發簪,看她一頭秀髮如雲潑散,唇角浮起一絲惱人的笑意:「你喊,我愛聽。」
唐嬈立刻八爪魚似的抱住他,將頭一偏,柔柔弱弱地喊道:「救命呀,救人呀,非禮呀!」一面喊,一面把腰身一送,與他恥骨相磨,眼裡灼灼的全是渴望。
任逍遙解開她衣衫,卻聽破空聲急,直奔后心襲來,心中惱怒,以掌為刀,反手切出。哪知那聲音一停,變了方位,襲向後腦。任逍遙擰身錯位,就見漫天白光,自船外罩來,唇角浮起一絲淺笑,橫手便是一刀。
嗤的一聲,一絲血飛濺,漫天白光消失無形,地上卻多了半條魚。任逍遙挑開珠簾,走上船頭,見畫舫前停著一條烏蓬小船,船上躺著一個破衣爛衫的年輕男子,正笑嘻嘻地瞧著自己。
「姜小白,你這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叫花,怎麼還在西湖抓魚吃?」
「任逍遙,你都娶了幾個老婆了,怎麼還猴急猴急的上床?」姜小白從雪蠶絲上解下另半條魚,扔進身邊的竹簍,嘻嘻笑道,「老天,你總算來了。你可不知,這幾個月,」他沖畫舫努了努嘴,「那女人往龍山派派了多少眼線!你再不來,她就要去翻南京城了。」
任逍遙聽了,心中莫名溫柔,索性在船頭坐下,道:「你在這裡,是為了看著她?」
兩船相錯,姜小白探身扒住畫舫,道:「小爺這條命是撿回來的,當然得好好留著喝酒吃肉,哪有多餘心眼兒看人呀!」一頓,又壓低聲音道,「小爺猜到你能逃出來,倒沒猜到,皇帝老子居然當什麼事兒也沒發生似的。你到底使了什麼法子,連皇帝老子也讓著你?」
任逍遙淡淡一笑,將半截死魚拋進西湖。
他心裡清楚,朱瞻基沒有一味追殺自己,是忌憚高天原對東南沿海的威懾。但他只說了一句:「因為我在錦衣衛身上留了幾個字。」
姜小白急急道:「什麼字?」
「你動龍山派,我動大明朝。」
姜小白嚇了一跳:「什麼?」他躥上畫舫,連連道,「怪不得西航艦隊和水師都集結起來……你、你真要和大明作對?任逍遙,你這人雖然狠,可也講義氣的。」姜小白越說越激憤,索性站起來,「你別忘了冷無言。他救咱們,不是要你和大明朝作對!你要想謀朝篡政當皇帝,那咱們現在就打一架!」
任逍遙卻話鋒一轉:「你可有冷無言的消息?」
姜小白沒料到他會問出這話來,滿腔義憤都熄了火,撓頭道:「沒有。誰也打探不到他和唐嫻的下落。」
任逍遙站起身,望著煙波浩渺的西湖,道:「那就和我一道等著吧。」
「等什麼?」
「等八月十五。」任逍遙輕撫刀身,多情刃發出嚶的一聲輕吟,「錢塘江大潮。」
姜小白眼中一亮:「你是說,六年前你們觀潮比武的約定?你覺得他會來海寧?」
任逍遙眼中威稜一閃:「如果他活著,就一定來。」
姜小白不覺笑出了聲:「好啊,他是絕不容你禍亂天下的。到時候,你這邪魔要是發了狂,小爺定助他一臂之力。」
任逍遙也是一笑:「在那之前,我們去喝一杯如何?」
姜小白立時喜笑顏開:「好哇好哇,你這樓外樓的大當家來了,小爺吃得更安心了。」
任逍遙卻搖了搖頭:「我卻覺得,西湖鯉魚換的酒和燒雞,味道更好。」
姜小白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好嘞,你等著!」
話音沒落,便撲通一聲跳下水去。
腳步聲響,唐嬈走上船頭,給任逍遙加了件披風,柔柔地問:「逍遙,你真的會為了梁詩瑄,和大明朝為敵嗎?」
任逍遙握住她雙手,輕嘆道:「就算會,也一定是為了你。」
唐嬈只覺一股溫潤之氣,透過他掌心,直直傳到自己心底,口中哼道:「你這張嘴,天生是來哄女人的嗎?」卻又把頭靠在他心口。
暖暖的湖風吹來,誰也不願再說話。
一艘畫舫駛過,船頭站著幾個年輕歌女,正甜糯糯地唱著:「俏冤家,想殺我,今日方來到。喜孜孜,連衣兒摟抱著。你渾身上下都堆俏,摟一摟愁都散,抱一抱悶都消。便不得共枕同床也,我跟前站站兒也是好。」
嘩啦一聲水響,一條四五斤的大鯉魚「躥」上了畫舫。歌女們不知何物,嚇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水面一晃,姜小白扒著船舷一看,咂嘴道:「哎喲喂,丟錯了丟錯了!」
歌女們聽見,明白是他搗鬼,立刻伸出纖纖玉足,去踩他扒船舷的手,嘴裡嘰嘰喳喳地罵著:「臭叫花!臭叫花!」
姜小白一擰身滾上甲板,也不管挨了多少粉拳粉腿,抄起魚掠回自家小船,迎著風,叉著腰,扯開嗓子唱道:「好一群漂亮的姐兒呀,好一幫豪爽的漢。好一排透氣的蓬喲,好一個鬧熱的灣。地是開闊的地,天是自由的天。大江大湖把身安,小爺活得賽神仙。皇帝老兒他管的寬,管得小爺想發顛。今兒個岔起耍一天,死了也心甘。」
歌聲飄搖,在西湖上化為一道雲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