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觸目驚心
慕映雪輕輕揚起下顎,艷麗的桃花終是敵不過清風的吹拂,片片飛舞飄落,赤色的花瓣撫過她蒼白的臉頰,落到青石上,令人觸目驚心。
「你是誰?」清冷的嗓音從她的身後傳來,慕映雪緩緩睜開眼睛,轉過身抬頭望向他,來者約莫十八九歲,墨發高束,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龍章鳳姿,天質自然,一襲白色勁裝穿在他身上頗有絲禁慾的味道。
「你是誰?」顧雲天俊朗的眉毛皺起來,他以為許是她沒有聽清楚,故不耐煩的再次問道。
慕映雪不答話,垂眸看向青石,點點花瓣散落在上,倒是有種凄涼之感。
「喂,你聽不懂我家少主講話啊!」一旁的小廝厲聲喝道,他斜眼俯視,厭惡的撇撇嘴,像這樣女人他見多了,表面上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實際上心裡卻盤算著怎麼勾引我家少爺,不過這女子倒是有些本事,竟能出現在這兒,要知道這孤雪山莊可是從來沒有陌生人進來過,想到這兒,他不由多掃了一眼站在亭台下的慕映雪,一襲赤血紅衣裹住的身軀嬌弱可憐,五官平凡無奇,沒有半分姿色,頂多也只能稱為清秀,就憑她?還想勾引我家少主,當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心妄想,他還想開口再嘲諷幾句,顧雲天卻抬手制止了他。
「慕映雪,」
她抬頭仰望著顧雲天,輕啟朱唇,「我叫慕映雪。」
「嘿,你也叫慕映雪啊,」那小廝有些驚奇,他轉了轉眼珠子,似是在回想著什麼「只不過你沒她好看。」
顧雲天冰冷的眼神掃過去,他急忙將未出口的話吞到肚子里,見自家少主轉過去,這才小聲嘟囔:「本來就是嘛,那個長得多風華絕代,誰像她……」見少主手指微動,他立馬乖乖噤聲,不敢再言語。
慕映雪沒有注意到上面的動靜,在她聽到『也叫慕映雪』時就已經失了神,慕映雪啊,她嘴裡泛著苦澀,那個高高在上,風華絕代的慕映雪已經死了,活下的是默默無名,平凡無奇的她,是這個除了仇恨一無所有的她!慕映雪覺得可笑,她與她之間除了遙遠的記憶和相同的名字,竟再無半點聯繫。
「雲天,」遠處傳來顧嘯天的喚聲,只見他從庭廊的拐角處出現,急步走了過來,他關切的目光劃過慕映雪最後定在顧雲天身上。
見顧雲天盯著他沉默不語,急忙解釋道「她是慕映雪,暫居此地,你可要好好待她。」他聲音溫和,神情竟有些討好的意味。
顧雲天冷哼一聲,算是作答。顧嘯天見他這種冷淡的態度,似是習以為常,也不生氣,只是勉強的笑笑,目光溫和的看向她,「這是犬子顧雲天,你有什麼需求盡可吩咐下人或者直接找他,若是有誰不聽你的吩咐,盡可來找我。」
顧雲天有些意外,不由多看她一眼,外人進這孤雪山莊難如登天,更何況能使父親如此客氣對待,她定是有什麼特殊之處,她的呼吸粗重,想必沒有半點內力,不是習武之人,莫非是在他閉關這幾年裡又一家族崛起?顧雲天垂眸琢磨著,亂世之中,家族快速毀滅與崛起倒也不足為奇,畢竟天都變了,又何況是朝廷庇佑下的家族呢?
不過,孤雪山莊從不參與世間的任何事,朝廷的更替與家族的崛起更是與我們沒有半點關係,他的眼睛又掃到慕映雪的身上,她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呢?
「嗯」慕映雪微頷首,表示了解,見顧嘯天扭頭看向顧雲天,關切的目光和討好的神情令她很不舒服。
「我先走了。」她快速的丟下這句話就轉身飛快離去,在離開他們的視野範圍內,她開始小步奔跑起來,她無法在那裡多呆一刻,她無法忍受任何一個父親露出那種表情,時隔三年,她依然怨恨,她恨所有活的若無其事的人,她恨所有善忘的人,憑什麼他們可以忘記,忘記他們的舊國,忘記他們逝去的皇帝,她最敬愛的父皇!
她扶著紅色樓柱大口喘息,時間沒有帶走她的悲傷,反倒讓她的恨意越來越深,這麼多年,她依蘇哥哥的師父之言,行走了很多地方,沒想到看的越多,她越加恨這些殘忍的人們。
父皇一生為了他們殫精竭慮,甚至在臨死前都在擔心新皇帝會不會善待他們,而他們呢,這些所謂的子民呢?他們在短短不到半個月內,已然忘記他們的舊皇,忘記他們的舊國,所有人都在高歌讚頌新皇的偉大,新皇的仁慈,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面對這樣的子民,她又怎麼可能不恨,手裡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享受著所有人的讚美和擁戴,而保護他們的逝去的英雄們卻被遺忘,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可這正是人世間最真實的鬧劇!
真不公平!她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反正現在自己己經一無所有了,還能失去什麼,大不了就是一條命唄,她早已墮入無底深淵,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復仇,她要這些善忘的人們,這些背叛者也同她一般,永遠活在地獄之中,品嘗著生不如死的滋味。
夕陽殘留於青山之上,黃昏如約而至,莊裡已經點上燈,籠中燭光柔和,樹影綽約,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微風輕撫,片片桃花紛紛飛揚,慕映雪緊了緊衣領,赤色花瓣停留在她白皙的手上,微弱的陽光為它鍍上淺淺的暖金色,讓人無比嚮往和眷戀。
「小姐,您該用晚膳了。」一個翠綠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雪白色的玉佩隨著她急促的步伐叮叮噹噹作響,甚是悅耳動聽。
「外面這麼冷,您也不多穿點。」她撅著粉色小嘴抱怨道。
慕映雪被她的活潑所感染,露出一抹笑容「你叫什麼名字?」
「平安,」她一邊說一邊為慕映雪披上血紅色的披風。
「平安?」慕映雪緩緩重複,「是個好名字。」她的睫羽微微顫動,一生平平安安,是她此生最大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