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復仇者
眼淚浸濕了她的眸子，她抬起頭大口大口的呼吸，所有人都大步大步的向前跨去，他們拋棄了往昔的一切，此間只有背負著家國讎恨的她，孤零零的復仇者忘不了往昔繁華的歲月。
「給你。」慕映雪低頭看見他遞來的帕子，雪白的顏色刺傷了她的眼，很多年前，在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公主時，也有一個人會在她傷心時遞上潔白的帕子，寵溺的看著她，不管她闖了什麼禍，她都不會害怕，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個人會無條件的幫她。
「蘇哥哥。」她張口喚道，淚眼婆娑，朦朧中她彷彿又看到她的蘇哥哥寵溺的看著她，笑容溫和乾淨。
「蘇哥哥？」顧雲天見她眼淚忽然落下，劃過臉龐，墜落在塵土飛揚的路上，心裡正在詫異時，又忽然聽她喚著「蘇哥哥」，正當他開口想問緣由時，卻看見很多人已經圍過來，指指點點，不由惱怒道：「好了，別哭了。」
慕映雪接過帕子，胡亂的擦了把臉，她怎麼忘了，他不是他，她的蘇哥哥，她此生最愛的人再也回不來了，他已經死了，死在了她的面前，被她親手埋葬在野外，他怎麼可能是他？
「對不起，」黑色的瞳孔被淚水潤的越發漆黑，她帶著哭腔看向顧雲天，「我們走吧。」她不想呆在這裡，不想看到這些人，不想看到他們的幸福，世間的繁華只能凸顯她的凄涼和可笑。
「好」顧雲天應了聲，帶她來到酒樓。一路上平安不停的追問原因，終在顧雲天冰冷的眼神掃過來閉上嘴。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顧雲天依然板著臉，但聲音有著一絲察覺不出的溫柔，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顧雲天是一個冷情的人，但他此生最害怕的就是女子眼淚，更何況，她的眼裡充滿了絕望，讓人忍不住憐惜。
慕映雪深吸了一口氣，本想著這麼多年了，自己已經見過這種場景無數次，心早已堅如磐石，沒想到今天竟會忍不住哭出來，或許是多年壓抑的委屈在心裡發酵，終於在今天爆發，此刻的她只想找一個人傾訴，發泄她的不滿，而眼前這個人儘管不太熟悉，但是她已經忍不住了。
「我只是有些懷念罷了，」慕映雪不敢與他說自己的身份，況且在她的心目中，那個叫慕映雪的公主已經死了，那個風華絕代的公主已經殉了國，而苟且偷生下來的是一個復仇者，是一個墮入深淵，不需要任何救贖的復仇者。
「你可還記得三年前那場戰爭？」她目光幽深，似是懷念，又似哀傷。
「當然記得。」顧雲天幾乎被她的話逗笑了，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他怎麼可能會忘記那場殘忍的戰爭？在三年前那場戰爭中，他徹底失去了他的師兄，那個唯一關心他的師兄。
「在那場戰爭中，我的家人都離世了，只留下我一人，」慕映雪垂下頭，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也不管別人的表情，只是自顧自的說。
「我父母對我極好，可以說我想要什麼他們就會給我什麼，」慕映雪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似是在想以前的幸福時光。
「但是現在他們已經不在了，」慕映雪抬頭看向虛空，喃喃道：「我有時在想，如果我跟他們一起死了，會不會比現在更幸福？」
「為什麼？」顧雲天倒有些不解，哪個人不希望自己能夠活下去？甚至有些人為了能活下去而出賣自己的一切，而她倒好，竟然想放棄。
「什麼為什麼？」慕映雪獃獃的問。
「就算螻蟻也渴望活下去，為什麼你會想著死亡？」
如果可以，誰不願意活下來？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好好的活著？如果可以好好活下來，誰會選擇死亡？但是這個世界無時無刻的逼迫著她，慕映雪勉強的笑了笑，活著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如果死了，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忍著殺死所有人的願望遊走於人間，看著這些背叛者肆無忌憚的笑容，任憑仇恨將自己的心磨的血肉模糊，誰能理解她的絕望和瘋狂？她又怎麼可能將這種想法告訴顧雲天？
「我只是，只是不甘心那些死去的將士就此被人遺忘罷了。」慕映雪不願回答上面的問題，只得轉移話題。
「只是不甘心嗎？」顧雲天挑著眉，然語氣卻無半點疑惑「你在怨恨。」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說出自己的判斷，語氣肯定，讓人誤以為他在闡述事情的真相。
慕映雪驚慌失措，剛想開口否認，只見他笑了一下，儘管笑容隱的很快，但慕映雪還是清楚的看到，他的笑容就像冰山雪蓮，不摻一絲雜質，乾淨純粹，令人嚮往，不知不覺中，她已看呆。
「不用解釋，我知道你在怨恨。」顧雲天抬手置了一杯酒，「你肯定在想，那些將士們為了保護這些人，拋家棄子，甚至獻出自己的生命，而他們卻將那些人遺忘，對不對？」
「我，」慕映雪抿緊下唇，不得不說顧雲天這人極為厲害，在三言兩句之間已經摸清她的心思。
「他們只是平民百姓罷了，」顧雲天吞下一口酒，冰冷苦澀的液體滑過他的嗓子，嘴裡殘留著辛辣的味道。「他們只希望過上安穩的日子，賦稅稍微輕點就已經滿足了，他們不在乎龍椅上坐的誰，也不在乎生活在哪個王朝，你明白嗎？」
「那那些人就白死了嗎？」慕映雪情緒激動，儘管她知道他說的沒有錯，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大喊，她不能夠忍受她的父皇犧牲一切，換來的竟是這般凄慘的結局——被他的子民徹徹底底的遺忘。
「不，他們並沒有白死，」顧雲天見她激動的模樣，心中微動，「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國家而戰，為了守護身後的親人而戰，為了自己的驕傲和榮譽而戰，他們的身影被刻在英雄碑上，刻在歷史的時光中，刻在人們的心中！他們從來沒有被遺忘，也永遠不會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