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甜滋滋的紅糖水下肚，整個人都舒服多了，樂怡舔了舔嘴唇，第一次覺得紅糖水好喝。

一家人你一口我一口將一大碗紅糖水分食，面上都帶出笑，心裡美的很。

樂怡看看父母，又看看一臉幸福的小弟，眼中多了一絲溫暖的笑意。

在這重男輕女的大氛圍下，樂國榮夫妻的一視同仁反而是另類，有飯一起吃，有肉湯一起喝，這一點讓樂怡很滿意。

赤腳醫生嫌棄的看著這一家子，每次都來蹭糖水喝，「趕緊滾蛋吧。」

要不是在□□期間，樂國榮給過他兩個紅薯，救了他兒子的命，他才懶的幫著掩飾。

樂國榮立馬躺倒在病床上，一副虛弱的樣子，裝的可逼真了，可見是個老手。

吳小青朝外看了一眼，天色很晚了，平時這個點已經吃上晚飯。「晚飯不知道吃什麼，媽應該準備好了吧。」

話音剛落，剛才奄奄一息的樂國榮彈坐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走，回家吃飯去。」

吳小青立馬裝模裝樣的攙扶著虛弱的樂國榮回家，兩人配合的很默契，遇到村裡人就解釋，這是幹活累傷了，大夫讓他回家休養。

一路宣傳，不一會兒就傳遍了全村，樂怡牽著弟弟的手慢慢跟在後面，嘴角忍不住微翹。

樂家只有四間破破爛爛的土胚房，老太太住半間，半間做飯廳，每房分到一間，屋前搭了一個小廚房。

作為一家之主的樂老太管著家中的大小事，每天吃什麼喝什麼，都是她說了算。

所有的錢都上交給她，不能留私房錢，哪怕大兒子是隊長，也得聽她的，就是這麼強橫。

平時三個兒媳婦輪流做飯，農忙時都下田了，樂老太親自出馬，準備十幾口人的吃喝。

今天是農忙，為了給兒孫們補充體力，她特意拿出平時捨不得吃的大米，撿了幾個紅薯洗洗切切一起煮，不一會兒就有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紅薯飯。

再蒸上一鍋玉米窩窩頭，清炒蔬菜，涼拌黃瓜，這是平時經常吃的。

她還特意買了兩塊豆腐，做了一鍋豆腐青菜蛋花湯，蛋花飄在湯麵上，看著很誘人。

正在起鍋，樂春梅走了進去，「奶，我來幫您，您辛苦了。」

昏暗的燈光下，她拿起一個水瓢，往盆里倒了點水，洗了一把臉，將雙手洗的乾乾淨淨，還挑了一點蛤蜊油抹手。

她雖然穿著補丁的衣服，但臉上帶著笑容，說話溫溫柔柔的，特別愛乾淨，皮膚白凈，不像粗養的村裡姑娘。

蛤蜊油也只有她一個人用，樂老太給的特權。

樂老太回頭看到最心愛的孫女，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還是你最乖。」

她飛快盛了一碗豆腐湯遞過去，特意多挑了點蛋花和豆腐，樂春梅也不嫌熱，一口喝光，連湯底都不剩。

喝完后，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真好喝，奶，你的手藝真好。」

這年頭只有親戚來了，才會買上一塊豆腐請客，平時哪裡吃得上？

城裡人想吃豆腐還要票呢。

樂老太看著心酸，哪是她手藝好？分明是平時吃的少。

她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溫熱的雞蛋，「吃吧，給你補補身體，今天累著了吧？我都說了，讓你在家裡幫我做飯，」

她平時都不讓孫女下地，孫女十四歲了，再過幾年就能嫁人，一身皮子得好好養養。

她還盤算著將孫女嫁到城裡，當城裡人享福，一家子還能沾光。

但孫女自己堅持，說什麼不能拖後腿，不能落下話柄，不能讓當隊長的爸爸為難，要以身作則。

多懂事的孩子啊。

樂春梅眼晴一亮，隔三差五能吃上一個，但還是饞它，她拿到水煮蛋也不急著吃，剖成兩半，一半硬塞進樂老太嘴裡，樂老太吃著難得的美味，心裡比喝了糖水還要甜。

「春梅，快吃，別讓其他人看到。」

大家都說她偏疼大孫女，大孫女這麼孝順她，能不偏疼嗎？

其實，老太太經常給樂春梅開小灶，偷塞點吃食補身體，但若讓家裡其他人知道，肯定會不樂意。

樂春梅拿著半顆蛋，神色有些不安，」這樣不好吧，都是一家人，以後一起吃。「

樂老太就喜歡這樣懂事知禮的孩子，「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太善良了。」

樂春梅嘴角微勾，剛想將雞蛋送進嘴裡，一隻大手從旁邊斜斜伸過來，飛快的搶走雞蛋。

樂春梅只覺手心一空，怒氣從心底升起，扭頭瞪向來者，是樂國榮，他臉色很難看。

她暗叫一聲不好，朝後退後幾步躲在樂老太身後，一副膽怯害怕的樣子，惹的樂老太心疼不已，「你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好意思搶侄女的吃食，快還回來。」

樂國榮早知道老娘偏心，時不時的給侄女偷偷開小灶，養的健健康康，而他的一雙兒女沒份，瘦骨嶙峋的。

這會兒當場撞見開小灶，他能高興嗎？當著他娘的面，他故意咬了一口雞蛋，笑的可開心了，將剩下的蛋黃給了樂怡，蛋白給了樂然。

樂然還是個孩子，嗷嗚一口吞下去，真好吃啊，上次吃雞蛋還是過年時，那滋味讓他懷念至今。

他吃完后，還咂巴著小嘴，意猶味盡。樂怡看在眼裡，心裡不是滋味，家裡窮，家裡的雞蛋都攢著換油鹽醬醋，除非生病才能吃一碗燉蛋。

她將蛋黃塞進弟弟嘴裡，小傢伙開心的快飛起來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像只討好主人的小狗狗，姐姐對他真好，他最最喜歡姐姐了。

樂國榮的舉動在樂老太看來，是挑釁！她頓時惱了，「混賬東西，老娘說的話都不聽了？我養你有什麼用？老頭子啊，你死的早，留下我一個人受這種苦……」

她是村裡的老寡婦，一手帶大了四個孩子，性子極為強勢潑辣，掌控欲也極強。

樂國榮看慣了他媽這一套哭鬧，立馬學她的樣子往地上一滾，「爸啊，你要是活著該有多好，你都不知道你最心愛的小兒子被欺負成啥樣了，我苦啊，這輩子太苦了，我快被逼的沒活路了。」

他一個大男人不要臉面的撒潑，倒是一脈相承。

樂老太氣的直瞪眼，一巴掌拍在兒子頭上，「誰逼你了？啊？沒良心的東西，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長大，你倒好，有了媳婦忘了娘，整天跟我作對。」

兒子是親的，就算做錯了事，也是被別人帶壞的。

這個別人自然是小兒媳嘍，她扭頭就將怨氣全發泄到吳小青頭上，「當年就不該讓這個喪門星進門，你偏不肯聽我的，要死要活非要娶她，吳小青，你進門后做過幾件好事？整天躲懶，挑唆男人跟家裡鬧！」

她以前挺疼小兒子的，但小兒子不爭氣，不顧她的反對非要娶家庭背景複雜的吳小青，徹底把她惹惱了。

對方家庭成分不好，養的又嬌滴滴的，幹不了什麼農活。長的好看能當飯吃嗎？

吳小青早知婆婆看不上她，那又如何，他們夫妻感情好，男人護著她，兒女成雙，她怕個毛啊。

「媽，你要是處事公正，誰會鬧呀？老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聽我男人的。」

她跟別人不一樣，念過書，年輕時長相氣質很出挑，是個美人兒，當年不知有多少男人想娶她，要不是那場突來其來的變故，她也不可能嫁給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

樂國榮毛病多多，但有一點好，就是對她百依百順，能護住她。

樂老太渾身發抖，手指著吳小青的鼻子，「信不信我休了你！」

吳小青這些年跟婆婆鬥智斗勇，早就磨出無數經驗，臉皮要厚，要豁得出去，

「信信信，我到時就去鎮政府門口哭，婆婆強逼兒子兒媳婦離婚是舊時代的糟粕？還是封建思想的復辟？主席說過，每個人都有婚姻自由的權利，誰反對誰就是反/動分子。」

樂怡敬畏的看著她媽，這戰鬥力扛扛的，一人頂兩。有這樣的父母，她只需要在一邊喊666，威武！

這一番話下來，樂老太的臉青了紅，紅了白，白了黑，但愣是不敢說什麼，一口氣堵在胸口憋的難受，身體晃了晃。

潑婦不可怕，就怕潑婦有文化。

吳小青剛想扶一把，樂春梅動作比她快了一步，扶著樂老太的胳膊朝後退了兩步，眼神戒備，「三嬸，您就少說幾句吧，奶畢竟是長輩，對長輩要孝順要禮讓，他們說什麼我們就聽什麼，不孝就是豬狗不如。當然，我不是說你們，你們別多心。」

最後一句不加還好，加了就有那內味了。

吳小青皺了皺眉頭，瞟了一眼白花花的大米飯，沖男人使了個眼色，樂國榮二話不說直接盛飯，滿滿的大米飯碗上放一個窩窩頭，紅薯就挑到一邊，平時吃的夠夠的。

平時都是吃糙米，今天是大米飯，別提有多香了。

他將兩碗飯塞給樂怡，輕輕推了她一把，讓她回房。樂怡立馬緊緊抱住，扭頭就往房間里跑。

樂然像小尾巴般跟上去，一邊跑一邊咽口水，饞死了。

而吳小青則盛了兩大碗豆腐湯，撈的都是乾貨，有樂國榮擋在前面，樂老太阻止不了，氣的直罵人，比豬還懶，吃的比豬還多。

夫妻倆也不吵，抱著吃食飛快跑回自己房間，房門一關，將樂老太的怒罵聲隔在外面，樂陶陶的扒拉飯碗，晶瑩飽滿的大米飯真香！

豆腐又嫩又滑，好好吃！蛋花香噴噴的，更好吃！

罵就罵唄，又不會少塊肉，機會難得吃飽最重要。平時他媽算著人頭做飯，手頭摳，大家只能吃個半飽，省下來的都給樂春梅三姐弟開小灶了。

外面，樂春梅聽著奶奶的咒罵聲，低頭看著少了一小半的米飯，不悅的蹙眉頭，心裡冷哼一聲，小叔夫妻倆依舊這麼極品，他們生的一雙兒女就是小極品，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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