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方妖孽
李心硯皺了皺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堂哥,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這個從小和自己一塊長大的堂哥會對什麼事情上心過,似乎一直都是風淡雲輕,幾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過才探問道:「你要這個幹嘛。」
我要自救....李密沉聲道:「我不想稀里糊塗的死去,我想知道案發經過,這樣哪怕是死咱們也能死的明白。不然我不甘心。」
直接說破案,這個堂弟大概會覺得他腦袋瓦特了,所以李密換了個說法。
畢竟原本的李密就是沉默且倔強的性格。
李心硯沉吟一下,道:「我反覆調看過卷宗,事情的經過基本記了個七七八八,我說給你聽.....」
這些天來為李家奔走,案子燙手,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出手幫助,求助無門的無奈之下,李心硯轉換思路,試圖從追回稅銀這方面破局。
靠著李家原本的人脈和書院的關係,加上銀子的打點,李心硯打點好了開封府的吏員,為他抄錄卷宗。
奈何他只是個一門心思撲在知識海洋的學子,毫無刑案判斷、偵查等經驗,無奈放棄。
李密抬手打斷,「你去寫下來給我,口述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案件的所有細節都在文字里,需要斟酌、咀嚼,分出一部分精力去聽的話,大腦就無法冷靜的思考和分析。
邏輯推理必須得反覆研究探索,這是他前身看的某本偵探小說里記錄的。
若是以前,李心硯是不會搭理他的,但念著兄弟倆此次一別,或許就是永別。
他答應了兄長最後的請求,低聲道:「稍等片刻。」
疾步離開。
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李密背靠著柵欄坐下,心裡忐忑複雜。
他並沒有把握翻盤,想破案是慾望,不甘心也是真的。
目前能想到的自救方法只有這一條,總得試一試,垂死掙扎一下。
現代刑偵手段中,犯罪現場調查、監控、屍檢是三大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稅銀失蹤案無人死亡,古代也沒監控,而他深陷牢獄,以上三個要素都沒條件去接觸。
好在卷宗一定程度上能還原犯罪現場。
一邊回憶著現代刑偵手段,一邊強迫自己摒除所有負面情緒,只有冷靜的大腦,才能擁有清晰的思路,完成嚴謹的推理。
「是死是活,就看接下來了....」他喃喃道。
一炷香的時間漸漸過去,李心硯匆匆返回,將幾張墨跡未乾的宣紙交給他。
「時間到了,我得走了。」李心硯猶豫一下,道:「你自己保重。」
李密沒搭話,目光已經被宣紙上的字跡吸引。
時間倉促,紙上的字跡是草書,若非李密主攻歷史,特么根本認不出這些鬼畫符。
「這充分說明讀書還是有用的,若是今天自己不識字.....那隻能太監。」李密自嘲道。
稅銀失蹤案的經過是這樣的:
【三天前的卯時二刻(早晨六點半),李安炳押運一批稅銀進京,辰時一刻,行至正南街,車隊與江湖堂口霹靂堂成員擦肩而過,少時,車隊過橋,忽然掀起了一陣怪風,馬匹受驚,沖入街邊的河裡。
少頃,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河水炸起六丈高,濁浪滔天。
負責押送稅銀的士卒躍入河中尋找白銀,只找回來一千二百十五兩白銀,其餘的白銀不翼而飛.....】
除了案發經過,還有開封府搜羅的路人供詞、參與押送士卒的供詞。
在一連串的供詞中,李密注意到,一句用紅色硃砂筆勾勒起來的話:霹靂堂善使火藥,若非此等盜賊所為,除妖物作祟方有此手段!
「妖物作祟?!」李密瞳孔一縮,心沉入了谷底。
......
開封府,後堂。
經過連續三天的奔波忙碌后,三位稅銀失蹤案的主要負責人齊聚一堂。
開封府尹莫白帝,手裡捧著白瓷青花茶盞,茶蓋輕輕磕著杯沿,臉色凝重。
這位穿緋袍,綉雲雁的正四品官員,輕嘆道:「還有兩天,聖上命我等在李安炳斬首前追回稅銀,兩位大人,得抓緊時間了。」
莫府尹口中的兩位,分別是穿黑色制服,披玄色披風的中年男人,鼻樑高挺,眼眶微陷,瞳孔是淺淺的褐色。
另一位穿黃裙的鵝蛋臉少女,眉目如畫,膚如凝脂,顧盼生輝。
她手裡握著一根甘蔗,腰間掛著鹿皮小包以及一塊八卦風水盤,裙擺下是一雙綉雲紋的小巧靴子。
一盪一盪。
這兩位,是輔助辦案的,中年男人叫諸生機,任職於被大宋官員忌憚萬分的組織:珈藍衛。
『珈藍衛』這個組織,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也有參與收集軍情,策反敵將等工作。
它不屬於六部,也不屬於軍事系統。
是皇室的情報組織,也是懸在百官頭頂的鍘刀。
大宋的所有官員都聽過一句話:不做黑事,勿虛珈藍。
而那位黃裙少女是天機閣的人,身份不低,天機閣閣主的弟子。
胸口綉著一朵銀色花朵的中年人,瞟了眼腳邊鋪滿的黃裙少女吐的甘蔗渣,皺了皺眉,手掌一旋,氣流滾動,將那些甘蔗渣聚在一處。
中年人微微點頭,露出了一閃而逝的愉悅。
這才臉色沉重的回復莫府尹:「此案雲遮霧籠,甚是古怪,也許我們的方向是錯的。」
「諸大人此言從何說起。」莫府尹皺了皺眉,案件剖析到現在,基本鎖定是妖物作祟,劫走了稅銀。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而今應該做的是儘快找出線索並且追回稅銀,莫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莫府尹說。
近年來,國庫空虛,各地時常有災荒,十萬兩稅銀相當於一個普通縣,一年的稅收。
陛下的憤怒也就可以理解了。
老子特么本來就沒錢,你還給我掉鏈子,氣死偶咧。
莫府尹兢兢業業的接過這個案子,肩上的擔子壓的他最近吃不好睡不香。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沒有爭辯,轉而道:「李安炳和霹靂堂那裡有什麼新的收穫?」
莫府尹搖搖頭:「李安炳一介武夫,只會一個勁兒的囔囔著冤枉嘴裡也崩不出來第二句,他連稅銀是怎麼丟的都不知道,至於霹靂堂嘛,從堂主到普通成員都一口咬定非他們所為,當天只是應江湖朋友之邀去赴會。」
黃裙少女淡淡道:「我觀過他們的『氣』,沒有人說謊。」
諸生機和莫白帝點了點頭,沒繼續談論此人。
身為案犯,李安炳和霹靂堂的堂主首當其衝的接受調查、拷問,人際交往和財政狀況等等,都被摸了一遍。再配合天機閣的天眼,眼下已經排除嫌疑。
當然,稅銀丟失,李安炳瀆職,死罪難逃。
中年男人和莫白帝臉色嚴肅,心情沉重。
只有壓力最輕的黃裙少女,沒心沒肺的啃著甘蔗。
這時,腳步聲傳來,一位衙役匆匆進來,右手握著一根小巧的竹筒,左手拎著一隻牛油紙袋,裡面是熱氣騰騰的大肉包。
衙役先將竹筒遞過去。
黃裙少女沒接,如含星子的明眸,瞄了眼大肉包。
衙役識趣的換了個順序,黃裙少女喜滋滋的啃起大肉包,這才接過竹筒,抽出一張紙條,展開閱讀:
「我的人說,沿途二十里,沒有在河內找到任何氣機,岸邊也沒有痕迹。」
「啪!」
壓抑的氣氛終於炸了,莫府尹怒拍桌子,氣的臉色鐵青:「十萬兩雪花銀,能帶到哪裡去?它總得上岸,總得上岸。這都三天了,連對方的一絲蹤跡都沒找到。」
「可惡,還真的會是哪方妖孽截取我大宋稅銀不成,本官定叫它形神俱滅!」
稅銀追不回來,他得背鍋,皇上可不會管他委不委屈,屁股坐了這個位置,就得背鍋。
官場就是這樣,辛辛苦苦爬上來,掉下去卻很容易。
中年人諸生機吐出一口氣,重新續上剛才的話題:「會不會是我們調查的方向錯了,可能真的不是霹靂堂所為。」
莫府尹看向他,深吸一口氣,壓住心裡的惱火:「不是霹靂堂,那爆炸怎麼來?這霹靂堂的手段可就是玩火藥,再說銀子入河,怎麼就憑空消失,怎麼會炸起數丈高的水浪,將兩岸震裂,諸大人,你不會真的以為會是妖物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