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有任何問題嗎?」沈仁傑掃視了一下現場。
一秀哥大膽地問:「我們雜誌做的好好的,為何要改變呢,我們的定位我們的人群都很清晰,改變很容易得罪舊讀者。而且現在經濟危機,本來就不好賣了!」
「想不到你們也有舊讀者。你們的追求實在有限,一個全國二三流的雜誌叫做得好好的。我們省的雜誌行情在沿海地區最落後是眾人皆知的,即使在區域做到最好又能怎樣?打算做成土特產賣給觀光旅客嗎?經濟危機不是不變的原因而應該是變的原因!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明白嗎?」
沈庭心中鄙視了正在秀成語的總經理:「我不明白,那你到底打算怎麼變啊,總經理!」
總經理嘴角帶出淡淡的笑:「這就是該你們去想的了,沈大作者。」
媽的,叫我奶奶也沒用!沈庭在心中用狗頭扎把他伺候了。
總經理走出去后,台灣總監不屑和他們這些低端的人為伍,也回到自己辦公室。
剩餘的人大叫:「這空降兵搞什麼搞,拽什麼拽,第一天就要搞我們的雜誌,有毛病,別指望我會理會他。」
「我們雜誌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做成全國性雜誌,又來個外行領導內行。」
「這鳥人是不是吃錯藥了,別的新官來都先請吃飯套交情的,哪有這樣,自以為是也就算了,還夾槍帶棒冷嘲熱諷,什麼德行!」。
沈庭透過現象看本質:「一個毛小子,年輕氣盛內分泌失調。」忘記自我介紹,公司人給她的外號是『毒后』,而今『毒王』沈仁傑降臨,她也算功成身退。
會議室裡面的人們議論紛紛一時亂作馬蜂窩。沈仁傑最擅長的就是在人群當中輕輕扇一扇翅膀,然後引起一場大風暴。
沈庭心裡承認他們的雜誌確實處於一種尷尬的狀態之中,就像泡過溫水的花生,鬆鬆軟軟吃起來卻沒勁。可是轉型是很危險的事,大多時候只能讓情況變得更差。何況現在雜誌行業的行情本來就不好。回到座位上,她依然絞盡腦筋考慮著到底應不應該變,這個問題最早估計要追溯到《周易》。掃把星啊,你一來就盡給姐姐出難題。
沈仁傑要求看公司各個員工的檔案。像雜誌、廣告這類型的公司都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員工多半最年輕,流動性也最大。前台這個職位更不必說,因此很多檔案也在當中周轉流失。他們雜誌社因為待遇福利等相對比較優越,人員還算穩定,但八卦王還是花了一個小時整理了才找齊材料。
小心翼翼呈送給神龕里的暴君。
沈仁傑隨手翻了幾下檔案,用那種清清冷冷的眼神看著八卦王:「這是你花了一個小時準備的檔案?」
八卦王謹慎地抬眼看了看他,饒是她這樣饒舌的人,也知道這個總經理不好惹:「檔案挺難找的,就比如沈庭姐,她來五六年了,當時我還在上學呢,這也不能怪我。」
沈仁傑斷定,看來這女人的頭腦被廣電總局過度保護,處於嬰兒狀態,他用不溫不火的語調問:「那你拿他們當年的求職簡歷給我幹嘛?讓他們重新應聘嗎?小姐,作為一個職業女性,除了胸你知道還要有什麼嗎,腦袋。腦袋。明白嗎?」
八卦王非常生氣,非常委屈,明明兩樣我都有的。
旁邊的謝玄最受不了的就是沈仁傑這種冷酷的毒舌,連忙打趣著圓場:「有胸已經很難得了,我們不要強求太多,你看那些選秀歌手連胸都沒。」
八卦王的眼淚如同氣勢颱風后的雨水嘩嘩流下,哽咽著:「你們怎麼能這樣呢,你怎麼能這樣呢?」滿懷著被剝削階級的憤怒推開門哭著奔回自己的座位。
沈庭正走過來,看到淚奔的前台連忙過去撫慰她,她泣不成聲說不出緣由,不過沈庭也能猜出幾分。連她都曾經被他氣得手震,更何況這個剛出社會神神叨叨的小妹妹。
辦公室里,嬉皮笑臉的謝玄正力勸沈仁傑:「沈老弟,你現在不是學校的學生是總經理,這脾氣得罪過多少人也不改,非得要眾叛親離才罷休?」
沈仁傑淡淡地說:「改成像你這樣啊?」
能和他成為好友,當然自身早備解毒良方,謝玄齜牙咧嘴:「你什麼意思啊,我至少比你受歡迎吧!」
「是的,受那些愚蠢、淺薄、虛榮的小女生的歡迎。」
「咦?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為什麼你們不說實話,人本來就那麼多缺點,真相本來就如此,為何不止自己逃避,還要我幫你們掩飾,替你們用謊言大唱讚歌!」
「話不是這樣說的,你之前面對殘酷的現實,不也逃避了……」謝玄有點生氣了,較真地反問。
於是輪到沈仁傑面無表情地沉默了。
一個小時之後,神龕里的總經理點名召喚沈庭,沈庭悲傷地想以後每天上班都要見到他那張臉,聽到他的聲音。他慣常用那種淡淡的、不高的、悅耳的聲音說出一堆惡毒又讓人無法辯駁的話,極強的觀察力讓他的話極具殺傷性,句句在人心上扎出血來。天啊,以後她上班的目的就是為了下班。
沈仁傑抿嘴低眉在那邊思考什麼,看見沈庭進來,在那邊站著。便問:「沈大作者,你是在我們雜誌社呆最久的人,我想知道對我的要求有什麼意見。」
沈庭異常生氣,這掃把星肯定是知道她一直努力想出書而不得,只能窩在雜誌社所以特地這樣諷刺她,她婉轉拒絕回答:「報告總經理,我不敢有意見。」
「沈大作者,你大可不必跪著說話。」沈仁傑對她說。心裡卻想:還有你這女人不敢的。
沈庭進來之前,因為那些事,已經像是著火的玫瑰,被這句話一激,更是火上加油,他坐著而她高高地站著,像是在他面前噴發的火山,她用力地拍了下桌子說:「老娘忍你很久了,你一個剛畢業、乳臭未乾的傢伙憑什麼這麼囂張,你了解雜誌的消費群懂得雜誌怎麼運行嗎?一來就改改改,你以為這是剪頭髮啊,剪不好還有下一次。」
沈仁傑倒是波瀾不驚:「你放心,我都懂,而且還有你們呢。」
謝玄不知道他們之前已經有眾多火花,對於沈庭彪悍的表現相當震撼。外面的人看見最資深的沈庭姐竟然辦公室派總經理的桌子,不禁真的被驚嚇了。
彷彿往牆壁打了一掌,卻沒有回力。沈庭突然回魂,畢竟他現在已不是個路人而是她的總經理,即使真準備離職也要理智,先找好下個買家。其實沈庭曉得職場生存很複雜,但職場道理很簡單:給錢的是大爺。可惜所有道理她都參透,卻始終學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好,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我會慎重思考,明天再給總經理答案。」
也不待沈仁傑再說什麼,她自己推開了門,揚長而去。
謝玄帶著笑點頭對沈仁傑:「哇,這個烈女好有氣勢,我喜歡。」
沈仁傑看了看謝玄,又看看外面的沈庭,沒有再說什麼。